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出走八万里
如果有,那一定是极为棘手之事。
叶恒望着刘温叟,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兴致。
这个刘温叟,想告御状!
什么法相位置空悬,什么早定法相,都是他的幌子。
他只是想接这些事把背后的一件难事抛出来!
“法相不在,还有朕在。”
“还有文相与政相在!”
“还有大玄文武百官在!”
“刘爱卿,你想听哪一条的司法解释?”
刘温叟听到叶恒的问话,也不装了,直接躬下身子,大声说道:“洛州广平府苍宁县赵瑞安弑父一案,并赵瑞安之子赵昌硕告苍宁县知县季羡鱼专权独断,草菅人命!”
弑父!专权!草菅人命!
一个个敏感的词语从刘温叟口中蹦出,让长明宫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如实说来!”叶恒声音低沉,开口道。
“是!”刘温叟站起身,朗声道,“十日前,苍宁县赵瑞安发现其父寿终,逝于床榻,悲痛欲绝,广发讣告,举家治丧!”
“七日前,乃是发丧之日。赵瑞安之父有一故友,乃是三品大儒,闻听好友死讯,前来告别,来到灵前,却告知赵瑞安,其父未死。”
“身体虽无生息,但尚有一丝神魂波动!”
“赵瑞安大喜,便收了丧事。”
“五日前,赵瑞安再发讣告,说其父确以身亡。那苍宁县知县季羡鱼乃是之前那位大儒的弟子,心生疑窦,命仵作验尸,果然在其父尸体内发现有灯熄草的痕迹。”
“这灯熄草,可以安神静气,但是若是过量使用,就会对神魂造成伤害。同时,季羡鱼也查到赵瑞安购买了大量的灯熄草。”
“赵瑞安承认,是自己使用灯熄草灭杀了其父的神魂。”
“于是季羡鱼判定赵瑞安弑父!”
“可没等用刑,赵瑞安就在监牢之中自缢,死前留下血书:我未弑父!”
“赵瑞安之子赵昌硕举告季羡鱼,声称赵瑞安曾经再三说明,是其父那律神魂传出痛苦之意,请赵瑞安帮其解脱。”
“赵昌硕认为,其祖父没有通读天赋,乃是一介凡人,年已八十。十日前被发现时就没了呼吸脉搏,更没有心跳。停尸三日时,身体甚至已经生出了尸斑,可以说是已死。”
“区区一缕神魂,并不能说明其祖父是一个活人!”
“试问,如何能再杀一次死人,然后受到定罪呢?”
“所以赵瑞安弑父的罪行根本不存在。是季羡鱼盲目相信其老师的判断,才定下来赵瑞安弑父的罪名,逼得赵瑞安在狱中自杀!”
“而季羡鱼辩称,无论赵瑞安之父是什么状态,能够传递出痛苦的情绪,便说明他作为人的感知未断,就不算死亡。赵瑞安以灯熄草灭去神魂,便是弑父!”
“如今季羡鱼正停职待参,还请陛下与诸位大臣为此案定个论调。”
刘温叟一口气将整个案子的脉络大概说了一遍,随后便闭上嘴,不再言语。
不过这倒是让其他的官员们一个个面色诧异起来。
一介凡人,身体并无生命迹象,怎么会还有一丝神魂存在?
不进入六千里,根本是无法感应到神魂海的啊。
这天下的潜规则,凡人都是以肉身判断生死,唯有修行者才会以神魂判断生死。
怎么会两者发生重合呢?
能站在长明宫内,在场官员都是人杰,大家一眼就看出,这案件的关键,是判定赵瑞安之父在第一次报丧后,是否还是一个活人!
长明宫中的窃窃私语之声再起。
“此事……老夫可以解释。”一直在一旁闭目的韩青竹睁开了双眼,缓缓开口道。
韩青竹开口,百官登时安静下来。
刘温叟连忙偏过身子,朝着韩青竹一礼,道:“请政相解惑!”
韩青竹先是朝叶恒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看着文武百官,却说起了似乎与这个案子无关的事情。
“当年孔圣开儒门万里通天路,除却孔圣的至圣位格,座下圣人也有不少。”
“及至后来,每朝每代,我人族圣人不绝。”
“直到前朝,自五柳先生之后,再无圣人出。即便天纵英姿如韩大家,仍旧是巅峰半圣,停留在三问境界!”
“大家知道是何故吗?”
众官员纷纷摇头。
虽然不明白韩青竹为何突然提起圣道的事,但这种事多听一点,或许对日后自己的修行就有帮助。
“青竹!”周左风低声喊了一声,似乎想要劝阻韩青竹往下说,但韩青竹微微摇头,说道:“他们若修行到求索,自然就会心生感应。若是修不到,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差别。”
“陈洛那小子都知道在八千里磨炼心境,我等还畏首畏尾做什么?”
周左风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政相,你此话是何意?”另一名大儒官员踏步而出,执礼问道。
韩青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也不算秘密,想必各世家圣族也都有流传。”
“我们的天道,经历过两次分崩!”
“一次是建木崩塌,两界脱离,人间与幽冥断开。”
“另一次则是双天并立,苍天与蛮天对峙。”
“每一次分崩,都是古天道完整本源规则的分散!”
说到这,韩青竹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水缸,被砸破了两个窟窿,那缸里的水,都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可缸里的水流到窟窿那里,就不往外流了吗?”
“不,沿着那窟窿周围,还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裂缝,依然有水从那些裂缝渗透出去!”
“为何我人族会有儒道佛万里大道,现在还要加上陈洛的武道!”
“为何天道会认可我们的道理?”
“因为我们的道理,是在补充和完善苍天的天道!”
“我们都是在补这个大水缸!”
“窟窿补不上,就补那些裂缝!”
“为何我儒门能成为人族正统,汇集气运,鼎立朝廷?”
“因为佛门最后,是想换一个水缸;道门最后,是想摆脱水缸,不喝水缸里的水;而孔圣的道理,是真正想要修理这水缸!”
“陈洛的武道,难得就难得在,他找到了新的修补材料,也找到了更多补缸的人。”
“但是眼下,这水缸修好了吗?”
韩青竹摇了摇头:“没有。”
“窟窿太大,裂缝太多,那水还在往外渗出!”
“为何那么多人厚古薄今,以为古时人族多圣,今人不如古人。”
“但是他们没有看到,古时我人族多圣,妖族帝妖也不少,蛮族蛮古更是不缺。”
“那今日呢?”
“归其根本,是本源规则散溢太多,不得圆满!”
“倒不是说不会再有圣人出,但那难度,比古时要高上不少!”
韩青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看向刘温叟。
“现在,本相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你口中赵父那种情况,并非孤例,自古至今,出现了不少。”
“只是没有人去注意而已。”
“圣堂曾经有过研判!”
“这与众生寿元规则不圆满有关!有一部分寿元规则,落在了幽冥。”
“寿元已尽,但却并未离魂,一缕神魂捆住了要脱离肉身的生灵灵光!”
“简单来说就是六个字:人已死,命未绝!”
韩青竹说完,满朝文武都是一脸错愕。
还有这种事?
“那此案,该如何处理?”刘温叟皱起眉,疑惑问道。
周左风叹了一口气:“不能定赵瑞安弑父,也不能说季羡鱼有过。”
“但这里面,终归横亘了赵瑞安一条人命在!”
周左风沉思了片刻,朝着叶恒行礼道:“请陛下下旨,命新立的提点刑狱司推翻苍宁县判决,洗去赵瑞安弑父之名。”
“赵瑞安于监牢中自杀身亡,苍宁县知县季羡鱼有失职之责。”
“调往北境,做一任边疆县令吧!”
百官闻言,眼前一亮,不愧是老政相啊!
还百姓公道,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关键是对季羡鱼的处置!
追究的不是判案,而是失职。
从洛州调往北境,看上去是贬谪了,但是有些北境城池管理可是算战功的!
那接下来,就是看将季羡鱼调往何处了。
罚过了,又好像没罚。
真是大智慧!
叶恒点了点头,说道:“准奏!”
刘温叟拱手退回朝班之中,叶恒则有些好奇地望向原本法相应该站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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