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请息怒 第54章

作者:张老西

杜家兄妹来到一处茶楼前,压了压毡帽,阔步而入。

茶楼这行当,虽说热闹的时候通常在下午,但平日里也坐了不少闲人,或是提着鸟笼的富商,或是打听消息交流买卖的伢人。

台上正有个年轻人说着一出《李援神箭荡妖山》,很老的本子,下方宾客毫不在意,年轻人却竭力表演,纯当练嘴。

杜家兄妹默默看了一眼,转身来到后台。

一名青衣老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不时细品,双目紧闭摇头晃脑,听到前面徒弟稍有差漏,便是眉头紧皱一声冷哼。

“是评门的刘铁嘴前辈么?”

杜春生恭敬上前,变幻手势恭敬抱拳。

老者眼中先是警惕,随后露出慈祥笑容,“是梨园戏门的后辈啊,找老夫有何事?”

杜春生恭敬递上一叠纸:“这两日,想请前辈说个新本子。”

老者接过后,扫了几眼,神情渐渐凝重,“近来江湖多风雨,城中的事老夫也略有耳闻,你们这些后辈瞎掺和什么,不怕丢了命么?”

杜春妮眼中有些失望,“是晚辈唐突,前辈若不敢就算了。”

“小丫头莫耍心眼!”

老者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梨园一曲唱兴衰,评门笑谈英雄事,这天下人若要扬名,哪有堵评门嘴的道理,老夫又不掺和,说说还是行的,走吧,这活,康元城评门接了!”

说罢,起身来到前台。

弟子躬身退下,闲客们有了精神。

“刘铁嘴不是下午的场子么?”

“就是,今天怎么提前了?”

刘铁嘴也不理会,从怀中取出一块醒木。

这醒木也有讲究,皇帝用的叫“镇山河”,皇后用的叫“凤霞”,宰相用的叫“佐朝纲”,将军用的叫“惊虎胆”,文官用的叫“惊堂木”。

刘铁嘴评门法脉传承,醒木自然也不一般,质地古朴,上刻朱砂符文,隐约有白炁流转,有惊鬼镇魅之效。

啪!

醒木一拍,看客们精神振奋。

“列位,今天咱们说个新本子,《江湖英豪盗虎符,校尉单枪救故恩》……”

“好!好!”

茶馆内,叫好声连绵不断……

……

辰时三刻,朔风忽起。

“这狗日的老天……”

郭鹿泉裹了裹外衣,又看了看天色,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本来要享清福,谁知这王小子更能惹事,哎……看来老头我是一辈子劳碌命喽。”

他此刻,正行走在康元城东元寿坊。

如果说康元城是北富南贵,那城东便是贫穷代名词,有些坊市杂草丛生,人烟稀少,元寿坊便是其中之一。

郭鹿泉边嘀咕边走,很快来到一处宅院前。

这宅子也是有趣的很,左右四邻全是半塌荒宅,立春已至,门外树木依旧光秃秃一片,还有几只死鸟死猫尸体,看样子是昨晚冻毙。

“妈德,这遭瘟的老头果然人憎鬼厌……”

郭鹿泉暗骂了一句,随后满脸褶子挤出个笑脸,上前敲门道:“柳老哥在吗?”

过了好大一会儿,木门吱呀打开。

出来的是个白须老头,体型矮壮,五官棱角分明,双目惨白,瞳孔只有针尖大小,浑身炁息阴戾,似有冤魂盘旋。

老者阴森盯着郭鹿泉,“你这淫鹿,找我作甚?”

“我有虎鞭酒!”

郭鹿泉举起酒葫芦,笑得一脸灿烂。

老者面无表情,“滚!”

第六十章 朔风骤起时,庙算在场外

“哎,别别别……”

眼看冷脸老者要关门,郭鹿泉硬是嬉皮笑脸挤了进去,一边拎着酒壶左右打量,一边口中唾沫横飞。

“柳老哥,你这地方也忒偏了……”

“柳老哥,最近没听到什么风声?”

“柳老哥……”

小院不大,看起来和普通农家没什么两样。

当然,一切皆是表象。

院中磨盘下,残余着血液干涸后的黑色粉末……

老槐树枝阴暗处,一张张红色纸人被生锈铁钉穿透,寒风吹过,似乎是在挣扎扭动……

老屋正堂,供着一物被红布遮掩,看模样是把断刀……

柳金刀,既是阴门长老,又是公门前辈,做过“殃师”“刽子手”,在并州衙门修行者中身份超然,如今半隐退,兼了个靖妖司供奉之职。

“闭嘴!”

老头终于被郭鹿泉烦的不行,惨白两眼中竟然有绿色鬼火旋转,一声冷哼道:“有屁就放,放完就滚!”

郭鹿泉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柳老哥,镇邪军府的赵都尉丢了虎符,全家被打入死牢,你可知晓?”

柳金刀面色冷漠:“我已封刀,不斩人头。”

“我不是说这个……”郭鹿泉有些无奈,“柳老哥,动手的是江湖法脉,要立旗,赵都尉是冤枉的……”

待他将事情讲完后,柳金刀不屑啐了一口,“这世上冤魂多的是,老子撒泡尿都能滋着一个,关我屁事。”

郭鹿泉眼睛微眯,“问题是,咱阴门原本就散乱,不少都吃着公门饭,他们这么闹,虽说是演给皇族世家,但也踩了公门修行者的脸,后辈们混饭,可就更加难了……”

“放屁!”

柳金刀白眼冰冷:“我看,是你小子要利用我。”

郭鹿泉一脸讨好,“只是撑个场面而已,谁叫老哥您是阴门长老呢,总不能让外人笑话吧。”

两人一个笑脸一个冷脸,半晌没有说话。

微风吹过,堂上供奉的断刀忽然颤动……

……

巳时一刻,春日渐高。

北城武隆坊,宣威客栈。

这家客栈因为临近并州镇邪军府衙门,又雅静别致,渐渐成为各地校尉来康元的落脚之地。

临近述职,今年又有军府改制,因此早已满客,往来皆是披甲带盔、身形壮硕的军汉。

嘭!

一间客房木门突然被撞飞,张横连退数步,拍了拍胸前的脚印浮灰,眼中满是不屑。

“你特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这样说话!”

伴着粗狂怒吼声,门中走出一名巨汉,体型比张横整整大了一圈,光头独眼,面目狰狞。

顿时,不少人被吸引,聚在旁边看起了笑话。

“呦,这不是张横么。”

“赵都尉被抓,你家大人是不是不敢露面了?”

“怕是躲了吧,哈哈哈……”

“躲你娘个屁!”

张横啐了一口浓痰,瞪大眼睛环视一圈,冷笑道:“赵都尉为人敦厚,平日里待你们可不薄,如今落难,一个个装聋作哑,都是特娘的熊包!”

“尤其是你,罗桓!”

张横指着对面光头独眼大汉,“别人暂且不说,你在边军犯事,押解途中差点被人干掉,赵都尉可是救了你的命,猪狗不如的东西!”

光头大汉面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张横冷笑一声:“怕是都找好下家了吧,世家?还是法脉?嘿嘿,真以为当狗就安然无恙么?”

“赵都尉都能随时牺牲,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面色难看。

张横说出了他们最担心的事,大浪将至,又有谁能够安稳度过。

说罢,张横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他来不为别的,只为添乱放火。

按王玄的话来说,釜底抽薪,但虚火却不可灭。

张横走后,不少人眼神诡异各自散开。

楼上一间房内,赫然是刘宣和刘大麻子俩兄弟。

刘大麻子有些担忧,低声道:“这小子莫非知道了要大清洗的事,眼下三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你说我……”

“兄长莫要担忧。”

刘宣淡然一笑,“排教、刺客门都已明言会支持你,渠城为运河枢纽,他们不敢放手的。”

“那就好,那就好……”

刘大麻子松了口气,随即冷笑道:“王玄那小子原来和萧家没关系,要不是你消息灵通,差点被这家伙蒙过去。”

说着,嘿嘿一笑,满是幸灾乐祸,“这小子莫非想救赵都尉?简直不知死活。”

刘宣看着手中小虫钻来钻去,忽然开口道:“大兄,这件事你要帮忙,哪怕是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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