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他想到那鼾声,想到那磨牙声,想到那大肚子要占三分之二的床,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真的不好了,觉着灵魂都在发抖,浑身都在打颤。
甚是后怕!
冒得法子,张宣只能找到欧阳勇说:“这棚子太寒碜了,又闷又热,我看你还是把舅舅接你家将就两晚吧。”
这么大牌的小舅子亲自找上门了,就算他今天是新郎官也得听着,欧阳勇答应的痛快:“好,我等会就带舅舅过去。”
听到这话,张宣赶紧摆手:“别,可千万别等会了。他老人家今天被你爸和我姑父灌酒了,喝多了呢,等会一睡下,那体重神仙都搬不走。”
欧阳勇挤眉弄眼问:“那我现在把他带走?”
张宣推搡他一把,带着急迫地心情说:“别磨蹭了,快点吧。”
“行,我马上就去。”
“快去,别跟他说是我的主意。”
“我晓得个,你不就是怕他打鼾嘛。”
“……”
张宣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能扇一大耳把子,这么不讲究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目送可亲可恨的舅舅消失在视野里,张宣差点感动到落泪。
真心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
高兴地揪揪狗耳朵,背身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就睡。
……
一夜好梦。
次日,张宣一大早就被姑姑揪了起来,美其名曰:
“如今你是大作家了,要多去外边露露脸,村里好多人来喝酒,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呢。”
张宣很无力,老夫这面子是真值价!
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人都闻风而来了,捧卵包捧得就是这么直接。
问题是,你们捧我卵~包,我卵~包也不分润给你们啊!
你们又不得实惠,不是瞎折腾么?
起床洗漱,穿衣整理头发,在外头迎来送往,硬是当了一天招财猫,当作吉祥物一样的摆设了一天。
口水都说干了,脸都笑僵了。
酒席原计划17桌,实际却开到了24桌。
干她娘的!
超出预期也忒多了点!
烟酒毛巾饭菜,桌椅板凳碗筷,什么都缺,什么都要再买,什么都要再借,不得不临时加塞各种东西,搞得大家手忙脚乱,一屁股晃荡。
因为是大舅子的身份,又顶着个大作家的头衔,张宣今天老是凄惨了。
有事没事,总是来一茬一茬的人敬酒。他又不能敷衍,就算有杜双伶在旁边使劲作假,但最后脑子还是嗡嗡地响,天旋地转,喝醉了。
被杜双伶扶着迷迷糊糊躺床上时,村里好多不嫌事大的媳妇,不要脸地跑到棚子里来看光景,指着他打趣说:
“看!大作家也就这点酒量,喝醉了咧。你们谁要是有胆量脱了衣服上去抱着睡一觉,明天可以换结婚证了呢。”
呸!
一群不要脸的污娘们!
老夫可还是处!
……
嫁人的酒席都开得比较早。
上午吉时8:28开的席,张宣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12点过了。
睁眼就意外地看到了艾青,这未来的丈母娘正坐在条凳上,依靠着书桌阅读“风声”这几天的新稿子。
这是咋回事?
不是下锁了么?
她是怎么打开我抽屉的?
还没完全清醒的张宣下意识往枕头下一摸,铜钥匙见鬼了,不在了,飞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艾青回头撇了眼,就淡淡用三个字解释道:“我拿的。”
张宣,“……”
酒喝多了,就算睡一觉醒来,还是觉着有点头疼,用手揉揉发酸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下床。
没去打扰看得正入神的艾青同志,张宣有气无力地趿拉个凉拖去了外边。
外面有些闷,燥得慌。
今天的太阳像打了鸡血一样,花花草草被热得耷拉个脑袋,狗子趴在树下吐着红舌头,蝉在树上拼命的乱叫。
抓着木瓢打一勺新鲜井水,沽一口,咂摸出味,舒服的不得了,全身凉透透的。
发现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借来的桌椅板凳送回去了,晒谷坪上的简易灶台也拆除了,就连马路上的鞭炮纸也扫得干净。
就睡了一觉,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似乎被橡皮擦擦了一遍。
所有杂物活都跟自己擦身而过,这一刻,懒惰的老男人是该窃喜呢,还是该矫情呢?
不用干活了啊!
姑姑嫂嫂一大家子正在欢天喜地的打包没吃完的鸡鸭鱼肉。
而阮秀琴和几个要好的邻居也没歇着,正挨家挨户地给附近生产队的人送点剩菜剩饭。
这算是村里的老习俗了。吃不完的东西一起分享分享,算是人情往来。
阮得志和杜克栋正跟几个表哥凑一桌打字牌,吵吵嚷嚷,打的还不小。
旁边围了一堆男女老少,看着牌,说着荤段子,这光景就像进了梨春院,闹哄哄的热闹。
张宣走过去瞄了几眼,发现阮得志同志也好,杜克栋也罢,有一个算一个,一个劲在输,一盘都没赢过,看得索然无味。
什么牌技呢,稀烂!
找到帮着亲妈做事的杜双伶,老男人附耳哈口气,低声说:
“双伶同志,上午村里那些不要脸的女人都想脱光衣服抱着我睡一觉,这事你能忍?你就不管管的?你就不上床护独食的?”
感受到耳边的热浪,听着这么不着调的话,杜双伶抿笑着片了他眼:
“德性!”
第105章 盘算
晚上。
等到亲戚们陆陆续续走完了,阮秀琴拿个算盘,对着账薄扒拉扒拉一通,礼账结果出来了。
然后她人也闷闷不乐的傻在那了。
这时候张宣刚写完3500字“风声”稿子。
见状就好奇问:“老妈,亏了很多吗?”
“哎……”
阮秀琴低声叹口气:“满崽,这次我们亏麻了,亏了好多。”
张宣放下笔,又问:“亏了多少钱?”
阮秀琴摊开明细账单说:“亏了1195块3毛7分。生产队每家礼钱二块二,以我们今天18个碗的花销,不算烟酒毛巾花生糍粑,这点钱连一顿饭钱都不够哎。他们赚大了呢。”
张宣听得笑了,安慰说:“没关系啊,老妈。
算上二姐,您老这辈子也就只有两次嫁女机会。看看今天上午,谁不夸我们老张家敞亮?
谁不夸咱亲妈大方的?
我们过去穷酸了几十年,周边邻居也没少帮衬,这次就当请他们打牙祭了啊。
而且经此一糟,我们过去缺失的脸面,今天都找回来了,不算亏。”
阮秀琴微微点头,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忍不住叹气道:“这个理妈也懂。可我也没想过会亏这么多啊,亏的有点多了。”
得,财迷阮秀琴同志还没看开,张宣只得用另一种方式安慰道:
“老妈诶,你又不是不知道。1195块钱在村里人眼里是一笔大钱,但对您的宝贝儿子来说,这算得了什么呢?
不说我这本‘风声’写完可以挣八九万吧,我就随手给‘知音’和青年文摘写一篇稿子就多有多份挣回来了。
我看啊,您老就放宽心态吧,这点钱对于从今往后的老张家来说,压根就不是个事。”
这话极其受用,阮秀琴听得笑开了。
她也不是真舍不得花费这么多钱,只是过去扣扣巴巴几十年了,习惯了,现在来这么一下,有点缓不过来。
……
大姐婚礼办完了,被拉着喝了两天酒、打了两天牌的阮得志终于有了空闲。
吃完中饭,阮得志在亲姐的陪同下好好逛了一遍正在施工的别墅工地。
站在大门处,两姐弟对着远方的山口坳坳指指点点,议论了会风水。
接着阮秀琴就跟他说:“别墅建好后,我给你专门留一个房间,有空就多回来看看。
哎,过去总觉得日子艰辛,时间难熬,但回头一看,不知不觉我们都快年过半百了哎!”
此话道尽了这些年的各中辛苦,甚是恓惶!
阮得志听得心酸,静默了好久才接话说:“好,我有空就会回来的。不过老姐你也要看开点,你现在也算是先苦后甜了,萍子结婚有了家庭,以后也是当家做主的人了。
张宣就不用说,他是个有孝心的,往后余生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