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轰隆隆、轰隆隆……
越来越近……
仿佛一道道闷雷持续从天上砸下来。
晋军的长矛从鹿角后面刺出,秦军甲士端起了短弩,这个距离令人绝望,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弩箭射入自己的胸膛……
一阵近距离弩箭后,甲士们提起长枪,趁着敌人错愕混乱之际,杀入阵中。
长矛长枪的锋刃仿佛远古巨兽的森森白牙,不断咀嚼着战士们的血肉。
不过,在消耗了最精锐的一股晋军之后,补充上来的晋军士气明显不足。
望着眼前被染成血人盔甲上带着碎肉的秦军,晋军阵脚不断后移,有人甚至扔下武器,向朝歌城逃去,但迎接他的是数百支箭,将他钉在地上。
尽管如此,依旧无法阻挡前阵的溃败之势。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关西秦人一向坚韧,耐苦战、血战。
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今日完全苏醒。
当年能推平六国,今日又岂是一座小小的朝歌可以抵挡?
巨大的轰鸣声中,朝歌城下的工事很快就被推平。
甲士们丝毫没有恋战,在屯长伍长的指挥下,背起受伤的袍泽退回大阵。
大秦军法,救回袍泽,或者寻回袍泽尸首,都会被算入军功之中。
秦军的凝聚力也正是来源于此。
杨峥看着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了下午。
忠字营和信字营的士卒走上阵前。
“先登者封侯,陛下这是看得起咱们!”曾经的晋军俘虏们一个个因兴奋而狂躁不已。
“该卖命了。”年纪大的老卒浑浊的眼睛里浮起一丝丝血色。
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看不到尽头和希望。
仿佛猪狗一般被人驱使奴役者,到死什么都没拿到。
而这些正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先登者封侯,攻破朝歌坚城,至少是三转军功,赏赐的钱帛和田地,足够他们脱离苦海了。
即便战死,家眷也会拿到抚恤田,衣食无忧绝对够了。
要人玩命,就要消除人的后顾之忧。
战场忽然沉闷起来。
从城墙上看下去,只有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仿佛饥渴的狼群。
这眼神已经让城墙上的晋军胆战心惊。
加上刚才城下血战,更加削弱了他们的胆气。
“杀!”一个屯长朝城墙上举起了环首刀。
这一声大吼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水之中,立刻掀起一阵山呼海啸,“杀!”
朝歌城在这山呼海啸中晃动起来……
晋军的反抗不可谓不英勇,但面对饥渴的狼群,终究无法抵挡。
“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先以兵革之利,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杨峥走在朝歌城中。
乌羽“哒哒”的马蹄,在街道上留下一道道血色马蹄印。
有些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卫瓘望着这马蹄印若有所思。
“秦”字大旗已经插在城楼之上,在夕阳中宛如金色烈焰。
一队队秦军走入城中。
“万岁、万岁!”城楼上,秦军疯狂的舞动着旌旗。
第七百九十章 谢氏
“你说什么?李勖被流贼阵斩,一万大军被击溃,三万石粮被烧?”听完斥候的汇报,蒋斌一脸不可思议,“这还是流贼?”
钟会的脸沉了下去。
郭诞硬着头皮道:“流贼先袭破我军营垒,随后迎战我军,以骑克步,属下着实措手不及啊……”
吴军战力一向成迷。
以为它很弱的时候,往往能有出人意料的胜利,丁奉雪中奋短兵,陆抗以弱胜强,连败杨肇、羊祜、步阐。
以为它很强的时候,却意外的拉胯,诸葛恪二十万大军没拿下三千人戍守的合肥新城……
“你是说骑兵?”钟会眼神一亮。
流民连饭都吃不饱,怎会有大规模骑兵?
弋阳的地理位置非常关键,如果此地有一支骑兵,那么再向东挪一步,整个吴军的后勤补给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二十余万大军,二十多万张嘴,没有粮食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哪怕粮草供应不及时,都会造成重大灾难。
“正是,非但有战马,还有铁甲!”郭诞仿佛找到了兵败的理由。
钟会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吾以为杨兴云光明磊落,没想到也会使如此手段。”
中原境内能有这么一股骑兵的,只能秦军。
“属下愿领一军,前去剿灭贼军!”蒋斌拱手请命。
“不,敌有数万之众,八千骑兵,我军此时分兵大为不妥,传令粮草不走弋阳,走淝水、淮水、颍水,全凭水道输送。”
“若是如此,只怕粮草不够。”
水道都是逆流,需要的人力并不比路运轻松,但不用担心被骑兵偷袭。
前年杜预攻陷许昌,将府库中的钱粮赏赐将士赈济百姓。
所以吴军虽然拿下许昌,但没有得到补给。
钟会道:“吾亲自游说颍川士族,得到他们的支持,至少三个月我军粮草无虞。”
“属下不明白,既然杨峥已经北上攻打邺城,我军为何还要在许昌拖延?”沈莹拱手道。
钟会指着地图道:“卢钦拒守淮泗,我军若攻之,胜负难料,即便胜了,也不过一个淮水流域而已!”
弋阳之败,让钟会惊醒,也充分认识到吴军的战力。
当年诸葛恪二十万大军北上,被挡了数月,吴国大好形势付之东流。
钟会不得不吸取教训。
而且他的这二十万大军真正能战的也就原来的五万部曲,其他大部分吴军都是临时召集来的农夫和青壮,钟会没有多少信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
二十万大军不打,还能唬唬人,撑着个架子,真打起来,恐怕立刻露馅。
这一路北上,何曾打过一场苦战?
东关、合肥的晋军都是弱旅,卢钦的心思不在此,兵力收缩在寿春和徐州。
“全据淮水,已经是前所未有之胜,难道丞相真要与秦晋争锋中原……”沈莹忧心不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晋各有数十万之众,孰胜孰败犹未可知,我军留在许昌,秦军会忌惮,我军若攻淮泗,则正中杨兴云之计也!”
“若秦晋分出胜负,岂不为时已晚?”
“秦胜,则卢钦士气大溃,我军引而攻之,事半功倍,或许能兵不血刃得淮泗,若是晋胜……”钟会眼中冒着光,“则我军立即与晋军夹击秦军,断其归路,杨峥若亡,秦国必分崩离析!”
在他眼里,吴军的优势不在速战,而在静观其变,秦晋生死决战,吴军大可作壁上观。
双方两败俱伤,才是钟会大展拳脚的时候。
沈莹不禁为他这个疯狂谋划而震惊。
“哈哈,丞相奇谋!”蒋舒与一众将领大笑起来。
跪在地上的郭诞也跟着笑,“有丞相之奇谋,秦晋何足道也?”
本来是好心拍的马屁,却成功引起了钟会的注意,“郭诞无能,丧军失粮,乱我军心,以军法论斩!”
郭诞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让他丑陋的脸更加难看起来,“丞、丞相……属下一时大意,绝非无能……丞相饶命!”
钟会两眼一翻,一脸厌恶之色,仿佛不愿多看他一眼,“推出去斩!传首全军,有作战不力玩忽职守者,皆如此人!”
吴军这段时日进展太顺利了,以致军中多有骄纵之气。
刚好借这颗人头整肃三军。
两名甲士一左一右将人提了出去。
须臾,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送进来,众将的脸色严肃了很多……
朝歌。
听到钟会二十万大军留在许昌没动,杨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说明钟会看不上淮泗。
许昌的位置比较关键,钟会不向东攻打徐州,那么就说明他的目的在北、在西。
“难道钟会之谋在朕?”杨峥随口道。
卫瓘道:“钟会多谋善变,轻浮狂妄,这么多年本性依旧难改,臣以为不必过多关注此人。”
杨峥也想不管他,但毕竟二十多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头猪,往一个方向拱也威力惊人,“我军灭晋,钟会若袭我侧后,腹背受敌也。”
“洛阳有张子产,宛城有杜元凯,足以抵挡。”卫瓘话里话外有些看不上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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