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两边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这一次羊祜脸上也浮起愠色。
不是看在罗宪面子上,羊祜现在斩了罗尚也没人会说什么。
罗宪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走到罗尚面前,“啪”的一声,一耳光狠狠扇在罗尚脸上。
罗尚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宪。
此战永安军大放异彩,五千就攻破了乐乡,烧毁吴军水寨,比其他两军强太多,因此军中将佐普遍看不起另外两部,罗尚只是仗着身份把别人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又是“啪”的一声,罗尚又挨了一耳光,两边脸上各一道红手印,嘴角流着血。
然后第三耳光,第四耳光……
啪、啪、爬……
罗宪一耳光一耳光的打着,直到羊祜上前拦阻,“都督何必跟晚辈一般见识。”
“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此子性情乖戾,胆大妄为,今日不教训,他日必为家门之祸。”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戒子亦当以静也,不可急于一时。”
两人的对话都引用了诸葛武侯的《戒子书》,正好冲淡了罗宪心中怒气,“今日若非羊将军,某岂能轻饶?”
他打的是罗尚,其实也是做给永安将佐们看的。
今日的之大秦,已非昔日之蜀汉,若不能以国事为重,绝对是站不住脚的。
什么样的土壤就会长出什么样的苗子。
司马家蛇鼠一窝,跟着他们混的人,不勾心斗角都混不下去。
杨峥一刀一矛的打天下,得国之正,也就四百年前的汉高祖能比,上梁正了,下梁就不会歪。
罗宪是荆州士人中的翘楚,羊祜是中原士人的精英,自然看的明白,在大秦搞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注定走不远。
此次伐吴,也是皇帝给的机会。
不然杜预、马隆、张特,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的大将?
还有文鸯、蒙虓、马循、柳隐等将,也是勇冠天下。
此外还有孟观、周旨、杨济、李特、秃发树机能、王濬等等后起之秀。
大秦可谓是将星云集。
如果因为两边不和,而导致此战失利,罗宪和羊祜在大秦的仕途都会受到重大影响。
“宪驭下无方,还望羊将军恕罪。”当着众人的面,罗宪向羊祜拱手行礼。
“都督言重了。”羊祜急忙还礼。
两边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罗尚也被人扶了下去。
退兵之议,也就无人敢反对了。
罗宪和羊祜各上了一道奏表,详细说明退兵的理由。
乐乡。
陆抗看着一片废墟的城池,心中烦躁。
秦军虽然退走,但危机并没有解除,乐乡、武陵两场大战,荆州实力被严重消耗。
现在钟会来了……
“大将军,陛下有诏,令大将军至夏口觐见!”宦官尖锐的嗓音如同腐尸上的苍蝇在嗡鸣。
上一次,钟会是以自己的名义召见,而这次是用皇帝的名义。
“大将军此去,只怕有当年朱大都督之祸!”从西陵赶来汇报军情的左奕劝道。
当年诸葛诞淮南三叛,吴军大力驰援,朱异血战寿春,粮尽而退,被孙綝召到镬里杀害,临行前,陆抗还劝朱异不要去,朱异固执己见,“子通,家人耳,当何所疑乎!”
后来果然被斩杀在宴席之上。
东吴一向有这个光荣传统。
诸葛恪也是死在鸿门宴上。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
但皇帝孙瑾的诏令,陆抗又不能不从,不去就是落人口实了。
陆抗已经被逼到墙角。
钟会若真想解西陵之围,何必带着皇帝,出动十五万大军?
随便派一名大将,领四五万水军溯江而上,围魏救赵,攻打襄阳,秦军就退走了。
“大将军,襄阳羊祜有密使至。”亲卫进来禀报。
陆抗眉头一皱,羊祜这个时候派人来,肯定是劝降的。
他不为所动,麾下将佐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江东,还有守下去的必要吗?
整个北方和蜀中都一统了,若是算上交州的杨稷等势力,吴国其实已经被包围了。
秦国刚刚吞并中原,一旦消化,百万大军四面八方围攻,江东拿什么去抵挡?又能抵挡几次?
“派人回禀陛下,军务缠身,秦人窥伺,抗不敢擅离职守,今西陵之围已解,不劳烦丞相了,建业空悬,大军久离,恐将有不测之事,届时丞相悔之晚矣!”一向温和的陆抗眼神锐利如刀剑。
温和不代表陆家就好欺负。
第八百四十五章 逼迫
“哎呀,大将军误会本丞相了,此来一是解西陵之围,二是与大将军一晤,商谈抗秦之事。”钟会眯着眼睛笑着。
使者拱手道:“秦人势大,两家若同室操戈,必为秦人所趁,江东基业亦付之东流,还望丞相以大局为重。”
“阁下所言甚是,某仰慕大将军久矣,此来别无他意,还望转告大将军。”钟会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将陆抗逼的手忙脚乱的感觉,实在太让他沉迷了。
使者仔细打量钟会神色,这么好说话倒是出人意料了,太不像平时的钟会,“属下告退。”
钟会笑着送出帐外,看着他上了船。
“丞相,若逼大将军太甚,只恐其投秦!”蒋斌在背后低声道。
“若是投秦,何以会等到现在?江东人人可降,唯陆抗必不会降秦!”钟会十分笃定。
“陆家是江东第一门阀,陆凯官至大司马,陆抗官至大将军,陆氏子弟为官为将者十数人,投降秦国还能继续为大司马大将军否?”沈莹倒是比蒋斌看的清楚一些。
“甘宁奢侈,陆凯贵盛。陆氏一门崇贵豪盛,陆抗必为家门所累,绝不会投秦!所以我们不妨再迈前一步!”钟会笑道。
陶璜三下五除二扫平了郭马,江东豪强再次慑服,现在秦人退走,需要分个高下了。
不过,也只是分个高下,而非分出生死,其中的差别钟会心知肚明。
挡在钟会面前的只剩下陆抗。
只要陆抗低头雌伏,钟会就能迈出下一步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江东豪强林立,一个丞相的名头不足以号令他们。
眼下秦人虽然退走,但陆抗吃了一个大亏。
乐乡被罗宪袭破,水军被俘,战船被劫,此时正是陆抗最虚弱的时候,钟会怎会放弃这么好机会?
陆抗的威胁,落在钟会眼中恰恰是虚弱的表现。
否则一个手握雄兵的大将军,根本不需要说这么多,至于建业将有不测之事,钟会嘴角卷起冷笑,皇帝在他手上,建业能有什么不测之事?
他甚至期待陆凯能发动,那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清洗江东不配合的豪强。
还能以陆凯为筹码逼陆抗就范。
“他既然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传令全军,向乐乡进发!”
“丞相有令,向公安进发!”
大江之上,令旗挥动,无数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乐乡。
使者前脚刚回,还没喘口气,斥候就飞奔来报,“大将军,丞相尽起水路大军,直奔乐乡而来!”
荆州诸将目瞪口呆。
“是可忍,孰不可忍!钟会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左奕怒道。
张咸目光闪动,“羊祜的使者还在乐乡,大将军不妨……”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其他将领的共鸣,望向陆抗的眼神也都带着某种期待。
羊祜镇襄阳多年,对吴国著德推诚,江汉之人无不归心。
羊祜与陆抗两人私人关系也不错。
陆抗独立支撑吴国半壁,心力交瘁,经常病倒,羊祜送来汤药,部下皆劝不可饮,陆抗毫不在意,“祜岂鸩人者!”
时人皆称子反、华元之义,复现于今日。
两人皆名震一时。
所以在荆州将佐眼中,陆抗向羊祜投降再正常不过了,也能保证他们在秦国的利益。
然而他们不是陆抗,“钟会不过是逼我就范,无需大惊小怪,传令打开城门,士卒各自休整。”
众将一愣,打开城门,不就是束手就擒?
荆州吴军刚刚与秦军大战,还未恢复,又要面对钟会的十五万大军。
而且钟会手上还捏着皇帝……
“大将军!”众将跟随陆抗多年,视其如父兄。
“无需多言,钟会不是要见我吗?那就开诚布公!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陆抗在荆州说一不二,将佐们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
士卒休整,城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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