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忽然,陆抗长笑一声,“此天赐良机也!”
众将皆茫然。
“乔、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陆抗指着夷兵防守的一段围垒道。
此地也是防线最薄弱之处。
吾彦瞬间就明白了陆抗的意思,“都督是要在此设伏?”
“不错!晋军内不相协,必欲速战,左奕、吾彦、蔡贡听令,各引一千精锐换下夷兵,国家存亡在此一战!”
“领命!”
秋雨渐大,但吴军被陆抗振作起精神,枕戈而待。
次日,羊祜果然引兵前来,合兵六万之众,气势汹汹的发动猛攻。
羊祜也声东击西,先攻其他围垒。
暗令杨肇引两万精锐静待时机。
但羊祜的一切计谋、行动,全都被陆抗料中了,无论羊祜怎么猛攻,就是不调左奕、吾彦、蔡贡的三部精锐。
最危险的时候,步阐引军杀出,内外夹击,陆抗提剑上阵,率领亲卫血战。
大战从晌午打到黄昏。
双方都精疲力竭,长围下尸体堆了一层。
很多将领对陆抗的安排充满疑惑。
但陆抗就是不改变心意。
果然,黄昏时分,晋军鼓角大作。
杨肇率两万精锐与朱乔、俞赞猛然杀出,直奔左奕、吾彦、蔡贡设伏之处。
秋雨瑟瑟,羊祜与士卒一样站在风雨中。
中原之国命,其实就在这一战。
击败陆抗,拿下西陵,就挡住了秦军东出的一条道路。
然后以倾国之力,蚕食东吴。
以东吴弥补中原,在然后与秦军决胜东西。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在姑臧时的日子。
虽然心中有几分歉意,但为了家族,只能为司马家尽忠职守了。
放眼望去,杨肇的进攻异常顺利。
晋军精锐已经爬上围垒,似乎吴军真的疲乏了。
毕竟他们只有两万多人马,能抵抗到现在,已经出乎意料了。
只是,围垒上太安静了。
羊祜心中猛然一震,“不好,是埋伏!”
几乎是同一时间,仿佛一道闷雷在围上连续炸响。
“杀!杀!杀!”
无数刀矛忽然刺出,无数弩箭暴雨一般袭来,掀起阵阵血浪花,最先登上城墙的千余晋军瞬间倒在血泊中。
围上吼声如雷,战鼓震天。
左奕、吾彦、蔡贡三军杀出,极其生猛,有人提着环首刀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围上约下跳入敌群之中,砍死数人,然后被晋军乱刀砍死。
吴军虽然兵少,却人人搏命。
杨肇兵多,本以为信手拈来,却遭到迎头痛击。
陆抗亦引精锐人马从西面围攻。
晋军兵败如山倒。
杨肇惧吴军之势,引兵败退。
吴军诸将欲追击,但陆抗虑步氏兄弟引军杀出,遂擂鼓,摇动旌旗,令士卒大呼。
步氏兄弟不敢出击。
而杨肇更加惊惧,丢盔弃甲,冲动羊祜的后军阵脚。
陆抗再以轻兵追袭之,晋军惨败,羊祜也被败军裹挟。
长江之上,舳舻千里,帆樯如云,鳞次相比,丁奉的水军先司马伷的步骑赶到荆州水域。
晋军的优势尽去,东吴占据优势。
羊祜知事不可为,加之军粮转运困难,士气低落,遂下令诸军退还襄阳。
陆抗引兵围西陵,步氏兄弟成瓮中之鳖。
至十二月,陆抗督军攻破西陵。
步氏一门老弱,尽数屠灭,故吏旧将,皆夷三族,大江之上浮尸数千。
除了送入洛阳为质的步玑、步璿,其他的人全被赶尽杀绝。
其后陆抗请命赦免城中数万军民。
至此东吴荆州大权全部落入陆抗手中,麾下人马大增。
晋吴大战仓促开始,又仓促结束。
永安城内。
荆州的战报一封接一封传来。
罗宪埋怨道:“若是一年之后爆发此战,则我军必能趁机东进!令狐子俊自恃陛下故旧……一意孤行。”
计谋是对的,但时机却不对。
丁奉水军赶到荆州,也就意味着这场大战结束了。
即便司马伷的五万步骑赶来,也只能望江而叹。
同样,秦军在丁奉水军面前,也占不到任何好处。
更何况此战陆抗表现出来的才能震动天下。
三万吴军,击败八万晋军,攻破三万兵力驻守的西陵,晋军的一举一动都被陆抗的预料之中。
一颗璀璨将星划过三国的夜空。
杜预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此战并非毫无意义。”
“哦?”罗宪讶然。
“东吴绝非一战可定,羊祜之教训不可不引以为戒。”
仓促出战,只能落荒而逃。
罗宪点头称是,“孙皓虽暴虐,然国中并非无人。”
杜预道:“令狐刺史回调长安,某亦回成都编练士卒,训练水军,积蓄粮草,打造战船,此战虽免,但数年之后,东吴必有内乱,时机总会有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高下(三)
“不愧是陆幼节!”钟会合上战报,放在鼻前嗅闻,闭上眼,一脸陶醉之色。
这个举动让一旁钟毅全身起了一层疙瘩,咳嗽两声,“父亲……”
后面的“自重”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钟会睁眼,“西陵之战,为江东至少争取了十年时间,也为你我父子争得了机会。”
钟毅不解,“父亲何出此言?”
钟会诡谲一笑,伸手作振翅状,“陛下年轻气盛,如此大胜,岂不跃然而起乎?”
刚愎自用者必好高骛远。
孙皓没事的时候都会跳上天,现在西陵大胜,西边危机尽去,岂会无动于衷?
弋阳惨败,孙皓险些被贾充生擒,一直记在心中,引为生平之奇耻大辱,常有亲自领兵报仇雪恨之意。
钟会是孙皓的近臣,所以知道他的心思。
“知道为父为何要舍寿春而留合肥否?”
“儿愚钝。”钟毅才智并不差,心中多多少少知道钟会的意思,但故意不挑明,给钟会发挥的空间。
有这么一个父亲,儿子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钟毅只是钟会的养子。
但太不聪明,更不是好事。
第一个养子钟邕被当做人质送给司马昭。
钟毅也被钟会抛弃在寿春。
险些被羊祜擒杀,还是他自己玩命才杀出重围。
“得陇者,必望蜀!得合肥者,必望寿春!”钟会自得道。
“父亲欲效司马懿在雍凉之旧事?拥兵自重?”
吴国堪为帅者,也就丁奉、陆抗而已。
但丁奉已经年迈,孙皓对他也不放心,毕竟他在吴国的声望太高,只要振臂一呼,换一个宗室坐在皇位上,轻而易举。
陆抗督镇荆州,不可能再去攻打寿春。
所以最佳人选只能是钟会。
钟会原本就是扬州都督和淮北都督,知己知彼。
不料,钟会却摇摇头,“你说对了一半,为父的确要效仿司马懿,却并非效其拥兵自重。”
钟毅全身一震,忽然想到钟会入江东以来,每一步都不是在效仿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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