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出走八万里
收回思绪,陈洛望着自己面前那尊都察大印,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一切才刚刚开始。
……
中京城,一处偏僻的宅院中。
此时此刻,大门紧闭,即便外面阳光正好,但那宅院的正厅中光线昏暗,只能模糊看清一些人影的轮廓。
“关于这个都察院,诸位怎么看?”坐在上首的一道声音响起,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
“除了陛下今日宣布的监察百官之权外,于偏倚处来说,更像是个专门处置民告官的衙门。”一道女声响起,说道,“目前来看,与我等世家圣族并无直接的厉害关系。”
“华夫人所言,实在是自我安慰了。”另一位身形宽胖的人影说道,“陈洛此举,是在打外围啊!”
上首的人微微点头:“邓先生,还请细说。”
那宽胖身影的人轻笑一声,说道:“今日大家能应方家之邀聚在这里,有些事老夫就不放在明面上说了。”
“偌大的家族,谁底下没点不能见人的往事……”
“咳咳……”上首的人影咳嗽了一声,“邓先生,闲话休叙,直接说重点吧。”
那邓先生点点头:“大家都是要名声的,咱们哪一家大门前不是竖着十几面牌坊?”
“有些事,咱们不方便做,就要借他人的手去做。”
“谁手上没几个官?”
“朝中站着的大小官员不去说,咱们各自祖地所在,那一县一府之地,谁是天?”
“如今都察院一立,开始纠察官员。虽然说我等依然享受刑不上,法不责的特权,但是那些人,可都是咱们家族的哨卡与防线。”
“原本若只是针对偏倚处,对我等影响还有限。但是陛下直接赐权,监管百官,那对我们的影响,可就大了。”
“哼,哪有那么容易?”那华夫人冷哼一声,“人情如织,关系如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区区一个衙门,能有几分斤两?”
“老身就不信,还能翻了天?”
“华夫人,那可是安国公啊!”邓先生叹了一口气,又望了望首座的人,说道,“他身负民心民望,前有帝王将相撑腰,后有圣堂道宫坐镇,怎可小觑?”
“况且,他如今的岁数,也不过二十!”
“你说你织就了人情网,焉知他没有耐心,去抽丝剥茧?”
“我等有不刑不责的特权,安稳无忧,可是没了这外围的爪牙,许多事情办起来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邓胖子,说这么多,你有什么计策吗?”此时坐在那华夫人身边的一道身影开口道,“这都察院兴办已经确定,我等已经无法阻止了,眼下需要的是对策,而不是长他的志气,灭我等威风。”
那邓先生摆摆手:“宁大儒误会了。老夫也只是将现状和诸位说一说而已。”
“至于对策嘛。呵呵……”邓先生又是一笑,“依旧故计耳!”
其他人闻言,都是微微一愣,华夫人有些不耐烦,说道:“说清楚。”
“华夫人莫急,听老夫说来。”邓先生说道,“安国公少年天骄,人族栋梁,这一点我与我的家族,都是极为敬佩的。若是他明日要打蛮族,老夫及老夫族人誓死跟随。不过此时此事,老夫为家族计,不得不拦一拦他。我相信诸位也是如此。”
其余人纷纷点头,邓先生这才继续说道:“衙门是什么?不过是一群手握权利的人。没了人,那衙门和厨房茅厕有什么区别。”
“所以,关键是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安国公雄才远略,但是混官场,他还是个孩子。”
“都察院很好,可都察院也要人撑着。他去哪召集人?就算召集到了,又怎么让他们贯彻他的想法?”
“安国公不该过早的将都察院抛出来的。应当是先培植亲信,然后再将他们放入都察院中。如今都察院有了,却只是一个空架子。”
“我等只需要动用关系,将我们选中的人送进都察院。”
“那这刀,到底握在谁手中,还是两说。”
邓先生一口气说完,其他人都陷入沉默。片刻后,上首的人影说道:“是个笨法子,却有效。”
“甚至可以先行放弃一些核心位置,让我们的人慢慢升迁,几十年的时间,对我等世家圣族来说,不过眨眼。”
“官员就那么多,抽调的话,那其他衙门也就有了空缺。”
“就算开设恩科,再取官员,我等也不是不能拉拢。”
“可以一试。”
“另外……”邓先生又开口道,“若是可以的话,让吴庸之争取一下都察院督院之职!”
“我等可以为他做势!”
“附议!”一名在场之人说道。
“附议!”另一人也跟着说道。
“附议!”
“附议!”
瞬间,众人形成了共识。
“那就这么安排下去吧。”主位上的人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黎阳周家今日怎么未到?你等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人回道:“老夫昨日去周家在中京的宅院,只是宅院内只有妇幼仆从。老夫已经去信黎阳府,询问究竟了。”
其他人都皱起眉头,华夫人担忧道:“周家一手操办了御史台请奏改制寒门之事,该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
那坐在首位的人摆了摆手:“那周家乃是世家,在京城的主事大儒也有二品修为,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黎阳那边的消息吧。”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啊,中京重地,谁敢堂而皇之的对世家下手?这里有皇族和镇玄司罩着呢。
……
城外三十里,杏树林。
“好恼火哟。”二师姐凌楚楚啃着苹果,恶狠狠地说道,“他们肯定在扯慌。”
说着,凌楚楚又看向面前的空地,那地上埋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所有人都只有脖子以上露出来。
“他们肯定还有同伙!”凌楚楚断言道。
那盯着一对黑眼圈的健妇靠着一棵大树,想了想,说道:“妹娃儿,我啷个记得还有个啥子事嘞?”
凌楚楚楞了一下,看着那健妇:“啥子事?”
“记不得了……”那健妇想了想,说道,“对咯,上次你去抓他们的时候,是不是说好多人在骂小弟娃?”
“对对对!”凌楚楚点点头,“一开始我还好气愤,后来才晓得,是小弟娃写了戏……啊?戏!”
凌楚楚突然反应过来:“嬢嬢,我们忘记去看小弟娃滴戏咯……”
说着,凌楚楚从怀里掏出两张醒早茶楼的门票:“白抢了……”
健妇连忙站起身:“要不去找你小弟娃,让他在给你演一遍?”
“不得行!”凌楚楚连忙摇头,“我们现在还不能暴露。”
健妇连忙点头:“晓得晓得,智斗!”
凌楚楚指了指地上那十几个人:“嬢嬢你看一哈他们,我去城里转转,看还有没有重演。”健妇连忙点头,“要得,要得。”
凌楚楚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就消失在原地。
见凌楚楚走远,那健妇打了个哈欠,化作了一个体型巨大的雾骊兽,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竹子,啃了起来。
而就在树林的上空,有两道身影浮现,一个身宽体胖,一个穿着一袭滚龙袍,两人身上都散发这淡淡的圣威,目光注视着下方那被埋着的十几个人身上。
“镇国王,这事你不管管?”那龙袍老者笑嘻嘻望着身边的苏坡仙,“世家遇袭,理当出手啊。”
“呸。”苏坡仙啐了一口,“那小丫头算起来,也是你们族谱中有名有姓的。按辈分,是你孙女吧?这算你们皇族家事,你个当爷爷的都不管,我一个姓苏的外姓人管什么?”
“这……”那皇袍老者愣了一下,叹口气,“那一位的女儿,管不起啊……”
说着,皇袍老者又望了一眼地上那被埋着的十几个大儒,说道:“是老夫看错了。他们不是遇袭,是与我那小孙女玩耍呢。”
“哦,对对对,老夫在南荒的时候,听过这个玩法。”苏坡仙连忙点头,说道,“叫做一二三,木头人。”
“玩耍者将自己当做一棵树,扎入地下,期间不许动,动了就算输了。”
皇袍老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等在这里当个中正,别让这些坏心眼的大儒作弊,哄骗了我那单纯的孙女了。”
“正该如此。”苏坡仙一脸正色道。
……
偏倚处。
陈洛此时坐在法相大位上,不断提笔在纸上写着。
他落笔的正是一个个名字。
之前刚入住偏倚处时,就调来了所有官员的在职名册,想不到如今倒是用上了。
穿越前陈洛虽然没有当过官,但是各种《名义》啊《财富》啊什么的电视剧和小说可没有少看,他深刻地明白,政策的关键在于执行。
懒政、怠政,能将一个好好的部门弄的天怒人怨;一刀切、层层加码,能把一个好好的政策搞得面目全非!
所以,人很重要。
尤其是基层!
如今的都察院只是一颗种子,那就必须要小心呵护,要是一不小心,让它长成了转基因,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陈洛此时心态凝重,毕竟他只是从卷宗上了解这些官员的生平,对于他们的脾气性格还是不清楚。
他们真的能做到为民做主吗?
难道还要再设置一个内部的纪律组织?
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当然,他也可以找程相给他推荐,只是都察院是一个完整的体系,需要的官员数量不小,哪能全靠推荐呢。
“侯良平……”陈洛又写下一个名字,就在此时,一名小吏突然敲门,说道:“柱国,有人拜访,拿着程兵相的帖子。”
“嗯?老程的帖子?”陈洛一愣,连忙放下了毛笔,接过小吏递上的门贴,看了一眼,数道,“快请!”
小吏连忙领命,片刻后,他便引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还牵着一个小童,身后跟着两名青年,那小童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四下张望,充满了好奇。那两名青年人,一个眉峰如剑,一个身姿如松,都透着一股子正气。
“乡野教学陈希亮,携弟子海瑞、况钟,见过陈柱国!”
那老者拱手,身后两名青年齐齐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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