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凌天下
“好!”
“好好好!”
众人一起拍掌喝彩,神情激动,不能自已,尽皆遥想当年蒙帅的风姿,如何能不心驰神往。
董笑颜亦是脱口赞道:“蒙帅,端的好文采!真英雄也!”
风印连连点头,心潮澎湃,道:“是啊,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蒙帅,的确是一代人杰,千古风流,当之无愧!”
董笑颜正待赞同之际,骤然惊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咦呼……自己居然被带入进去了……
“风神医听了这句话之后,沉默良久,说道:兄长之志,小弟佩服。以后,若小弟薄有所能,必为兄长做事一件。”
众人同时慨叹。
这,‘做事一件’这四个字,现在听来,简直重如山岳!
只听说书先生继续,道:“……此去多年,蒙帅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扫荡六国,定鼎安平,戎马倥偬,烽烟万里……而风神医亦是悬壶济世,泽被苍生……两位千古传奇,盖世人杰,在那一次相见之后,竟然再也没有见过面。端的是时也命也运也,尝令人慨叹不已。”
众人同时叹息,莫不感慨风神医怎不和蒙帅时常见面,把酒言欢,才证兄弟情谊,顷刻如故!
可惜英雄人物的身上,总是充满了遗憾。
“及至天下一统,大秦定鼎安平之后,蒙帅想起风神医那句话,正所谓,受恩深处宜先退,得意浓时便可休。旋即便向皇帝陛下坚决辞行;陛下几次三番挽留,奈何蒙帅去意已决,无奈之下,问道:蒙帅可有什么要求?”
“蒙帅沉默良久,方才言道:吾自身并无所求,唯祈陛下一事:当初南征北讨,多少兄弟葬身沙场,马革裹尸,家中不知如何生活,只求陛下,多加封赏!”
“诸君,这就是蒙帅!蒙帅戎马一生,却在任何时候,都未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他的心里,永远是自己的兄弟,永远是自己的兵!”
这时,隐隐有细微的啜泣声响起。
那几位身体残缺的老人哽咽着,身子颤抖,低下头来,口中默默念叨:“蒙帅……蒙帅……”
“这便是蒙帅荣归那一年,诸位应该还记得,那一年,朝廷倾尽国库之力,大加犒赏残军,追赏烈士,每一个英烈家庭,都拿到了数目不菲的银钱,追本溯源,就是因为蒙帅,因为他的最后要求。这一节,费帅与吴帅等都已经佐证过多次了,诸君应该知晓这并非妄言!”
“是的,确有此事。”所有人齐齐的点头称是。
这件事,对于整个大秦来说,都是记忆深刻的一件事,终身难忘,如何不知?
正因为此事真实,所以……之前说书先生所说的所有,也定然就是真实!
蒙将军跟风神医就是患难之交,确凿无疑!
“待到蒙帅容归之后,就此闭门不出,再不参与任何的天下大事,唯蒙帅的府邸,一直到蒙帅去世之后的现如今,仍旧无人敢在门前放肆!”
说书先生凛然的说道:“此,乃是我大秦之魂啊。”
“那一年,蒙帅因为身经百战,受伤无数,身体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境,临终之际,深深长叹,曰:此生唯独遗憾,未能再见我那兄弟一面。此生唯独内愧,不能照顾战死兄弟的家眷。此乃我蒙方征战一生,耿耿长恨也!于是溘然长眠。”
“风神医其时正在蛮荒野地采药,闻知此事之时,蒙帅去世已久。风神医悲痛至极,想起当初承诺,遂慨然捐出全部家产,为蒙帅了结此生最后恨事。”
说书先生眼眶湿润:“蒙帅……毕生俸禄,和陛下赏赐,都变卖了资助麾下战死将士的家眷,直到此生终了,陛下派人查验资产,才发现,偌大镇国公府,竟至……竟至穷困潦倒,尚比不上中产之家!陛下为之动容,泪如雨下。”
一片叹息声。
众人都是心潮澎湃。
做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真为千古伟人、光耀万世啊!
“而蒙帅此生最后时刻,挂念的,仍旧是战死兄弟的家眷,仍旧在自责,他没有做到最好。诸君啊,那是数百上千万的家庭啊,谁又能以一人之力照顾周全?这本是无解的难题,但蒙帅仍旧为此,愧疚一生,恨走九泉!”
“蒙帅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与麾下将士亲如兄弟,视若手足。军神二字,唯有蒙帅,方才当之无愧!”
“而风神医与蒙帅不过一面之交,便即相交莫逆,兄弟结义,一诺千均,更在蒙帅身死之后,毅然捐出全副身家,助兄弟完成遗愿,同样的千古风流,无双人杰!”
“风神医找了费心语大帅,吴铁军大帅来承办此事,而两位大帅上报陛下,陛下亲自拍板,从那之后,就有了这一座将军城!”
说书先生唏嘘不已:“英雄人物,一至于斯!正所谓,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无上英雄!万古风流!”
说完了这段故事,说书先生依然还是感叹了好几句。
虽然这个故事,他已经说过千百遍,但每次说起来,依然心神震动,感慨不已。
故事说完了。
依然是一片鸦雀无声。
几位老兵低低的啜泣竟然显得那样明显。
“晚上回去给大帅上香去。”
一个老兵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去京城大帅墓前上一柱香。哎。”
“咱们哪来那福气,哎。上次洪二瘸子借着女婿的光,跟着走货的车去了京城,去大帅墓前跪了一下午,回来后直感叹此生还能给大帅磕个头,也算是此生没有了遗憾。”
“然后洪二瘸子就突然牛了起来,所有兄弟们都请客,让他去家里讲讲大帅的墓是什么样子……说着说着,几个老家伙就哭成一团……哎……”
“帝都那么多风景,他们不问,偏要问大帅的墓地……”
这声音虽然有些埋怨,但那种炫耀,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什么风景能比得上大帅的墓地?”
果然旁边有人反驳。
“据说大帅当年的三百铁卫,至今依然忠心耿耿守护着镇国公府,和大帅的墓地!大帅的墓碑,每天都擦好几遍,连点尘土都没有!偌大的陵园,竟然没有半点杂草!”
“何止,据说大帅陵园里,连每一棵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干干净净!”
“真想去京城啊……”
几个老兵默默垂泪:“真想去告诉大帅,您不用遗憾了,我们现在都过得好了……那些战死的兄弟的儿女们,也都托您之福成才了,也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您老在地下,可千万不要耿耿于怀了……”
“也让他老人家知道,咱们弟兄们的家眷,现在没有人敢欺负,那些婆娘们只要说一句:我男人是跟着蒙帅打仗死的这句话,就算是地痞流氓都绕着走!这份待遇,普天之下,只有咱们独一份!”
“是啊,我们这些伤了残了的废人,只要说是蒙帅的旧部,有好多人争抢着让咱们去府上做供奉,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说是咱们能镇宅……呵呵呵,咱们怎么能给大帅丢脸?兄弟们全拒绝了!有一份力,吃一口饭,绝不给大帅抹黑!”
“就是,这世上除了镇国公府,谁配让咱们去护卫?镇宅?嘿嘿,再多钱,老子也不去!万一去了,将来百年之后,有什么脸面去找大帅归队!?”
几个老兵在唏嘘着,在低声说着话。
一边说,一边泪眼模糊,却都挺着胸膛,说不出的骄傲自豪!
我们是大帅的兵!
其他人却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由衷的敬重和羡慕。
“大帅”这两个字,只有跟着蒙帅南征北讨过的将士们才有资格称呼!
这也是他们区别于别的军队的标志。
提起蒙方,便是大帅!
我们大帅!
而不是别的军队,称呼蒙方的时候,都是‘蒙上将军’‘镇国公爷’。
但在蒙方直系的军队之中,却都是大帅!
不管是上将军也好,军神也罢,镇国公也好,那都是我们的大帅!
这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称呼镇国公为大帅,是我们的殊荣!
旁边的人都是心潮澎湃,想不到这几个只要有空就来听蒙帅故事的残废老头,竟然是当初蒙帅旧部。
怪不得他们每次都不佘不欠,每次都是静静地来,静静地走。
身上衣衫虽然破旧,但是每次来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哪怕是打着无数补丁。
怪不得他们每次来只听蒙帅的故事,听完了就走,别的故事一概不听。
原来如此。
茶博士上前,恭恭敬敬的道:“诸位老叔,是当初蒙帅的……部下?”
“不敢当部下二字。我们只是蒙帅麾下普通的兵卒。麾下……乃是有军职的兄弟才有资格被这么称呼的。”
几个老汉慌忙还礼。
“果然是几位老英雄,几位老叔今天的茶钱,我们免了。”
“不行!”
几个老兵不干了:“凭啥免了?免了,岂不是给大帅抹了黑?他老人家的兵,哪有白吃白喝的?”
一个断腿老头倔强道:“我们有钱!”
“对,我们有钱!”
几个老头儿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规规矩矩的数出来钱币,放在桌上。
“多了我们也不给,少了我们也不干,更加不敢。”
“告辞了,各位。我们有时间再来听,讲的极好。”
几个老汉同时行礼,然后转身,相互搀扶着走出去。
缓缓的融入门外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茶博士尊敬的看着几位老汉走远,回头看时,却蓦然发现就在旁边那一桌如同图画一般美好的一对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桌上,只是静静的摆放着一小锭银子。
……
风印跟董笑颜跟在四个老头儿身后,看着他们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在人潮中行走,心里却是起起伏伏,感觉复杂到了极点。
他在刚听到‘蒙帅的故事’的时候,还感觉有些荒谬,有些可笑。
但是听到最后,这几个老兵的表现,却让风印骤然间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心情低落复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带着董笑颜,一路跟在几个老者身后,自己却不知道跟着干什么。
只感觉心里莫名的沉重。
一路跟着,走出了大街,进入了一条岔路,前方就是居住区了。
竖着牌子。
‘左翼三军团三部第五千人队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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