作者:榭依
“别!别赶我回去!”花小霜瞬间回神,赶忙抓住云潇的手臂再也舍不得松手了,云潇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脸上透着痴迷与敬仰,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欣喜,索性也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楼上走去。
“喂……”江行泽是看呆了,他开了多年青楼自认为对女人还算是了解的,然而此时竟然完全无法理解眼前两个女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他僵硬的扭头看着一旁冷定如初的萧千夜,情不自禁的脱口,“萧阁主也就不管不问随她去吗?”
萧千夜笑吟吟不说话,这样的场面和质问好像不久之前也从罗陵先生的嘴里蹦出来过,没想到风魔除了烽火,竟然还有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花小霜?
时至今日,他也还是无法搞清楚当年的皇太子拉拢这群人的时候到底都看上了他们哪一点,如果说公孙晏和萧奕白都是身边最为亲切的人,又能理所当然的在帝都城保护他,罗陵也算是掌握着东冥八条商道的风云人物,两位楼主审时度势、大隐隐于市,关键时刻或许有奇用,就连飞影和赤晴怎么说也都是身怀绝技,可是那位烽火和这个花小霜,他是怎么看都只像是会拖后腿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作为军阁主追捕“风魔”这群通缉犯多年,而人家里面居然还有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萧千夜竟然有些暗自失笑,不觉发出一声长叹。
江行泽是看不懂他脸上忽然浮起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见萧千夜并没有上楼休息的打算,问道:“萧阁主是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要做吗?”
“嗯。”萧千夜回过神,转身望了望窗外,毕竟眼下是冬季,黄昏一过天色很快就陷入一片漆黑,而北岸城在海啸之灾过后旅人数量大幅减少,很多商家生意萧条,索性也就早早关门熄灯睡觉去了,江行泽看他一直望着外面,不由得愁眉紧锁,支支吾吾的问道:“您该不会是……还要出去吧?”
萧千夜想了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出门有些风险,但他转而又看见楼上的云潇,还是心一横,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出去买些东西,江楼主可知道现在城内还有哪里的布庄开着门?”
“布庄?”江行泽被他这样突兀一句话问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换洗的衣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上乘的好料子,在房间里放着呢,萧阁主怎么还要去布庄?”
萧千夜没有回话,江行泽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微微一抽,眼里竟有些羞涩的光泽在不停晃动,这一下反倒是吸引了他的兴趣,江行泽微眯双眼,笑吟吟凑近,毕竟是在海市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这般明显的情绪变化很快就被他察觉,他刻意压低声音,唇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故意推了推萧千夜:“萧阁主是不想想给云姑娘买衣裳呀?怎么着,是怀疑我的眼光挑的不好看?”
萧千夜轻哼一声,嘴角一扬,毫不示弱的反驳:“江楼主这么多年流连烟花之地,我确实是担心你挑的衣裳不合适。”
“你……”江行泽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但他毕竟是看惯了人情世故,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目的,也不直接戳穿,而是小跳着绕到柜台后面翻找了半天,这才笑嘻嘻的提着两个面具递过来,“这是之前海市蜃楼时候留下的面具,北岸城这种外来人聚集地,戴面具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萧阁主想要取悦美人心,不如让在下做陪,参谋一番如何?”
萧千夜从他手里接过面具,直接就扣在了脸上,推门而出。
江行泽被直接无视,又气又好笑,也是紧跟着他追了出去,北岸城的街道不似之前繁华,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盏壁灯,映照着本就残破的城市更显荒废,江行泽加快脚步跟他并肩而行,嘴里不高兴的嘀咕着:“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现在的城里和几个月前相比可是大变样了,你若是要去找之前那几家大布庄,肯定是要吃闭门羹的。”
萧千夜听见这话,霎时停步,江行泽看着面具下那双严厉中透着无可奈何的眼睛,憋着笑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指着另一条路说道:“走这边碰碰运气吧,那有一家苏绣坊,店主是飞垣人,他夫人是中原苏州人氏,你若是想给云姑娘送礼物的话,他家应该是整个北岸城最合适的了。”
听闻“中原苏州”四个字,萧千夜心下一动,紧跟着江行泽走进这一条小街,这里不是北岸城的主街道,门市也不及中心大道那一带繁华大气,倒是一排过去开着不少小而精致的小商铺,江行泽开心的哼着小曲,心情大好,说道:“萧阁主倒是让我出乎意料,您现在可是通缉犯啊,居然为了买件衣服大晚上还出来乱跑,您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嫁衣吗?”
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萧千夜,即使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对方眉目间微有笑意,好似也印证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江行泽轻咳了一声,反倒自己有几分尴尬,眉头紧拧凑到他耳边连声劝道:“嫁、嫁衣可能是买不到的哦……出嫁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那肯定是要提前过来亲自量身定做,哪有你这样说买就买的?而且、而且那种衣服很华丽很显眼,你们是逃犯哎,可别搞的太引人注目了。”
“差不多的就行,她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特别喜爱那种红色。”萧千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脑中突然想起年少之时昆仑雪谷中的遍地红梅,笑容中也带上了一丝苦涩与无奈。
第二百五十五章:嫁衣
苏绣坊就在这条街道的另一头,由于已经几个月没什么生意,店主夫妇早早的就将大门掩上了一半,两人端着一盏小烛灯,都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书,这时候一听外头罕见的传来脚步声,一时都还没反应上,两双眼睛愣愣的望过来。
“吴老板,好久不见了呀。”江行泽一走进店门就主动摘下了面具,看起来和店主是早就相识,男人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腾地站起身迎上来,又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妻子让她去把灯点上,然后才不可思议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惊道,“江楼主,呦,您怎么这时候跑来了?之前听闻海市出了意外,我还在担心您有没有遇到危险呢!”
“我是命大,一点事儿都没有。”江行泽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指了指身边的萧千夜,神秘的对吴老板说道,“这是我海市里的常客,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今儿我是带他来挑一挑衣服的,您快去把店里上好的衣服都拿出来看看吧。”
吴老板深深吸了口气,能进入海市的客人多半都是来头不小,不想让他们这种小人物知晓身份也是人之常情,他笑呵呵的对萧千夜一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连连说道:“公子先去里头坐一会吧,我这小店铺许久没有客人来过了,您别急,我这就让内人赶紧都拿出来。”
萧千夜跟着江行泽走到里面,果然满墙壁都挂着琳琅满目的衣服,确实和飞垣常用的服侍有些许差异,但他认认真真环视了一圈之后,又感觉色彩上过于寡淡,都是以青、蓝、白为主,连上面精致的刺绣大多也是些雏菊、铃兰之类的,他一眼寻不到满意的,脱口问道:“店家,我记得北岸城因为是外来旅人到飞垣之后到达的首个大城市,又是出了名的不夜之都,所以在衣饰上也更加偏向华贵,可我看您这里的款式大多素雅,在北岸城这样的地方,怕是不合客人口味吧?”
吴老板不由得一愣,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对这座毁于海啸的城市极为了解,于是问道:“这么说公子以前是来过北岸城吧?”
“嗯。”萧千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吴老板却没有看出他身上微妙的反应,他摇着头用力叹了一口气,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我夫人是中原人,她们那的姑娘喜欢素雅之风,但是确实如公子所言,北岸城人多复杂,为商者当然是要入乡随俗,我们这原本也有很多亮丽的衣服,加上中原精致的刺绣风,也算是深得人心,只不过……哎。”
吴老板的眼中透着一抹哀伤,语气渐低:“只不过前不久一场海啸把城给淹了,那时候我和夫人正巧去外头挑选布料,前脚才上了岸,后脚海浪就淹过来了,好在港口就在海军本部旁边,这才侥幸躲过了这一劫被海军救下没被淹死,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原本人声鼎沸的北岸城是哀鸿遍野一片萧条啊,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想穿的光鲜亮丽?您说是不是?”
萧千夜点点头,北岸城死伤人数超过三十万,他之前进城的时候就察觉到街上的行人非常少,城市的修复也进展缓慢,想来现在确实是没有人有精力再注意衣着打扮了。
江行泽凑过来挤了挤萧千夜,还冲他狡黠的眨眨眼,然后又拉着吴老板小声的说道:“他是来给心爱的姑娘挑嫁衣的,那姑娘是中原人,所以我才带他来您这的,您快让夫人找找有没有吧。”
“嫁衣?”吴老板把脸一扭,奇怪的盯着萧千夜,嘀咕道,“至少也得把人带过来试试合不合身,出嫁可是大事,不能马虎的呀!”
“不、不是出嫁。”江行泽赶紧打断吴老板的话,眼中精光一闪,“上了门的生意废话还这么多!难道想把客人往外赶?你把那些红的、粉的全部拿出来让他自己选就行了,快去吧。”
吴老板一听这话,连连摇头,反倒是杵在原地跟他犟起来了:“上了门的生意也要讲究的,哪个女人不希望出嫁的时候漂漂亮亮的,万一不合身,这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萧千夜笑了笑,没想到一个街角小商铺的老板竟然如此较真,但转而一想又觉得对方说的的确有道理,于是拱手作了个揖,缓缓说道:“店家教训的是,只是她眼下不太方便亲自过来,还请店家帮忙挑一挑,您是内行人,总比我们会选。”
江行泽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撇了撇嘴,心想着这吴老板要是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肯定一句废话都不敢说,但又见萧千夜反而一副镇定自若虚心请教的模样,他倒是不好再多嘴什么。
吴老板看他态度还算真诚,这才给了好脸色,继续笑脸迎客,说道:“公子若是要找中原那种凤冠霞帔,那本店确实眼下是没有货的,但您要是找红衣红裙,那倒是有一件可以试试。”
萧千夜看他瞬间神采奕奕,眼神里好似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光,连忙道:“可否请先生拿出来看看?”
吴老板眼睛咕噜一转,欲言又止,江行泽轻咳一声打趣道:“吴老板是怕他买不起吗?您放心,他比我还有钱呢。”
“比您还有钱?”吴老板情不自禁的接嘴,他自然知道江行泽是秦楼楼主江停舟的亲弟弟,秦楼背后又是赫赫有名的镜阁主公孙晏,这飞垣大陆上能比他有钱的人实在不多见啊!
萧千夜瞪了江行泽一眼,其实若是以他之前军阁之主身份地位,买一件贵重的衣服倒也不算什么,可是他现在毕竟是个逃犯,怎么也不可能带着大把钱财到处乱跑吧?这家伙在这乱起哄抬价,不是明摆着要让人老板借机狮子大开口吗?
江行泽低低“啊”了一声,赶紧挪开目光,小声道:“我付钱,我付钱就行……”
吴老板看见江行泽捂着嘴偷笑,脸上一阵红白,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没等他给自己找台阶下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女人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过来,抬眼瞥了一下面红耳赤的丈夫偷偷笑道:“你又在那动什么歪心思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做生意要讲诚意,该卖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不要看着人家有钱有势就想着乱宰一把。”
“夫、夫人……”吴老板一看就是个妻管严,这下女主人一开口,他立马心虚的站到了一旁,狡辩道,“我没想着宰客啊,这衣服的确贵重,又是你亲自设计制作,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卖了呢。”
“这都多久没客人光顾了,上门的生意都不做,难道你想喝西北风去?”吴夫人开口训斥了一句,萧千夜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两人,都说苏州女子温柔如水,眼目传情,可是吴夫人看起来是早就入乡随俗,性子上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但她转而又娇俏一笑,在丈夫头上轻轻一戳,看着像个小女人一般可爱,倒别有另一番风韵,笑道,“不瞒二位贵客,这衣服是我才完成的没多久的,确实是费了些心血,但也不是不能卖,只是这款式,怕是大多数姑娘都不合身呀。”
江行泽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凑到桌子旁边好奇的看着吴夫人手里那个精致非常的木盒,挤挤眼睛道:“用这么好的盒子装起来,难道这衣服还能是镶金戴玉?”
“那倒也没有。”吴夫人也跟着挤挤眼睛,双手按在木盒上也不急着打开,目光如炬感慨道,“那日在港口遭遇大海啸本是一件惊心动魄的灾事,可后来想起来那天的场面却莫名的心潮澎湃,二位是没有看见,真的有一只烧着火焰的凤凰从海上掠过呢!”
“你们也看见了?”江行泽脱口而出,想起自那天之后一直痴迷其中的花小霜,再看看眼前一样满脸憧憬的店主夫妻,嘴角一抽,好像已经猜到盒中的衣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楼主也看见了?”吴夫人一把按住他的手,丝毫不顾吴老板尴尬的瘪瘪嘴悄咪咪的又把她的手拽了回去,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凤凰上站着一个人,那般耀眼的火色长裙,还有那柄烧着火焰的长剑,她就跟天神一样光彩照人,那只疯了的巨鳌被她一剑打回海中,半天都动弹不得呢!她就是异族人口中的‘凤姬大人’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一个中原人都要忍不住敬她为神了。”
“她配得上‘神’的称呼。”萧千夜只是淡淡接话,对凤姬也早已改观,吴夫人得到肯定,喜滋滋的打开木盒,眼里又是欣喜又是为难,说道,“我侥幸回到家之后,脑子里就一直记着那副模样,就从上次挑选的布料中选了相似的,凭着记忆裁出这件衣裳,只不过我刚也说了,这衣裳是照着凤姬大人穿着的样子剪裁的,一般姑娘家怕是撑不起来那种气场哦。”
她将木盒里的衣裳抖开,果然是一件精美的火色长裙,广袖束腰,层层叠叠用了三五层轻纱,稍稍一抖真就像火焰一样。
吴夫人用手比划着,对萧千夜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公子若是想买这件,那姑娘至少得有这么高才能穿得上,还必须瘦,不然穿着不好看,也不合身的。”
萧千夜仔细想了想,依旧笑意盈盈的点头:“差不多就这么高吧,她也很瘦,比凤姬还要瘦很多。”
“要喊凤姬大人!”吴夫人稍稍一愣,赶紧义正言辞的纠正他的说辞,眼里满是不屑一顾,嘴上嘀嘀咕咕的唠叨着,“公子可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但真要想把这件衣裳穿成凤姬大人那样,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干嘛要像凤姬一样?”萧千夜毫不客气的反驳,“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江行泽赶紧按住他,挤过身子拦在两人中间,悄悄在吴夫人耳边说道:“那吴夫人可一定要把这件衣裳卖给我了,我跟您保证,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合适这件衣裳。”
吴夫人将信将疑,但江行泽的背景她是知道的,这家伙本就是个在海市里开青楼的主,见过的女人怕是成千上万数也数不清,若真的有哪位姑娘能得到他的赞许,那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江行泽笑眯眯的,也不跟两人继续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商行的宝钞塞到她手里,吴夫人眼尖的扫了一眼,面容一惊,低呼:“这是空票呀……”
“你自己往上填价钱就好。”江行泽已经眼疾手快的将衣服整齐的叠好重新放回了木盒里,店主夫妇吃惊的面面相觑,赶忙按住他的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知道楼主您不差钱,但做生意诚信为本……”
“多填一些,你们现在很差钱吧。”江行泽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扫了一眼在角落里堆放整齐的行李,心中苦笑连连,又道,“我和吴老板也算是相识一场,如今的飞垣不太平,二位若是想要回中原避避风头,还是需要些银子做周转的,拿着吧,早点走,再晚可又要出事了。”
江行泽没敢直言,瞥了一眼冷定如初的萧千夜,无可奈何的叹气。
离开苏绣坊,街道为数不多的灯也已经全部熄灭,海风从四面八方吹得人直哆嗦,江行泽把木盒塞到萧千夜怀里,煞有介事的轻咳一声:“好了,东西也买到了,赶紧拿回去取悦美人心吧,你可别再轻易出门了,别忘了自己是个逃犯!”
萧千夜抱着木盒认真的想了想,忽然开口:“江楼主,天征府虽然是被查封了,但里面的东西多半不会被动,麻烦楼主有空自己去里面翻翻,若是看上什么合适的就拿走抵账吧。”
“啊?”江行泽僵硬的看着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较了真,赶紧摆摆手,“我还能真的收你钱?别别别,要是被我哥知道,肯定得骂死我。”
“不行。”萧千夜固执反驳,眼神尖锐,接道,“这是我答应要送她的礼物,不能用你的钱。”
“哦……哦,好吧。”江行泽忍着笑只得作罢,轻轻咬着下唇,眉头微拧挠了挠头,嘀咕道,“天征府、天征府我还没去过哎,私自进去拿东西不太好吧……”
萧千夜没有说话,迎着海风,好似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由远及近,空灵悠远。
他心下一沉,豁然调转目光往海的方向望去,这种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竟然是……鲸鸣?
第二百五十六章:鲸鸣
“咦,又开始了。”江行泽也听到了海边传来的鲸鸣,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指向海的方向,奇怪的说道,“我以前跟着海市那只巨鳌走遍了飞垣四大海,鲸群倒是也不算特别罕见,但是碧落海底有天之涯和仓鲛,一直以来都是海兽聚集之地,加上复杂的蛇形海流,巨鲸很少很少会在那里出现,反倒是这次回来之后,每天夜里都能听见这种鲸鸣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萧千夜警惕的追问,按照他的经验,碧落海确实极少有鲸群出没,江行泽听着这话,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大概也就几天之前吧,这鲸鸣来的古怪,声音时而近时而远,我还去海边看过,不过并没有看见有鲸群出没。”
“几天之前?”萧千夜目光如电,在漆黑夜里如一道冷冽的光,细细算了算时间,脱口,“是东冥碎裂之后的事吗?”
江行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嗯,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你怎么会知道?”
萧千夜没有回话,再次想起帝仲之前跟他提过的“墟海”,心里一阵阵不安,当时在五帝湖偶遇那只巨鲸就觉得匪夷所思,如今竟然还有鲸鸣声出现在碧落海?
如果说墟海是位于地基深处的某地,那么这次东冥碎裂会不会也一并影响到了那里?
江行泽看他好像知道什么内情不肯说,索性也不去多嘴问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起来:“好了好了,您就别管鲸鱼的事了,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您该不会还想着带着礼物跑到海边去看鲸群吧?那可使不得,之前那只巨鳌被海军的人抓了扣在岸边呢,您现在过去没准要和它碰上,要是再起冲突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立马转身沿着原路返回,生怕萧千夜会跑到海边去。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着,还没绕出这条小街,忽然周围卷起一道风卷,随即高空劈出雪亮的闪电,映照着破败的城市更显萧条。
萧千夜目光如炬,一瞬间就从突兀的闪电中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隐隐约约还有一条蛟龙状的尾巴迅速湮没在云层中。
“啊……又要下雨了吗?赶紧走吧。”江行泽紧了紧衣服,倒是没有发觉异常,抱怨道,“今年各地的气候都很古怪,北岸城虽然不算特别冷,但是时不时就来一场暴雨,来得快去的更快,搞的我最近想出个门都得带着雨具以防万一。”
他在前面加快了脚步,萧千夜蹙眉望着云层里起伏的影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绕回到主街道上,两侧的壁灯虽然昏暗,倒也勉强能照亮道路,江行泽带着他往旁边靠了靠,小声嘱咐道:“现在晚上都有海军过来巡查,你可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萧千夜听到这句话,忽然挺直背脊认真的看着他,正色道,““江楼主,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我有一个下属叫征帆,以前是驻军阁本部的副将,北岸城事变之后我让他留下来协助海军处理后事,没想到之后我连续遭遇各种突变,到如今也没有闲功夫打听他的事,他是否还在城内,有没有遭人为难?”
“征帆……”江行泽在脑子里仔细的想了想,恍然大悟的道,“哦,你说他呀,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被百里元帅强行调到海军去了,眼下可能不在北岸城吧。”
萧千夜先是一愣,随即长长松了口气,征帆是荒地出身无权无势,又一直是自己最为看好的年青一代新人,以自己如今的立场如果征帆继续留在军阁,难免是要被人算计,想必百里元帅是一早就看出来他可能要遭遇变故,这才早早就就把人调到海军去了,海军的各种任务是要出航执行,相比起在飞垣本土勾心斗角,显然还是海上更为安全。
“我听说他本人还挺不乐意的,不过百里元帅亲自开口要人,陛下没有不放的道理呀。”江行泽一下子就看穿了萧千夜的心思,打趣的笑了笑,他轻轻摇着头,指了指海军本部的方向,幽幽叹道,“前不久百里元帅向天尊帝请辞并得到了允许,现在本部里的事情是由三位副将同时管理,关于新任元帅的调配令也迟迟没有下来,我想多半还是会在四海的副将里按惯例升职吧。”
萧千夜沉默不语,海军的各级将领有明确的年限的要求,就算是帝王有意指派,也必须有着出海的经验才能通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严格的标准,连权倾天下的高成川都没能染指到海军的任命调动。
但是眼下不仅仅是海军元帅,禁军总督的位置也一直都空缺着,这到底到底是明溪无暇分心,还是另有所图?
江行泽用肩膀推了他一下,捂嘴偷笑:“所以您现在可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现在海军本部可没有熟人了哦。”
萧千夜瞪了他一眼,很明显百里风是他义父之事早就被风魔知晓,江行泽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耐地往小秦楼方向走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的嘱咐起来:“五公主一行可能得要个七八天才能到吧,正好趁着这几天你和云姑娘都好好休息一下,陛下那边是安排了一艘商船过来,是罗先生他们家商行的,和中原素有生意来往,到时候你们跟着商船就好,如果风平浪静的话,半个多月就能到中原了,然后怎么去昆仑,就看你们自己了。”
萧千夜还在思索海军和鲸群的事,听他这么说也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道:“到了中原之后就可以用御剑术直接去昆仑,中途也能停下来找客栈休息,我们自己回去也要不了多久,但是带上五公主的话,应该就要更久一些了,到时候还是要分头行动吧,不然会拖得很久耽误事情。”
江行泽没想到他居然还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受宠若惊的追问道:“御剑术有这么快?”
“很快吗?其实我的御剑术并不熟练,学会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昆仑,也一直没有好好练习过,而且有天征鸟之后就基本不再使用了,如果是我师父,还能快上更多,他从飞垣穿过碧落海和南海,大概一天都用不上吧。”萧千夜反而是腼腆的笑了笑,他习惯的摸了摸腰间,这才想起来沥空剑被留给了云秋水,眼下并不在他身边,忽然间有些不适应,萧千夜只得顺手又转了转古尘,蹙起眉头。
江行泽暗暗咋舌,相比飞垣上只能借由灵兽飞行,御剑术显然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然而眼下对方并没有携带剑灵,白色的沥空剑换成了一柄细长的黑金古刀,江行泽好奇的打量着他手里过分细长的刀,刀鞘像是一层淡淡的黑金色灵术,好似微风一吹就能散去,但从隐藏的刀身上不断涌出让他胆战心惊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捺不住指了指古尘好奇的问道:“这就是萧奕白口中那柄钉在魇之心上的古刀吗?说起来……它这么长,你一直拿着不会很不方便吗?”
萧千夜听到这话,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答道:“是不方便,我一直用的不顺手,又不能丢了它。”
“丢……丢?”江行泽面面相觑,赶忙劝道,“这可是能把魇魔钉在那几千年动不了的神器啊,多少人求而不得呢,您还在这嫌弃。”
“呵……”萧千夜随口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两人回到小秦楼,发现云潇的房间灯还亮着,江行泽瘪瘪嘴,知道一定又是花小霜那小丫头不知分寸还缠着人家,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顶层的房间大声叫了几句,果然话音未落,花小霜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溜烟的从九楼顺着楼梯的把手就滑了下来。
萧千夜有些意外这个小丫头灵活的身手,江行泽一把拎住对方的衣领提着就扔到了自己身后,笑嘻嘻的道:“萧阁主,眼下的小秦楼除了我俩就没有别人了,您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或者看着有需要的直接拿着用就行,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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