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萧千夜神色古怪的看着天澈,从光镜里再次见到他,他也只是稍稍憔悴了一些,看起来并无大碍。
“喂!”云潇见他呆立着一动不动,赶紧戳了他一下,萧千夜回过神,不情不愿的开口喊了一句,“师兄。”
“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云秋水知道他的性子,继续转向自己的女儿,见她跟做贼一样一直躲在萧千夜身后,没好气的哼道,“你躲什么,见到娘还要躲,到时候见了掌门,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从萧千夜身后探出了脑袋,僵硬的咧出一个笑容,对面的天澈明显尴尬了一下,赶紧轻咳了几声,接道,“师妹,你还好吗?我和师叔眼下正在天域城,也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正准备去东冥找你们,你们到底在什么位置?不要乱跑了好不好,乖乖在哪里等我们。”
“你们别来东冥。”萧千夜赫然脱口,一双眼睛再度燃起金银双色,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光球无声无息的飘至肩头,帝仲也在透过光镜看着对面的人,淡淡脱口,“他说的没错,东冥的封印很快就要被破坏,到那个时候整个东冥都会陷入无法预估的天灾,我已经带着一个拖后腿的,你们不要再来给我惹麻烦了。”
天澈和云秋水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萧千夜肩上那个奇怪的光球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但是那人一开口,就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迫使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拖后腿……喂,你不要乱说话!”云潇眨了眨眼睛,显然很不满意这种说辞,萧千夜却对她笑了一笑,好像也认同了这种说法。
隔了好一会,云秋水微一迟疑,仍是对萧千夜试探的问道:“我确实听说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千夜,你可知这么做会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在昆仑的时间虽然不长,也不爱去上讲经之课,可你应该知晓昆仑一派的祖训吧?”
萧千夜一动不动,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迟疑,冷冷接话:“我自然记得,‘当以慈悲济天下’,自我入门的第一天起,这句话就一直铭刻心中。”
“哦?”云秋水压下语气,虽然心底波涛汹涌,仍是冷静如初继续开口,“可你自返回飞垣,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愧对祖训。”
“我自返回飞垣,便从不以昆仑弟子自居。”萧千夜毫不犹豫,神色淡定老练,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国高官,让光镜对面的云秋水终于感觉到一丝陌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熟悉的弟子会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他稍一停顿,脸上赫然出现厌烦之色,淡淡开口,“你们不该在这种时候来飞垣,中原要安全很多,如果只是得知消息来质问我,那么你们如今所知的一切都是事实,不必再和我确认了。”
“千夜……”云潇不知所措的牵着他的手,这个人手心恢复了寒冰一样的冷,但是一直静静垂落,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哼,还是这么让人讨厌的臭脾气。”天澈声音冷肃,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表现,他眼珠一转,望向云潇,冷哼道,“我是不想管你的死活,我是来带阿潇回去的,你自己也说了,中原……安全的多。”
“你……”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戳中死穴,手心用力捏紧,一下子捏的云潇疼的低呼出口。
云秋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这一瞬间的微妙转变,同样淡然接道:“天澈说的不错,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跟着你风散露宿,还要被全境追杀,潇儿,你到底在哪里,跟娘回昆仑去。”
“呃……娘!”云潇急得一跺脚,瞪了一眼天澈,没好气的骂道,“师兄!都怪你!”
萧千夜的目光冷锐低沉,明知对方只是用激将法故意试探自己,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有几分生气,久久不能再平静。
云潇偷偷瞥过萧千夜的脸,暗暗开心,她扬起眉峰,对着光镜里的娘亲和天澈狡黠的眨眨眼睛:“我不要回去,你们在帝都好好呆着,别来找我!”
“潇儿……”
“师妹!”
云秋水和天澈几乎是同时开口,然而云潇眼睛手快,一把捏住那只还在扑扇着翅膀的冥蝶,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光镜的视线。
“阿潇……”萧千夜被她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潇踮着脚绕着他转了两圈,凑到他面前呼了口气,笑嘻嘻的道:“我要跟着你。”
帝仲默默笑起,感觉到萧千夜的心底也宛如涌入一股温泉,带着无法言喻的幸福和开心,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光镜的另一边,云秋水气急败坏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天澈尴尬的挠了挠头,想安慰,又不敢开口。
“哎……”云秋水唉声叹息的,虽然眉头蹙得更紧,嘴角却勾起无可奈何的微笑,“哎,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女儿啊,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叔别和阿潇生气了。”天澈顺势接话,暗暗松了口气——东冥危险,以秋水师叔的身体状况,显然还是留在明戚夫人府上更为妥当。
他转身就再给云秋水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笑吟吟的安慰道:“阿潇可是师叔自己惯出来的性子,怨不了别人哦,既然师妹都这么说了,您还是暂且在夫人府上休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您也别太着急。”
“连你也要嘲笑我了。”云秋水摆摆手,抿嘴一笑,“她一贯是有事就来求你,没事就黏着千夜,你呀,就是太懂事,脾气又太好,才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天澈淡淡点头,漫不经心的道:“师妹对我也很好,除了师父,您和师妹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云秋水的手微微一抖,眼眸也因此暗沉了几分,但她很快又压下情绪,喝了一口茶,两人有说有笑的闲聊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召见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起,天域城叶家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明戚夫人早早的被下人吵醒,一听来人的名字赶紧对儿子叶卓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喊云秋水过来,然后自己先到前厅迎客。
老远她就看见屋内站着个高大的身影,他黑色的外衣上还挂着晶莹的雪珠,虽然今年的帝都城罕见的严寒,但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那人敏锐的察觉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朝她的方向转过身,低着头微微俯身,极其礼貌恭敬的行礼,看起来彬彬有礼,像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子弟,然而明戚夫人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她支退了手下人,隔了五步的距离,淡道:“朱厌一大早就来拜访,想必是陛下有什么密令?”
朱厌并不在意对方脸上的警惕,依然微笑:“却是如此,之前云秋水向陛下申请要见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同意了,特派属下来请云秋水去摘星楼,面见长公主。”
明戚夫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意外不已,她神色郑重的想了一瞬,半晌没有开口。
眼前这个突然到访的人,前不久还是帝都城内赫赫有名的男宠,花名叫“阿政”,是曳乐阁招牌一样的人物,不知道多少豪门贵妇为了见他一面一掷千金,帝都城一直都有传闻,风家四娘就是他最大的金主,但是随着风四娘意外身亡,太守公也受此牵连被人暗杀,风家最近一直低调行事,军机八殿的两位主讲,军械库的风三娘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此事保持沉默,唯有这个和风四娘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宠,一跃成为新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被御赐了新的名字——朱厌。
明戚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朱厌”是军阁一种异兽军团的名字,在中原的《山海经》一书中,甚至有着“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的描写,如此不详之物,实在不知道明溪为何会用这两个赐名。
“夫人?”朱厌的微笑下有淡淡的阴柔,像他在曳乐阁担任男宠时期独特的那种诱惑,但这样诱人又温柔的语调丝毫没有缓和明戚夫人的紧张,反而让她全身竖起鸡皮疙瘩,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回话道,“嗯?哦……找秋水是吧,你稍等一会,秋水昨夜睡得很迟,这会应该才起身,你别急,一会就来了。”
“好。”朱厌淡定的点头,明戚夫人尴尬的笑着,指了指大堂门的椅子,“你随便、随便坐会,我去催催她。”
朱厌没有动,但还是礼貌的再次行礼谢过对方的好意:“好,夫人请便。”
明戚夫人逃一样的飞速从前厅里离开,用手扶着自己胸口,感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那个人明明说话既有礼貌,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如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了脖子!
她赶紧健步如飞的往后院跑去,才进院子门就和云秋水撞个正着,明戚夫人见状赶紧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直接拽到墙院的角落里,满脸焦急担忧的嘱咐道:“秋水,他是奉命接你去摘星楼见大姐的,你、你真的要去吗?大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很差,而且……而且……”
明戚夫人欲言又止,明玉长公主毕竟还是她长姐,有些话以她的身份和立场不能轻易说出,云秋水当然知晓明戚夫人的心思,反过来安慰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有陛下在,多半不会真的让我和长公主单独见面,当年之事本就是我的错,实在不该负气出走,她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恨你那么简单!”明戚夫人急的直跺脚,握着她的手臂情不自禁的用力,眼神游离闪烁,支支吾吾的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大姐被先帝打入缚王水狱,不仅容貌全毁,还落下了终生的残疾,后来她想找机会对付潇儿,甚至又利用蛊蚁侵蚀驻守帝都的禁军部队,搞的整个驻都部队全部瘫痪,明溪留她性命已经很不合理, 会让你见她根本就更不合常理,我很担心……”
“担心……”云秋水听出她的话中话,面色也才微微一紧,低道,“你怀疑天尊帝是另有目的?”
“我……”明戚夫人用力咬住嘴唇,小心的张望了一圈,这才紧贴着云秋水的耳根说出了自己忧虑,“我听说大姐被关起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一言不发,虽然不知道明溪有没有像先帝一样对她用刑,反正她就是铁了心什么也不肯说,你是大姐心里的疙瘩,她为了报复你,连潇儿都不想放过,我担心明溪是想利用你从她嘴里套些什么别的东西。”
云秋水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新登基的年轻帝王会有如此城府和手段,但是明戚夫人随后又垂头丧气的靠着墙壁,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垂着眼眸望着这个好友,道:“他都派人来接你了,你现在不去也不行了,秋水,你一定要小心啊,大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那些驭虫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一直到现在帝都人看见地上的蚂蚁都像看见瘟神一样,你千万要注意那些东西。”
“嗯,我知道。”云秋水不禁握紧了拳,明戚夫人还是感觉很不安,又嘀咕道,“你的剑灵呢?为什么不带在身上,要不让天澈的先借你用用?”
云秋水“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提醒道:“想必天尊帝此时也已经在摘星楼等着了,御前见驾,你还要让我带着剑灵?”
“哦……也对哦。”明戚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也没了法子,云秋水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虽然不再使用剑灵,但是昆仑的术法还是熟练的很呀,我不会被那些蚂蚁暗算的。”
“你也要小心那个人!”明戚夫人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眼珠顿时颤抖起来,咽了口沫,指向前厅的方向,“那个人原本是帝都风月之地的男宠,不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夜之间变成明溪身边的贴身守卫了,他和千夜的四姑姑有些、有些……那种传闻,私下里也有传言说风四娘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明溪特意让他来接你,多半是秘密接见。”
云秋水眼眸不动声色的一亮,她来到帝都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秦楼里自己的徒弟岑歌,风四娘的事情她在那时候就已经听过,她一直都知道萧千夜出身飞垣帝都的贵族,但娘家有着如此显赫的地位,仍是大大出乎意料。
“嗯。”看见好友喋喋不休,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自己,云秋水只是不厌其烦的点头,“知道了,我都记住了。”
两人并肩往前厅走去,明戚夫人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轻咳一声绕了过去,叶卓凡看着云秋水的背影消失,担心的道:“娘,我去找天澈,然后和他一起去摘星楼附近等着吧。”
明戚夫人拽着儿子,叹了口气,摇头:“别去了,这是秘密召见,你可别冲动,万一引得上面龙颜不悦,娘可没办法继续保你。”
“娘!”叶卓凡虽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眼下的军阁已经是四面楚歌,虽然人员上暂时未有大的调整,但是少阁主的行踪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们这群在军阁共事的下属现在也不得不收敛,明戚夫人若有所思的拖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此时才真的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她眼眸变得锋利起来,吩咐道:“你去你二姑姑那,把公孙晏找过来,就说……就说阿雪想他了,让他过来。”
叶卓凡嘴角一抽,不情不愿的推辞:“公孙晏?娘,我都跟您说了,他不会对阿雪好的,阿雪病的时候他都难得来看看,现在怎么可能过来嘛!您还是赶紧和二姑姑商量解除婚约吧。”
明戚夫人听见这话,也是面容一沉,自从凤姬从叶雪房中带走那种香薰料说要调查之后,她就留了个心眼暗中偷换了香料,果不其然女儿的病日渐好转,到现在已经两个月可以正常入睡,也能自然清醒,她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女儿的病原或许真的来自身边亲切之人,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根源,能让女儿彻底好起来。
这其中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东冥出身的公孙晏,她其实也在暗自琢磨是不是该去和二姐摊牌,但眼下公孙晏如日中天,对日薄西山的叶家而言,这种时候很明显是不能公然和对方起冲突的。
“解除婚约……解除婚约。”明戚夫人一个激灵,没管儿子嫌弃的眼神,喜道,“对,你把他喊来,就说商量一下解除婚约的事,这他总该亲自过来了吧!”
“呃……大概吧。”叶卓凡听到母亲的话,一时语塞,明戚夫人催促道,“快去吧,解除婚约这种事情,还是由我们提出来更好。”
叶卓凡无奈,也不知道母亲此时急着找公孙晏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架不住母亲再三催促,只能先一步离开叶家,往公孙府方向而去。
明戚夫人搓了搓手,心里还是紧张的不行,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前厅,朱厌见她回来,鞠躬告辞:“这么早叨扰夫人休息了,朱厌这就走了,请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儿。”明戚夫人装模作样的笑了笑,目光扫过云秋水,脱口,“秋水,你早点回来啊,阿雪最喜欢你做的饭菜了,你难得来一次,我可得趁机好好尝尝。”
“嗯,我一会就回来。”云秋水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暗示自己不要停留太久,朱厌也不揭穿,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再相见
帝都的清晨再次飘起鹅毛大雪,连早已习惯昆仑山严寒的云秋水都情不自禁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她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朱厌,发现周围零零散散的人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存在,即使是偶尔的擦肩而过,都好像隔了另一个世界,云秋水暗暗心惊,她一早就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强大的灵力,但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融入周围环境,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朱厌微微扭头,发现云秋水也正在看自己,他阴柔的脸庞展露出诱人的笑颜,一瞬间看的她有些失神,又低低呢喃:“我听说云夫人曾是白教的大司命,在下早些年也曾在白教担任此职,应该比您还要再早一些。”
“你就是那个盗取了‘分魂大法’的异族叛徒?”云秋水一惊,停下脚步,听到这句话,朱厌也跟着停下来,淡淡的一笑,点头,“确实是我所为,当时我奉命调查白教的地势、武学,然后提供给禁军暗部,我原本想将四种禁术全部带出来,只不过那四本禁术放在不同的地方,情况紧急,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只能顺手就带走了分魂大法……”
说到这里,朱厌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略一思忖,轻轻地叹了口气:“云夫人可知道您的女儿也已经用了这种禁术?”
“潇儿?”云秋水的反应出乎朱厌的预料,她只是稍微呆了一呆,诧异的神色立刻恢复了平静,嘴边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淡笑,“她做事一贯不合常理,为达目的不惜伤害自己,先前帝都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想必是在那种情况之下的无奈之举吧,为了千夜,她确实是做得出来,她从小就这样,我也管不了。”
朱厌虽然惊讶于对方过于淡然的反应,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两人一路再无言语,直到来到城南摘星楼下,朱厌俯身邀请:“这是机械云梯,乘着它就能快速到达楼顶,陛下已经在那里等着您了。”
云秋水不禁仰头凝望,那年初到天域城,她身怀六甲又病重的厉害,只知道城中心曾经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圣殿,会沐浴着日月之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今天她第一次来到帝都城南,才发现这里竟然还并排耸立着三座高楼!
“夫人,请。”朱厌率先走上去,温柔的伸手,云秋水没有接过那只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的跨了上来,朱厌也不意外,他熟练的拉了拉机械云梯,锁链发出摩擦的声响,开始往上方攀爬,云秋水的视线扫过附近,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处湖泊,湖心甚至能看见岛和宫殿,此时大雪纷飞,湖面已经被冻结成冰,沿岸华丽的画舫、船舶也放下了船舵停靠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秋水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个让她莫名其妙心惊肉跳的湖泊,脱口:“那个下面……就是传说中的缚王水狱吗?”
朱厌忽而一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个地方也曾是他的噩梦,是他时至今日再次提起,都会不由自主冷汗直冒的地狱,朱厌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云秋水注意到自己根本无法克制的微颤,低道:“现在只能算是遗址了,缚王水狱自上次帝都惊变之后整体塌陷,陛下已经决定不再修复,并永久的封闭入口。”
云秋水心头终于一松,也不知道这种豁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机械云梯到达顶端,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朱厌径自走过去,门外的那人是站在左边,他就顺势站在了右边,主动为云秋水推开了摘星楼的房门,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秋水感觉有些不自在,左边的人紧闭着双眼,眼皮上有她熟悉的封印之术,吸引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那人这才察觉到身边有人,眉峰一蹙,虽然瞬间脸上就写满了警惕,但他依然纹丝不动,直到云秋水自己按捺不住伸手轻轻抚在他眼上,惊呼出口:“封十剑法……这个人怎么回事?视线被封十剑法冰封了吗?”
“正是如此。”朱厌就在另一边静静看着,但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示意云秋水先进摘星楼,又道,“陛下已在等您了,这其中的过往,陛下会亲自跟你说。”
云秋水回过神来,强笑了一下,她前脚才踏进门,朱厌后脚就顺势关上了门,摘星楼内部已经基本被搬空了,只剩了几张桌椅,自外向内有四道帘子和屏风挡着,云秋水深吸了一口气,当她撩起第一道帘子之后,房间里的灵火“噗嗤”一下全部亮起来,那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幽绿色,让她情不自禁的提高了警惕。
当她撩起第二道帘子的时候,门窗紧闭的摘星楼不知从哪里突兀的吹来一阵寒风,云秋水疑惑的看着帘子,这种奇怪的风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虽然她能感觉到,但帘子其实纹丝未动。
当她撩起第三道帘子的时候,周围一下子蹿出窸窣的蛇声,想起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爬行动物,云秋水掌下不动声色的凝聚起昆仑术法,继续往里面走,直到撩起最后一道帘子。
不同于前面三道轻纱垂帘,这一道帘子是金色的,华丽而厚实,上面密密麻麻的绣满了星辰的图案,而她的眼睛也在这一瞬被凝固,再也无暇再关心其他事情,她在看到最里端那个东西的时候硬生生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绪。
或许是因为瞬间的惊讶让她失了神,云秋水并未注意到旁边靠着窗子的地方还静静坐着一个人,明溪神态淡然,无所谓的对她招了招手,指了一下自己旁边的椅子,淡道:“云夫人到了,随便坐吧。”
云秋水僵硬的转过头,一时也忘记了对方的身份,连最基本的行礼作揖都没有,她直接伸手指向最里面的那个东西,问道:“这是您做的吗?”
“不是。”明溪一口否决,并不在意对方的无礼。
“以长公主的身份,飞垣境内除了您,没人敢做这种事。”
“我说了不是,她对我已构不成威胁,我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报复她。”明溪继续否认,将目光一起转向里面,斟酌了一下,说道,“飞垣境内除了我,只有她自己能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云秋水哑口无言,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不该继续往里面走。
在摘星楼的最里面,是一张由无数毒虫蛇蚁组成的“椅子”,明玉长公主就坐在上面,已经看不出是个人形,毒虫从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里钻进钻出,几只蛇吐着信子在她头上、脖子还有手腕脚踝处缠绕了几圈,她的脚下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蚂蚁,从她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来回穿梭。
然而,她还活着,甚至在察觉云秋水的一瞬间,空洞的眼眸抬了一下,好似露出了光芒。
明溪冷静的指着自己的大姑姑,毫不在意地一笑,道:“我找人来看过她的情况,据说是被驭虫术反噬自身,因为她一直被我关在摘星楼,得不到食物的毒虫在极度的饥饿之下,就会失去理智反噬饲养它们的人,但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的办法让我无法靠近,也无法帮她除去这些东西,只能就这样束手无策的看着。”
“反噬……”云秋水重复着明溪的话,心里五味陈杂,她已经做好了和明玉长公主相见的准备,做好了被她谩骂厮打、侮辱报复的所有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以这种模样一言不发,反而让她心中更加惭愧。
明溪的心头其实另有思量,他从袖中默默拿出两件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也不绕弯子,示意云秋水自己过来看,又直言道:“坦白说我留她性命原本就是为了调查清楚父皇飞天计划和镜月之镜的真相,只可惜她这幅样子,看来也是不准备向我妥协了,我原想着让她自生自灭算了,正好云夫人来了,既然你想见她,我也就卖个顺水人情。”
云秋水走过来,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和一块古玉,她在看到那块圆月古玉的一瞬间眼睛被深深的刺痛,她用力咬牙,低道:“我若是知道沉月如此重要,断不会带着它返回昆仑,当年凤九卿只告诉我这块玉中蕴含着至纯至净的神力,可以压制潇儿体内的灵凤之息,让她平安出生,甚至健康长大,是我自私……我只想着要救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料到这块玉会让公主受此折磨。”
云秋水心中不安,余光瞥过毒虫座上的长公主,她明明没有眼睛,却好似一直在用锋利雪亮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上一篇:重生大时代之1993
下一篇:超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