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魏 第595章

作者:苍穹之鱼

张华、何劭却泰然自若。

此事放在代州大战后面说,明显比大战要重要的多。

司马炎掏出奏表,递给身边的何劭,何劭朗声道:“臣闻昏明迭用,否泰相济,天命未改,历数有归,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齐有无知之祸,而小白为五伯之长;晋有骊姬之难,而重耳主诸侯之盟。秦贼猖獗,必将有以扶其危;社稷靡安,必将有以继其绪。伏惟殿下,玄德通于神明,圣姿合于两仪,应命代之期,绍千载之运。夫符瑞之表,天人有征,大兴之兆,图谶垂典。大王神明圣武,承三代之天命,当代魏而立晋也,天下之人只知有晋而不知有魏,大王当顺应人心,服膺天数……”

众人皆是一震,原来是劝进表。

难怪陈骞这么大失误,司马炎却不愿处罚。

陈骞一向以朴实稳重、智计过人,一道劝进表,刚好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高明!

贾充一对三角眼骨碌碌的转着,转眼就想通其中的关窍,暗恨被陈骞抢先了一步。

陈骞当年还是老实人,没想到也变得这么鸡贼起来……

贾充心中暗笑,刚在酝酿劝进说辞,不料旁席的石苞“噗通”一声,先跪了下去,“陈都督所言甚是,大王当早登大位,早定人心。”

贾充骂了一声“老匹夫”,这厮年纪一大把了,身手还这么利索,说跪就跪……

“曹氏得国,皆是大王父祖之功也,天下也理应归于大王,大王取而代之,亦能激励军心民心,以中原之正,伐西戎之逆,深合天道也!”贾充的马屁明显比石苞高明不少。

顺带连棺材里的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也拍了一把。

如果不是石苞跪的太快,他还能想出更高明的马屁。

司马炎满脸红光笑道:“公闾之言……甚是,然我家数代忠于大魏,孤已为晋王,岂敢奢望其他?诸位不可再发此不忠不义不孝之言。”

贾充跟司马昭一个辈分,女儿嫁给司马攸,按道理是司马炎的长辈。

被直接称呼表字,贾充非但没有不喜,反而脸上一喜。

这说明司马炎把他当自己人。

司马炎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飘向荀勖。

没有荀氏点头,司马炎心中多少没底。

荀勖也心中暗恨,感觉自己被贾充、石苞两人裹挟了。

他们不要脸,颍川士族不能不要……

但今日若是不表态,将来在新朝上一定会被打压。

“大王早定大位,早安人心!”荀勖只能捏着鼻子干巴巴的来了一句,完全没有陈骞的文采,石苞的谄媚之态,贾充的言辞之利。

不过这些不重要,司马炎要的只是颍川士族的态度而已。

“诸位无需多言!”

无需多言,就是少说话,多办事。

贾充立马心领神会,贼兮兮的目光忽然与石苞碰撞在一起,两人都精明似鬼的人物,一个眼神就够了。

几天之后,曹魏名义的皇帝非常自觉的给司马炎写了一道劝进表。

“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格尔上下神祗,罔不克顺,地平天成,万邦以乂。应受上帝之命,协皇极之中。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於戏!王其钦顺天命。率循训典,底绥四国,用保天休,无替我二皇之弘烈。”

连皇帝曹奂都知道拍司马炎父祖的马屁。

让位让的这么卑躬屈膝,也算是罕见的了。

不过司马家一向又当又立,曹丕代汉三辞三让,司马炎也要做足功夫,固辞不受,“秦贼未灭,国家危难之际,百姓水深火热,孤岂能行此事?”

士族门阀纷纷称赞司马炎的仁德起来。

郑冲、何曾、石鉴等一批老不死的全都蹦出来,为司马炎奔走呼告,“晋王不受大位,奈天下何?将置黎民百姓何地?”

中原各地劝进表和祥瑞如同雪片一样飞入洛阳。

曹奂非常配合的二请。

反正曹家当年也是这么对汉室的,一套标准的流程下来,曹奂也没多少心理负担,曹魏至此罪不在他。

他比曹芳、曹髦看的开一些。

司马炎依旧不受,亲自入宫请罪,声称绝无此意。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代魏之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很快将进入最后一步。

第六百六十二章 新都

杨峥将并州之事托付给马隆之后,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刚回到长安。

新招募的中军连同家眷陆陆续续迁往长安。

也算是一次迁徙。

将士辛苦远征,按照惯例,领到赏赐后,轮番休沐。

不过一回到长安,各种劝进声音越来越大。

尤其是凉州的几个大世家,最是心热。

杨峥也很心热,但隐隐约约觉得时机未到。

自己一向号称曹魏忠臣,不得已才称王率领雍凉将士匡扶社稷,现在一脚踢开曹魏,自己当皇帝,这叫什么事?这不是跟司马家一个德性?

说出口的话就要算数。

其次,太早称帝,会让秦国过早的失去进取之心,内部各种利益团体会将精力转为争权夺利。

一个秦王已经够用了。

在没有取得对中原绝对性的优势之前,过早称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底,与司马家差一场决定性的大战。

司马家推行占田制这么多年,马上就会迎来巅峰。

这场大战已经不远了。

称帝不是简单的下个诏令就完了,还要一套繁琐的程序和仪式。

最简单的例子,身为皇帝,总不能再挤在长安城的都督府吧?肯定要大兴土木。

各种花费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关中刚刚经历大旱,虽然去年入冬之后下了几场小雪,但明年什么状况谁都不知道。

这个时节称帝,其实是在加重百姓负担。

所有劝进的表奏一律退回,杨峥采取能处理态度,不表态,不回复,这种事情往往越说,下面的人越兴奋。

鲁芝、卫瓘、杜预、张特、索靖几个重臣没有说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跟去年一样,到了三月,天气依旧寒冷刺骨。

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龙首原兴建新都。

嵇康按照杨峥意思,规划了一座庞大的新城,还用一张巨大的绢帛描绘出来。

楼台参差、枌橑复结、飞檐叠施、鸱吻竦持,丹梁如飞虹弯拱,朱桷似叠嶂森布。

整座有种阳刚大气之美,格局宏大,又不失各种精巧的构思。

杨峥从未想过魏晋的建筑可以如此美轮美奂。

既有汉代宫阙的厚重,又有超尘脱俗之意。

比现在的长安城大了三四个不止。

建筑同样是文化符号。

魏晋之际,政局多变,命运不测,名士自危,消极失意,以发言高玄来逃避现实,明哲保身,于是清谈成风,玄学大兴。

但也正因为此,士人多了一分闲情雅致,能钻研其他东西。

医学、炼丹、术数、书法、音律、丹青、哲学都在这个时代兴起。

连皇帝曹髦都颇擅丹青之术。

所谓魏晋风流大抵便是如此。

嵇康恬静无欲,颇合道家神髓,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也很好的契合在建筑风格之中。

新都格局虽然还是坊市制,但各种建筑则完全按嵇康的心意来。

“此乃臣与僚属两个月的成果。”嵇康淡淡道。

杨峥苦笑,好是好,但一看就不便宜,好东西一向都不便宜,“如此岂非靡费巨亿?关中大旱,百姓衣食无着,如此大兴土木,只恐国力不济。”

嵇康道:“臣按大王的意思,一坊一坊的构建,预计十五年左右,每年投入并不多,新都靠近骊山、秦岭,山石、巨木直接开采,水流而下,大大缩短耗费。”

如果是十五年的话,以秦国的国力应该不难。

后世国家兴起,不也是启动大基建吗?

以后用此法以工代赈,让受灾百姓多一条活路也是不错的。

历代的徭役都是白嫖,不仅不给工钱,连饭都不提供,衣服、劳动工具都是自备……

而秦国营建新都,一日两餐,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冬天还提供羊裘,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劳累,但也缓慢,比起耕作放牧,轻松太多。

去年秋冬以来,不少人还长壮实了……

新都周围聚集了成片的村寨,为的就是能吃上官府的饭食。

“若是如此,孤就放心了,不可太耗费国力,亦不可使百姓太过操劳。”

“唯。”嵇康拱拱手,一句恭维的话没有,就去忙自己的了。

这种作风恰恰是杨峥欣赏的,把心思用在实事上,而不是揣摩上司的心思,大家就事论事,都轻松自在。

既然提起新都,杨峥就带着甲士去视察一番。

龙首塬距离长安不远。

塬上人山人海,热火朝天,新都的轮廓有了。

各种大木巨石堆叠如山。

古代的人都极端勤奋,给一口饱饭,全都玩命的干。

秦国的气象也能在这些百姓中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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