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魏 第677章

作者:苍穹之鱼

不过,在司马懿洛水之誓后,谁没把誓言放在眼里。

“丞相宵衣旰食,一心辅佐朕,江东有今日之盛,皆丞相之功,大司马不可诋毁。”皇帝孙瑾插嘴道。

陆凯眼中闪过无奈之色。

钟会与皇帝关系如此紧密,已经不是他的三言两语就能点醒的。

钟会单膝跪在孙瑾面前,拱手道:“陛下对臣如此看重,臣岂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引用诸葛武侯的出师表,正是在表明的自己心志。

孙瑾拍手大笑,“丞相说的好!”

陆凯咳嗽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虞氾、朱宣、顾穆大逆不道,纠集江东豪强数千家,欲效司马懿之旧事,入宫挟持太后,臣肯定陛下下诏剿贼!”钟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丞相,虞、朱、顾是否叛乱还是两说,不妨将其招致御前当面对质。”陆凯急忙拱手道。

皇帝这道诏令下了,江东三大姓岂不是要被连根拔起?

其实在建业时陆凯就看出了双方早已势如水火。

以前他还能居中调解,压制虞、朱、顾等士族豪强,但越是压制,双方的仇恨便越深,反噬的力量才越大。

陆凯夹在中间,心力交瘁。

然而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必须做出取舍。

陆凯选择与钟会一同西征,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江东士族。

这是一个高明的选择。

留在建业,会被虞氾、朱宣、顾穆等人裹挟,不得不站在钟会的对立面。

陆家与钟会反目,吴国的末日也就降临了。

钟会笑道:“大司马此言差矣,虞、朱、顾聚集五万人马,杀向建业,不反为何?将士们的家眷都在建业……”

“虞、朱、顾向来对丞相不甚恭敬,未得朕之诏令,私自举兵,即为谋反之罪!”皇帝完全站在钟会一面。

如果只有一个钟会,陆凯还是据理力争。

但皇帝都帮着钟会说话,陆凯争给谁听?

心中涌起阵阵无力感,这分明就是钟会设下的引蛇出洞之计,可怜虞、朱、顾自以为有机可乘,兴冲冲的钻进钟会的陷阱之中。

“传令,步骑继续向夏口前行,水军随吾杀回建业,讨平逆贼!”钟会大声道。

“遵令!”甲板上吴军大声齐喝。

令旗挥动,战鼓雷鸣,百余条大舡和艨艟顺江而下,直扑建业。

建业。

虞氾、朱宣、顾穆当然也有不少人支持。

所以入城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一封书信,几箱钱帛,城门就打开了。

虞氾心潮澎湃,只要大军入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控制西征将士的家眷,然后挟持太后,一封懿诏,江东可传檄而定!

“江东乃我等之江东,钟会丧家之犬,焉能与我等相抗?”朱宣大笑道。

顾穆谨慎道:“钟会极擅阴谋诡计,麾下不少江东才俊,为何没有防备?”

朱宣道:“哼,他把陛下挟持走了,本来就是在防备我等!”

虞氾细长的眸子转了几圈,“钟会一向自负,视我等为酒囊饭袋,以为八万精锐在手,就能无敌于天下,传令诸军,先占领所有城门,然后随吾直扑皇城,最后灭钟会满门!”

“得令!”豪强们纷纷怒吼起来,一阵鬼哭狼嚎,乱哄哄的冲入城中。

恢复了些许生机的建业城,顿时又大乱起来。

豪强们的部曲,与山贼流寇相差无几。

虞氾虽然竭力约束,但这些人一见到繁华的市集,立即露出本性,只顾抢掠去了。

抢掠自然难免杀人,杀人就难免放火。

一个时辰不到,建业火光阵阵,黑烟腾空。

城中哀嚎震天,但换来的只是叛兵们的狞笑声。

虞氾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根本控制不住其他豪强。

“事急矣,不必管他们,速速攻打皇城!”朱宣大吼道。

虞氾猛然间醒悟,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先控制皇城,然后再平息城中的乱象。

三人率领本部三万余众直扑建业皇城。

不过,皇城却大门紧闭。

外城一片混乱,城内却一片寂静,甚至有些沉闷。

虞氾一愣,“怎么回事?不是跟中领军祖始说好了吗?为何关闭城门?”

祖氏也是江东豪强,原本是山越人,泾县大帅祖郎曾两次击败南下的孙策,逼得孙策“几至危殆”,不过最终还是孙策猛一些,百折不挠,大破祖郎,祖氏遂投降孙策。

顾穆已经预感情况不妙。

没有陆凯的支持,无论是虞氾还是朱宣,名分上都差了不少。

加上大军一入城便烧杀掳掠,建业军民岂会欢迎他们?

“开城!”虞氾全身冷汗直流,如果控制不了太后,他们就师出无名,成为货真价实的乱贼!

而因为之前与祖始暗中勾结,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没有准备攻城器械。

部曲们面面相觑,刚进城时热血澎湃,在皇城根下吹了半天的凉风,热血早就凉了。

别的豪强部曲都在大发横财,他们却傻愣愣的站在皇城之下,自然心中就不平衡了。

有人脚一滑,悄悄的退走,加入劫掠的大军之中。

虞氾仍在城门大吼大叫,“祖始速开城门,事成之后,令汝为车骑将军!”

这一次城上有反应了。

一声长笑,城上迅速站起一排甲士。

刀矛并举,旌旗林立。

当先一人铁甲外罩着儒袍,正是钟会养子钟毅,“诸位何来迟也,奉家父之令恭候多时。”

第七百六十一章 英雄

钟会的水军在叛乱之初,便已经赶到石头城。

从石头城向东望去,隐约之间,可见黑烟与大火。

但钟会并不急着进军。

他不急,陆凯却急了,“丞相为何按兵不动?若迟疑下去,只恐建业毁于一旦!”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会为百姓诛灭豪族,大司马以为如何?”钟会眼神中洋溢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杀气。

陆凯全身一颤。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飞虫,在钟会的蛛网中越裹越深,无从挣扎。

如果没有这场叛乱,钟会杀士族豪强,会被千夫所指。

但有了这场叛乱,钟会就是江东百姓的救命恩人,名正言顺的吊民伐罪,会被万民拥戴,届时,恐怕连皇权都无法比拟其人望!

整个江东都在钟会的算计当中,包括陆家!

此时的陆凯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钟会轻笑一声,挥挥手,亲随呈上一份军令,是钟会亲自写的,每个字都剑拔弩张,“大司马,请!”

这份军令要生效,只需钟会和皇帝的印玺就行了。

不过陆凯是大司马,掌管全国武事,有他的印玺或者签名,就更有约束力。

建业城中有不少陆家部曲,而江东很多士族豪强,唯陆家马首是瞻。

这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签字,而是一种屈服的象征。

代表陆氏向钟会屈服。

有一就有二,屈服也会渐渐变成臣服!

陆凯接过毛笔,手和身体一起轻轻颤抖着,眼神越发苍老,忽然他大笑两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钟士季,你以全城百姓性命要挟,老夫岂能不服软,然则,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说完,利索的在军令上写下他的名讳。

钟会摇摇头,“大司马多虑了,江东空有四州之地,二十万甲士,数百万之民,却一直偏安江东,可知其中缘由?”

陆凯发现自己还是小看钟会了。

他要的不仅是江东的一亩三分地,而是整个天下!

不待陆凯回答,钟会自顾自道:“君非君,臣非臣,士卒勇于私,将吏怯于公,既然江东士族无进取之志,不妨由某代劳!”

时至今日,钟会迈出结结实实的一步。

陆凯长叹一声,“自古英雄成事,皆顺天应命,尔逆天而行焉能成事?依某之见,不如效仿诸葛武侯,兢兢业业,青史留名,岂不快哉。”

钟会伸开双手,沐浴着徐徐春风,人生得意须尽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顺天应命算什么英雄?沧海横流方为英雄,传令,进军建业,讨平贼军,还江东以安宁!”

“唯!”将领们大喜。

大军黑压压奔向建业。

而建业城中,叛军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降临,还沉浸在掳掠之中。

“情况不对,不如速回会稽。”顾穆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

这太像一个陷阱了。

如今江东三大姓得罪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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