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严询自新野南下,马不停蹄,趁夜渡江。
每人一把短刃一把弩,直扑吴军东营。
施绩上了岁数,酣睡未醒。
吴军正松懈,严询一上来就玩命,突入营寨,奋不顾身,左砍右杀,麾下士卒本就是中军精锐,人人用命,如长矛一般刺入吴营,鼓噪而进,大声嘶吼,地动山摇,仿佛有千军万马。
吴军夜里不知敌军多少,营中火起,自相践踏,全无章法,乱作一团。
襄阳城上王乂见东营大乱,率守军杀出。
两面夹攻,施绩抵挡不住,派出斥候向南营步协求援。
自从孙皓上位之后,丁奉、施绩、陆抗全都升官了,唯独步协原地踏步,难免提心吊胆。
步家当年站在鲁王孙霸一边,与孙皓的父亲孙和是死对头。
此次出兵也是孙皓一再强令,步协才不得不亲自北上,留弟弟步阐防守西陵。
步协能活到现在,凭的就是手上的部曲。
若实力折损太大,他这个西陵督也就当到头了。
见西面杀声大起,不知形势,决定按兵不动,只待天明。
施绩全军溃败。
严询紧咬不放,王乂劝其见好就收,等待石苞渡江,合击步协。
严询大笑,“贼已破胆,此破敌之机也!”
又引精锐攻入南营。
亲冒箭雨,冲杀在前,身中数箭,兀自不退。
晋军不计伤亡,前仆后继。
宛如飞蛾扑火一般,身中数箭,血流如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奋勇向前。
原本南营可以守,但步协为严询气势所慑,不敢迎战,弃了南营,率领部曲南退。
四万吴军一战而溃,若非部曲血战,施绩这一次就栽在襄阳城下,饶是如此,也挨了几刀,凄惨退回江陵。
晋军大胜,严询名动江南。
至第三日石苞渡江,见满地断臂残肢,血流漂杵,抚严询之背道:“公乃万人敌也,他日必为国家栋梁!”
吴军退走,但石苞并不想放过,大军趁胜追击,收复荆南诸县,兵临江陵。
施绩受伤,其子嗣全都是纨绔子弟,多喜文事,在建业附庸风雅,竟无一人子承父业。
施绩带伤防守城池,多次击退晋军。
石苞亲自督战,晋军日夜猛攻,岌岌可危。
步协退回西陵,不敢再战。
石苞领着亲兵在城下叫嚣,“天下大势皆在中原,东吴合当灭亡,尔等何不早降?”
曾经在司马炎身边有多卑微,现在就有多张狂。
仿佛马上就可以攻破江陵,然后率大军直扑建业。
长江之畔,乐乡。
陆抗掬起一捧江水,洗了洗脸。
“北人视我江东如无物哉?石苞老狗也敢叫嚣!”吾彦在身旁怒道。
围攻江陵这么大的事,陆抗当然知道。
“石苞与邓艾齐名,皆乃司马懿提拔,几十年转战天下,兵略过人,倒也不可小觑。”陆抗温声道。
声如其人,温文如玉,气质儒雅。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挥斥方遒的文士,或者高谈阔论的名士。
却是统帅数万人马的大将。
吾彦身边还有左奕、蔡贡、张咸、孙遵、朱乔、俞赞等将,皆江东之精华。
“江陵乃国家重镇,不容有失。”左奕拱手道。
“北军气势正盛,现在驰援,我军未必有胜算,别忘了,西边杜预虎视眈眈,西陵之重,不在江陵之下。”陆抗始终不慌不忙。
西陵扼守三峡出口,又是江陵上游。
孙皓继位之后,步协颇不自安,与西边杜预眉来眼去的。
陆抗心知肚明。
秦国对荆州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了,永安常年驻守三万秦军。
“江陵数万青壮和百姓,当年王昶、王基十万大军来攻,都折戟而归,石苞王乂三四万军就像攻陷江陵,痴心妄想尔,石苞小觑我江东,那就让他多尽兴一会儿。”
施绩只是受伤,并未没有阵亡。
秋风瑟瑟,江面泛起鳞光,陆抗披上斗篷,部将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北面是晋军,西面是秦人虎视眈眈,但你陆抗却始终目光温和,众将心中的焦躁也逐渐淡去。
第六百七十六章 危局
弋阳。
连续对峙数月,看不到胜利的契机,孙皓逐渐不耐烦了。
没有女人和酒的日子实在难熬。
部下抓来的村妇粗鄙不堪,孙皓暴怒之下全都砍了,连抓村妇的亲兵也一同斩首。
整日在营中宴会,一言不合,或者有将领胆敢与其对视,皆被挖舌凿眼,孙皓大笑做成血酒令众人饮下……
说是可以激励士气。
看谁的眼神,都像是要把人剁碎。
三军对垒,皇帝这么搞,吴军士气低靡是自然的。
滕牧、刘纂也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遂劝孙皓先回夏口,那里有美酒也有美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弋阳之战交给他们就行了。
但孙皓惦记着与司马炎决战,觉得前线没有自己不行。
钟会也时常来信,说只要再坚持坚持,司马炎就扛不住了。
青州、豫州水灾连着瘟疫,已经漫延至晋军之中,不出一月,弋阳将重现当年赤壁大胜,中原指日可定。
豫州爆发瘟疫之事,当然也瞒不过吴军细作。
钟会的话半真半假,孙皓只想听自己愿意听的,自然信以为真,所以坚决不同意回夏口。
滕牧、刘纂哪敢再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弋阳前线没有美女和酒,孙皓在营中无聊,又想去射猎。
名为射猎,猎的却不是野兽,而是附近百姓。
搜寻美女,以射杀百姓为乐。
淮西百姓苦不堪言,对吴人的怨恨与日俱增。
两军交战,双方斥候细作来往密集,这个时候出去射猎,不就是活靶子?
滕牧、刘纂冒着被砍死的威胁苦劝。
孙皓终究看在老丈人滕牧的面子上,决定委屈自己,撤回弋阳城,下令建业、夏口选美女、美酒送上来享用。
东吴的美酒没到,钟会却非常体贴的送上西域蒲陶酒,还选了不少娇滴滴的颍川美女。
孙皓原本对钟会有防备之心,但架不住钟会这么体贴,书信往来中,渐渐亲昵起来。
今日想尝蒲陶酒,明日想吃羌炙,后天要穿锦裘,钟会无有不应。
孙皓心血来潮,效诸葛诞之旧事,封钟会为征北大将军,淮阴侯,都督淮南诸军事。
钟会欣然受之,信中有言:“南向百拜顿首,会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今日得遇陛下,实乃苍天庇佑……”
送上去的美女也连连为钟会吹枕头风。
孙皓逐渐晕头转向。
好歹把皇帝祖宗送回弋阳城,刘纂、滕牧松了口气。
眼不见心不烦。
在弋阳城中胡闹,总比在前线胡闹强。
将士们都眼睁睁的看着。
岂料孙皓一走,战局急剧恶化。
新野石苞部大张旗鼓而来,斥候回报至少三万人马。
洛阳司马班再引五万中军抵达前线。
随后,施绩、步协兵败,江陵被围的消息一同传来……
仿佛瞬息之间,东吴的天就塌了。
北岸司马炎立下水寨,征发数万百姓打造战船。
刘纂是宿将,一见风头不对,急忙上书让孙皓先退回夏口,但迎来的只是孙皓的辱骂,认为其畏敌如虎,此战若败,刘氏一门老弱妇孺鸡犬不留……
淮北,司马炎收到石苞大获全胜的消息,欣喜异常,“江陵若下,可制江东之司命。”
仿佛登基称帝就在眼前。
“孙皓十万大军顿兵淮西,今已陷入我军重围,大王可奋力一击,生擒孙皓!”贾充连忙道。
“卫将军意下如何?”司马家有个长处,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
从司马师时代就是如此,群策群力。
羊祜愣了两三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卫将军是喊的自己,升官太快反而有些不适应,“吴军易破,然钟会在侧掣肘,此战难以竟全功。”
钟会的四万人马跟着他转战南北,从一次次苦战中脱颖而出,战力在吴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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