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数涵
她当时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也没有怕过死亡。
只有坦然。
那时候的她，唯一的担心，大概就是看不到孙子，不过毛轩他们给力，毛轩妈妈现在也看到了。
几乎每天都陪着小孙子。
在他面前说话，和他聊天，哪怕是才一个月不到的孩子，听不懂她说什么。
她依然乐此不疲，只是身体越发瘦了，心里面一直支撑她的动力，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大约准备好了面对结果了。
听到叶修这个话，李民达也叹息一声：
“谁说不是呢！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情况还没有这么严重呢，现在看照片，整个人完全瘦的已经皮包骨了。”
“看着就揪心，完全没有以前温文尔雅的样子了。”
“变了一个人似的。”
疾病对身体的影响太大了，原本特别健康的一个人，现在看一眼到就知道，她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
那种身体传递的，快不行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毛轩那个照片，叶修和李民达看了都难受，更别说毛轩自己了。
那张照片，瘦骨嶙峋的毛轩妈妈拉着毛轩儿子的手。
一个宛如红日东升，一个日落西山。
那是生命开头和结尾的共鸣。
李民达其实没办法想象，需要抗住多少痛苦，的才能做到像她那样子，可以一声不吭。
她已经拒绝吃药了，让毛轩不要浪费钱。她说宁愿留给孩子吃奶粉，或者补充营养。
“以前她对我们可是很好呢，那时候就是毛轩他们家最穷，但是我们每次去的时候，姨都会给我们弄不少好吃的。”李民达想起以前了。
那时候，叶修和李民达是毛轩的朋友，一直以来，毛轩妈妈对他们两个，都挺好的。
每次去毛轩他们家的时候，父母都是让他们先把饭吃饱才让去，或者叶修带李民达去外面吃饱再去。
大小伙子都是大胃王，别给人家增加负担。
哪怕就是这个条件，她还是能做出很多好吃的，尽量让毛轩的童年不要丢失快乐。
毛轩妈妈那时候为了把毛轩养大，很多粗活累活都干过，但是收入并不是很高，日子一直都过得比较拮据。
好几次叶修都看到毛轩妈妈吃粗粮和小咸菜。
节约的很。
其实，她已经很努力的赚钱了，但是风里来雨里去，也赚不到什么钱，就是赚钱了，也不是很多。
花销也不少。
叶修记得，类似这种情况，一直到毛轩爸爸出狱以后，才开始好起来。
也算是把她的担子和压力接手了。
其实他们三个人比起来，叶修是换新衣服换的最勤的一个人。
除了叶修就是李民达，除了李民达才是毛轩。
而且，每一次交学杂费的时候，也是毛轩最后一个交。
对他来说，那是天文数字。
李民达一年好歹还有几身新衣服，毛轩的衣服，很多都是那种已经洗得发白的。
但是干净。
她经常告诫叶修李民达，人要立的正，要干干净净的，要有风貌。
经常苦口婆心的说，让他们好好学习，以后改变自己的命运。
其实那时候，毛轩叛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尊心，很多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说他穷，说他妈坏话，毛轩揍过不少人，老妈大概是他的逆鳞。
叶修还记得，有一次考试考砸了，毛轩妈妈和毛轩说的那句话：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很辛苦的。
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什么时候才能听话？
其实叶修当时也理解不了，那个辛苦到底是多辛苦。
当时只是觉得毛轩妈妈不容易，后来叶修自己工作以后，才真正体会到这种不容易。
才理解赵老师当时告诉他，为什么不让他带毛轩鬼混。
以前毛轩就对李民达和叶修说过，他以后毕业了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赚大钱，养妈妈。
他要带妈妈去环游世界，去所有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带她吃好的，喝好的。
然后再给她生两个大孙子，让带娃，享受天伦之乐。
结果……他拼命努力，也没有做到说的那些。
叶修觉得，这是一种一辈子的遗憾，和愧疚。
虽然生老病死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真正面对这一天的时候，所有的金钱权利都是苍白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老天爷，并没有给毛轩机会。
“还想回去陪陪他，他又说不用。”李民达说道：“他一个人，怎么扛得住？”
“不知道得多伤心。”
李民达喝了一口茶，叹息一句，言语里满是担心和不放心。
在叶修和李民达这里，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能担心的人，就没几个。
人这一辈子，真正的好朋友，其实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有些情绪，或许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友情，一定能让人体会到对方的喜怒哀乐。
他们就能体会到。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毛轩从刚开始发信息，分享当爹的开心快乐，到现在发信息都带着哭腔。
毛轩被十多个人撵着揍，浑身淤青，他都没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修和李民达，多少能体会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把那种无助，悲伤，帮他化解。
做不到。
他们甚至只能当一个看客，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他，但是，这种安慰实际上是无足轻重的，它起不到任何作用。
甚至还能起反作用。
每次毛轩发信息，都让他们感觉很揪心，叶修能感觉到毛轩越来越绝望了。
赵老师也说，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了。
其实在毛轩心里面，他妈妈的位置，是所有人都代替不了的。
她为了把毛轩带大，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很多事情，叶修和李民达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在毛轩心里面，他一直都有一杆秤。
因为感情特别深，所以才那么伤心。
因为无能为力，才会绝望，一点机会都没有，才让人无从下手。
“他是怕我们耽误工作，所以才和我们说，等到那天真正办事的时候，再提前回去。”叶修苦笑。
应该说感动还是说傻？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已经长大了，顾虑太多了。
有了自己的羁绊，分不开身了。
现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谁生气的时候，谁心情不好的时候，另外两个人都可以陪一整天。
疯一整天，什么都忘了，他这种情况，也行不通。
大家都到了，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尴尬的年纪，做什么，都需要考虑特别多的东西。
哪怕是毛轩现在也想，朋友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想，这让大家耽搁工作和时间。
长大以后，才更能体会到，养家糊口这四个字，背后沉甸甸的含义。
也能体会到，自己的事情，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想和做是两个概念的东西。
“既然不让我们回去，那就经常给他打个电话吧。”叶修说道。
经常问着，多少宽慰一下。
其实，他们回去也可以，毛轩死活不同意。
李民达点点头：“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平时多和他聊一下，我们得给他开导一下。”
“日子得好好过，孩子也有了，慢慢的，孩子需要的就多了。”
哪怕是效果不好，多安慰一下，总好过没有人安慰。
天高路远，就只能做这些。
两人在酒店里说了半天，最后也没有讨论到拿得出手的，一个合适的方案。
在饭馆里待了半天时间。
两人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七月份火热的太阳，照在脸上，热得很。
秋天到了。
沿海城市都是没有冬天的城市，热得很，但是喜欢这个城市的人还不少。
深市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叶秋和个李民达打开车门，等热空气跑一下，不然和蒸笼差不多。
根本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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