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魏 第603章

作者:苍穹之鱼

滕牧也劝孙皓,“钟会一向野心勃勃,乃蝮蛇也,司马氏尚且忌惮三分,陛下深入敌境,不可轻信。”

孙皓不悦道:“朕岂是三岁孩童?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孤军深入,北有司马炎,西有石苞,南有司马亮,钟会虽无好心,却能分司马炎之势,其必不会坐视司马炎伐我,司马炎亦会顾忌钟会,此正是我军之战机也!”

钟会想利用孙皓,孙皓也想利用钟会。

“陛下英明!”听到他这么说,两人也就放心了。

孙皓贪恋酒色,残暴好杀,却并不是真的昏聩。

至少知道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不能杀。

张布、濮阳兴二人互为表里结党营私,吴人大失所望。

孙皓夷二人三族,并未引起多少人的反感。

至于凿人眼、断人手足,都是些奴仆下人,和一些没有根基的寒门官吏。

只要不动士族豪强,孙皓的皇帝大位还是稳的。

孙皓前些日子还升陆抗为镇军大将军,都督西陵、信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驻防于乐乡(今湖北江陵西南),遥领益州牧。

陆抗因此一跃超过步协,在吴国的地位仅次于右大司马丁奉、左大司马施绩。

掌握的实权不在坐拥江陵的施绩之下。

不过陆抗的回信让孙皓大为不悦。

信中劝孙皓返回建业,司马炎弑父继位,酝酿登基称帝,何必凑上去让人家揍?

东吴不上去,司马炎一定会攻打淮南。

届时再出手也不晚。

不过陆抗的建议显然不符合孙皓的性格。

孙皓跟司马炎一样,急于建功,证明自己,所以陆抗的信也就被忽略。

“传令诸军,今日定要攻破弋阳!”孙皓忽然拔剑,大吼一声。

剑锋到处乱晃,寒光闪闪,阴风阵阵。

刘纂、滕牧被吓的一哆嗦,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

这位主虽然知道什么能杀什么人不能杀,但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不是?

万一这剑锋划在自己脖子上,事情就不太妙了。

以前宴会上就是如此,侍女多看了他两眼,谈笑间拔剑刺死侍女……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不止是刘纂、滕牧这些大臣,连周围的亲卫都后退一步。

孙皓打鸡血,变成了狗血。

居然无人响应。

唰的一下,孙皓的脸沉了下去,眼神逐渐暴虐起来。

滕牧赶紧振臂而呼,“为了陛下,我等粉身碎骨,也要攻破弋阳!”

“攻、攻破弋阳!”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大吼。

孙皓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有个疯狗一样的皇帝,吴军也变得像疯狗一样,疯狂扑向弋阳城。

刘纂亲自领军,孙皓提剑督镇在后。

弋阳并非坚城,守军不过六七千,又无大将,被十万吴军围困半个月,因司马炎在安城,号称三十万大军,城中军民才决定死守。

不过城中军民愿为司马炎尽忠,司马炎却对一座小小弋阳兴趣不大。

此地原本就是弃子,引孙皓继续北上。

求援使者派出四五拨,司马炎却一直按兵不动。

援军迟迟不来,弋阳油尽灯枯,被刘纂攻上城头。

弋阳遂落入东吴之手。

不过,这只是这场大战的开始。

第六百七十二章 重用

羊祜回到泰山郡南城县后一直深居简出,奉养母亲,教育子侄,不问世事。

春夏读书,秋冬狩猎,日子过的倒也逍遥。

但以他的家世和名望,不可能真的永远这么过下去。

这一年,羊祜已经四十四岁。

即便他想这么过下去,羊家也不会愿意的。

“以兄长之才,岂能埋没于此?”堂弟羊琇专程从安城赶回泰山,为的就是请羊祜出山。

羊琇与司马炎同窗,自幼相识。

有次宴会上,两人坐在一起,羊琇对司马炎说:若富贵见用,任领护各十年。

司马炎许之。

后司马炎为世子,任抚军将军,羊琇为参军。

司马炎掌权,羊琇迁左卫将军,封甘露亭侯。

不过羊琇仗着司马炎宠幸,为人奢侈放恣,名闻洛阳,常为人诟病,加上司马炎身边狗腿子也不是这么好当,竞争实在太过激烈,所以想请羊祜出山,为自己撑一撑场面。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晋王身侧人才济济,我才疏学浅不足以胜任。”羊祜起初是拒绝的。

但架不住族中长辈晚辈的一阵劝谏。

司马炎的征辟令也一封接一封的来。

从秘书监升到尚书左仆射,就连司马家一向看中的兵权,也让羊祜参与进来,任命其为中领军,悉统洛阳宿卫,入直殿中。

器重到这个份上,羊祜不感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晋王恩宠如斯,叔子若执迷不悟,只恐羊氏如陈氏,自绝于晋也!”兄长羊发也来劝告。

司马炎面子给到这个地步,若是再不识抬举,羊氏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陈泰当初不给司马昭面子,现在陈氏已经完全衰落,堂兄陈佐今年被贬去青州刺史,儿子陈温也从颍阴侯降为子爵。

司马家报仇,十年不晚。

羊祜只能长叹一声,乖乖跟着羊琇,赶赴安城前线。

司马炎一见羊祜,当即大喜,“得羊叔子之助,我家必兴旺也!”

“祜败军之将,被羁秦国数年,实在无颜以对晋王。”羊祜倒是没有多兴奋。

“公何处此言?昔者苏武牧羊,十九载不改其志,公委羁留多年,不改其心,足见忠义,且西贼之虚实,定为公所知,不知可有破贼之法?”司马炎算盘珠子打的响亮。

羊祜被俘数年,矢志不渝,已经成了中原士族的道德楷模。

司马炎重用他,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增加名望。

更何况羊祜还是真正有才能之人。

“大王眷顾之恩,祜铭感五内,秦国之弊,在人口凋零,不及中原之三一,大王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秦国非大王之敌也。”羊祜不痛不痒的拍了个马屁。

这些马屁别人都拍烂了,司马炎也听多了,“公何以教孤?”

贾充、荀勖、何劭等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今日若不拿出真本事,羊祜别想在这权力场上站稳。

不过国策恰恰是羊祜所长。

略一思索之后,羊祜拱手道:“为今之计,东西对峙之局已成,大王行占田制,秦人亦行均田制,短期内难分胜负,是以,臣以为当西守南攻!”

“西守南攻?”司马炎眼神亮了起来。

他身边的短板缺缺是缺少一个战略规划之人。

石苞长于军略,贾充善于揣摩上意,两人私心也重。

张华长于内政,裴秀、何劭、羊琇等人才略有,但绝非国家重器。

现在羊祜来了,司马炎才算真的圆满。

“三国之中,东吴最弱,却钱粮广盛,人口繁多,大王若是能兼并江东,合南北之势,则秦国绝非敌手。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此天以江东授大王,大王不可不取也!”

羊祜侃侃而谈,言辞犀利,分析的头头是道。

在场之人无不敬服。

羊祜继续道:“东吴之要害皆在荆州,荆州之要害在襄阳,犹如长剑,悬于江东之首,大王可拥重兵,一股下江陵,全据荆州,编练水军,趁孙皓祸乱于内,大军顺水而下,一战而克建业!”

东吴的人力物力输送至中原,比蜀中到关中轻松太多。

司马炎抚掌大笑,当即再升羊祜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

亲厚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这立即就引起了贾充、荀勖的同时不满,两人劳心劳力,为司马家前后奔走,羊祜却后来居上。

贾充现在也才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荀勖也才中书监,羊祜一上来就快要跟他平起平坐。

虽然隐隐约约知道是司马炎故意扶植羊祜,平衡山东、并州、颍川各大士族,但两人原本就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之人。

“公所言乃远策,不知可有良策破孙皓?”贾充一对三角眼中神色复杂。

吴军攻破弋阳,士气正盛,孙皓疯狂叫嚣,要与司马炎在淮水决一死战。

羊祜冲贾充拱了拱手,“吴军远来,如无根之萍,钟会不怀好意,在旁窥伺,大王何不静观其变?”

孙皓年轻气盛,要找司马炎决一死战,但司马炎却不愿轻易出战。

尤其还有钟会在一旁虎视眈眈。

万一战败,司马炎就会跟他的父亲一样,与皇位无缘。

所以这一战并不是为了破敌,而是为了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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