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不过进入江东地界后,投降的吴军越来越少。
细作禀报,钟会将吴军将吏士卒的家眷迁到濡须洲看管。
一人投降,全家斩首。
威压之下,整个江东忽然陷入一片恐怖惊惶之中。
国之将亡,却没有多少人慷慨激昂。
王濬立在船头,望着江东无限风光,拍着船舷,“大丈夫至此,无憾也!”
只差一步就到建业了,不世之功近在眼前。
“恭喜使君!”罗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王濬盯着罗尚,忽然觉得罗宪派他来,目的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灭吴之功太大了,肯定有人会动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王濬知道自己的处境,所有权力都是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就凭他在山东对士族豪强痛下杀手,就得罪了不少人。
这是投名状,也是一步险棋,虽然成功获得了皇帝的青睐,但也埋下不小隐患。
所以平时非常注意个人安全,身边的甲士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
“少将军何事?”
“钟会屯兵濡须州,江面狭窄,又有精锐水军防守,水道难以成功,属下请命走陆路,由泾县过宛陵,由南向北,攻打建业!”罗尚的语气不像是来请命,而是来通报的。
王濬眉头一皱,大好心情顿时去了一半,这分明就是来抢功的。
眼下钟会大军云集濡须,建业正空虚,江东人心惶惶,只要大秦的旗帜立在城下,建业就会不战而降。
灭吴的首功就是罗尚!
王濬把前部身家都压上了,功劳却是别人的……
王濬打量着罗尚,罗尚亦毫无礼数的与之对视。
忽然,王濬笑了,“少将军似乎小觑江东人物了,宛陵乃建业西南门户,以钟会之狡诈,必有强兵镇守……”
“此事就不劳刺史多虑了。”罗尚信心十足,在“刺史”二字上加重语气,意在提醒王濬没有都督之权,管不到他头上。
一路行来,吴军望风而降,既然王濬行,罗尚觉得自己也行。
“那就预祝少将军旗开得胜!”王濬冷笑道。
“属下告退。”罗尚也冷笑着拱手一礼。
护军范通低声道:“罗宪忠烈果毅、才策过人,未想子侄如此不堪,使君大可以不遵军令斩之。”
王濬笑道:“此人志大才疏,贪得无厌,吾料其必败!让他去试试建业的防御,未尝不可。”
“虽然如此,使君当早做准备,上表朝廷,以免他日问责。”
“不错。”王濬点头称是。
所有人可以忽视、可以得罪,唯独对皇帝不能有丝毫隐瞒。
王濬将来的地位,全都取决于皇帝对他的信任。
濡须城。
收到战报的钟会终于再无之前的从容。
王濬的水军能顺江而下,肯定是陆抗放水了。
“某待陆抗如手足,何相弃也!”钟会以手加额,慵懒的斜躺在软塌上。
周围将佐无不心中暗笑。
大半年之前,钟会还率十五万大军逼陆抗就范,天下间哪有这样的手足?
此后,钟会先进封越公,杀了太上皇孙皓。
而凶手却一直逍遥法外。
孙皓固然天怒人怨,但毕竟是东吴上一代皇帝。
钟会种种行径与当年司马昭一般无二。
江东到处都是说书人,司马家的丑事天下皆知,钟会跟司马昭挂上钩,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这么多污点在身上,陆抗不倒戈攻打建业,已经非常克制了。
“无妨无妨,陆抗应该还未投降秦军,王濬孤军远来,濡须洲乃铜墙铁壁,江东可保无忧。”钟会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其他人听。
巢湖水向东南流,经七宝、濡须两山之间的东关,东流注于江,吴人于江北筑城,名曰濡须城,濡须城背后有泥沙冲击而成的濡须洲,横在江心,俨然一座天然的要塞。
濡须的背后,是石头城和建业。
夷陵之战后,曹丕一时头脑发热,不攻虚弱至极的蜀国,反而重兵攻打东吴,时朱桓接替周泰为濡须督。
曹仁自恃兵多,遣其子曹泰突袭濡须城,遣常雕、诸葛虔、王双等将,乘船突袭吴军家眷所在的濡须洲,自领一万精锐在后策应。
朱桓抓住战机,猛攻最弱的曹泰,火烧曹营,曹军大败,曹仁措手不及,亦受败军波及,江中的常雕等人进退两难,全军覆没。
钟会也效仿朱桓,把吴军的家眷迁入濡须洲,隔绝内外,方便看管。
效果也还不错,投降的吴军越来越少,也算勉强稳住了形势。
不过当初的十五万大军,现在只剩下十二万不到。
五分之一的士卒叛逃……
沈莹实在看不过去了,拱手道:“濡须虽固,北有杜预,西有王濬,两面受敌,我军不得动弹,若王濬分出一军奔袭建业,为之奈何?”
“建业有我儿钟毅防守,宛陵有周处镇守,王濬的几万人马,想要突袭建业,白日做梦。诸位将军,眼下虽时局艰难,然并非死局,皆在某预料之中,待秦军不支,我军一鼓击破之,届时与诸位平分江东!”钟会习惯性的画出一张大饼。
不过饼画多了,从没实现过,别人也就无感了。
上一个吃钟会大饼的人,现在生死都不知道。
人在做,不仅天在看,也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将心中毫无波澜,你看我我看你,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谢越公。”
场面冷清而略带尴尬……
第八百六十六章 破吴
对秦军而言,大战的契机已经到来。
王濬顺江而下,撕开了江东坚固的外壳。
整个战场,优势已经彻底转向秦军。
无论天下大势如何,都要在战场上体现,现在东吴离灭国就差一场大战了。
江东的水军优势已经悄然被化解。
杜预和王濬一北一西,各自占据上游。
水战,谁在上游谁就有决定性的优势。
当年孙氏父子以下游攻打上游,黄祖扼守江夏十七年,多次击退吴军,射杀了孙坚、凌操、徐琨等将。
“将军,杜都督军令!”范通呈上杜预的军令。
王濬打开,不出意料,是一同进攻濡须的命令。
上面说的很清楚,杜预大军围攻濡须城,吸引江东水军,王濬速取濡须洲,然后同力绞杀北岸的钟会军。
王濬的心思却在离去多日罗尚身上。
这支偏师进展颇为顺利。
秦军所至,吴军纷纷开城投降,据斥候消息,两日之前便兵不血刃拿下泾县,算算时间,今日应该抵达宛陵。
宛陵之北便是建业。
罗尚进军太顺利了,吴军望风而降,以至于王濬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吴国早就是烂透了的果子,等着人去摘取。
功劳若被杜预、罗宪、羊祜拿去了,王濬也就认了,偏偏是罗尚这么一个人,怎会令人心服?
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王濬年纪大,功名欲也大。
当然,这也是因为以前没机会,岁月蹉跎中,不知不已经快六十了,此次如果没有把握好机会,以后就只能庸碌的老去……
“将军?”范通声音稍大,这才将王濬拉回现实。
“传令全军,进攻中洲!”
中洲是濡须洲的另一种叫法。
“全军出动!”
传令兵一声大过一声,稍顷,战鼓声响起,各种令旗挥动。
江面上的千余艘战船仿佛苏醒了一般,一张张船帆挂起,舵手、桨手开始划动战船。
大江之上,风起云涌。
阵阵江风袭来,吹散了王濬心中的不快。
一日行军,濡须洲遥遥可见。
钟会也跟陆抗一样,铸造了三重铁索,横在江心。
江水之中还设有铁锥,堆积了礁石、木桩。
这便是钟会所谓的“铜墙铁壁”。
“钟会二十多年声名赫赫,徒有虚名,不过如此,远不及荆州陆抗。”王濬对钟会的评价大大降低。
范通回道:“钟会乃北人,不习水战也是理所当然。”
“此人何止是不习水战,亦不明天下大势,许昌一战裹足不前,错失良机,足见其庸,钟会一世声名就要葬送在此了!”王濬挥手,船首令旗挥动。
江面上白帆依次降下,桨手停歇,只有几艘吃水深一些的重船向下游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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