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键盘战斗家
几人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轻易的找出一篇,令几人都觉得满意的奏疏。
太过详细,几人不忍读,匆匆记下,大致意思是。
易子相食,父子,夫妇,兄弟都顾不上,因为对抗不住源源不断的贼。
甚至集市已经有售卖的。
禁止不了。
因为你虽不害人,别人害你。
几人身负重任,看到这些记录陕西民乱的奏疏,对他们的任务有很大的帮助,却心中压抑了起来。
生而为人,谁愿意当畜生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留的一条后路
当初的事情,虽然让辽民们遭受了大劫,但随着将军光复辽东,终究已经过去。
而陕西的民乱,却是眼前的事。
不闻者不以为然,闻着落泪。
张工满眼通红,背过身擦拭起了泪水,杨春冷着脸,桂勇更是一脸的黯然。
他去过陕西多次,见多了那里的地狱场景,最能磨人性。
「臣自正月离家北上,出境二十里,见道旁刮人肉者如屠猪狗,不少避人,人视之亦不为怪。
于是毛骨懔懔。
又行半日,见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
因问曰:「既欲食之,何必哭?」妪曰:「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臣因此数日饮食不能甘,此时苟有济于死亡,直不顾顶踵矣。
乃入京之初,恶状犹横胸臆间。
越二三日,朋俦相聚,杯酌相呼,前事若忆若忘。
既而声歌诱耳,繁华夺目,昨日之痛心酸鼻者,竟漠然不相关矣。呜呼,臣饥人也,饥之情、饥之味皆其习见而亲尝者,犹且以渐远渐隔而忘之。
乃欲九天之上、万里之遥,以从来未见之情形,冀其不告而知、无因而痛,不其难乎?」
这是太上皇当政时期的奏疏。
「臣乡延安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
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
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
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
有司亦不能禁治。
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
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
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
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
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
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
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
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
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
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
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
这是皇帝当政时,地方官员的奏疏。
太多太多此类的记载,三人只能从中挑选几篇而已,收录了起来。
接着。
几人又开始收录,
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加征三饷。」
「来年开春,民自散去。」
「在苦百姓一年矣。」
……
几十年的灾情,直到今年,地方官府才有了措施,朝廷也只发遣了十万两银子赈灾。
「够了。」
张工放下了笔。
这篇记载了流民军为何起义的文章,他看来已经足够了。
「那就送去给将军过目吧,将军如没有异议,那我们就下发学堂,所有军学生都需要学习。」
杨春同意了张工的话。
~~~~~~
北镇。
李长松带着亲信们,悄然的踏上南下的行程。
他就是唐清安等的客人。
一行人抵达了西宁堡。
这里原来本属于北镇的管辖,但是李长松让给了金江镇。
西宁堡北控双台子河,下携大宁河,遏制了辽东和辽西两地之间的走廊。
是兵家必占之地。
无论是辽东还是辽西,谁占了西宁堡,谁就占了有利的地势,进可攻退可守。
望着西宁堡的墙垛,李长松神色复杂。
他当然不愿意让出西宁堡,可是形式不由人,面对忠顺王的欺压,只能选择联手金江镇。
西宁堡早已有人等候,接到了李长松一行人,亲自带去海州。
李长松是北镇节度使,如果传出去他悄悄见了金江节度使,必定引发朝廷的轩然大波。
平辽侯有底气应对朝廷的发难,锦乡侯府可没有这份底气。
所以进入海州城时,李长松坐在马车中,极其的低调,不引外人的主意。
一直到了一处院落,唐清安带着谢友成等人,亲自在院落中迎接对方。
「祝贺平辽侯立下不世之功业,收复全辽,相信朝廷的奖励,不日就会下达。」
李长松从马车上下来,主动的上前笑道。
「李节度一路辛苦了。」
唐清安一脸的笑意。
说实话。
他虽然打败了蛮族,收复了辽东,可也让自己很为难,相信朝廷也很为难。
当前,自己是不会离开辽东去京城的。
朝廷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去京城。
他已经是侯爵,以如今的功绩,世袭不世袭先不提,怎么也得升为公爵。
到了这一步。
没有了战事的借口,于情于理,他都得去朝廷一趟。
可是。
他不会去。
哪怕。
朝廷赏他公爵,他却不入京面圣,朝廷的威严放在哪里?又置皇帝的脸面于何地?
相信不光自己很苦恼,朝廷也很苦恼。
他不想和朝廷撕破脸,朝廷现在有没有底气和他撕破脸,他相信暂时还是没有的。
只是。
朝廷必定要赏,而赏之后,他必定要入京。
此事如果处置的不好,就是逼着朝廷撕破脸了,可惜又无法解决。
提拔为侯爵的时候,因为蛮族势强,无法轻易离开,又有太上皇和皇上的斗争,他还能找到算是理由的理由。
李长松随平辽侯入大厅,落座后,暗自观察平辽侯的神色。
在院中。
他那句话可不是随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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