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镔铁
……
第二天早上。
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整个湾仔码头变得清新无比。
船舱内,曾文举曾管事躺在自己用花露水洒得香喷喷的床榻上,双手握着一枚紫水晶做成的十字架,活像西方吸血鬼般睁开双眼,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外面很是噪吵,好像很多人在搬运东西。
曾文举稍微回了回神儿,这才坐起来,伸伸懒腰,再亲吻了一下手中镇压梦魇的十字架,这才起身,穿上鞋子,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外面碧空如洗,晴朗至极。
海鸥在头顶盘旋,下面一大帮人正在搬运石志坚的那十台大型机器。
曾文举皱了皱眉头,忽然鼻翼嗅到一股子酒味,扭头一看却见满头金黄卷发的“鬼佬七”刘七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凑了过来。
“鬼佬七,一大早就饮酒,你不怕爆肝咩?”
曾文举和刘七关系不太融洽,他很看不起这个“二鬼子”,觉得“二鬼子”就是名副其实的杂种。
另外石志坚在船上这些天,刘七和他走得很近,这就更让曾文举不爽了。
刘七“嘿嘿”一笑,“爆不爆肝无所谓的,有酒喝比什么都强!”
“简直无可救药!”曾文举翻了翻白眼,然后指着下面搬运机器的人说,“那些是洪义海的人吧,他们在做咩?”
刘七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喷着酒气道:“你没长眼么,当然是在卸货咯!”
“卸货?石志坚那小子钱还没给,怎么能让他们现在就卸货?”
“石先生说了,他和三少谈好这次托运费按照三成收取,他很快会过来付钱!”
“哈哈,开玩笑!”曾文举忽然来了精神,“三少是边个?他只是徐家的三少爷,不是这里的管事!他说收三成就收三成,有问过我吗?有问过徐大少爷吗?偌大的货船他们的机器占了一大半,路上消耗的油费,关税,船员的吃喝拉撒,还有其它等等,只收三成,赔死都不够!”
刘七看着气势汹汹的曾文举忍不住嗤笑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呢?”
“全部!”曾文举一指下面机器,“把这些机器扣押先!我要收取他石志坚全部的钱!”
……
“阿嚏!”
石志坚趴在“华清池”二楼贵宾厅软绵绵的大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华清池”是一家澡堂子,距离徐氏集团的航运大厦只有五百米距离。
这是一座两层高的旧楼,很早是中环区的“水车馆”。
所谓的“水车馆”其实就是香港最早的“消防局”,在这里工作的消防员又被称为“火烛鬼”。
每次遇到街区发生火灾,这些“火烛鬼”就会集体出动,从水车馆取水赶去救火。
如今中环新成立了设备更加齐全的“消防局”,原先的“水车馆”就因地制宜直接改成了澡堂子,起名“华清池”。
昨晚石志坚被陈金龙和陈金虎兄弟俩安排在了这里。
源于这家澡堂子的老板也是出身洪义海,只是后来遇到贵人赚了一些钱,直接盘下这座楼开了澡堂子,生意还很不错。
洪义海人讲究“义气”,老板就很讲义气,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直接把石志坚当成了贵宾中的贵宾,不但给他单独安排在偌大贵宾厅,还给他安排了敲背师傅和拔罐技师。
此时石志坚的背上就有两排圆乎乎紫青色的罐印,看起来体内湿气很重。
石志坚翻个身,伸手想要取了床头清水润润喉咙,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石志坚喊了一声进来,就见大声雄搓着手跑进来道:“不好了,坚哥!鬼佬七托我对你讲一声,那个扑街曾文举要收这次托运费的全款!”
第38章 【自行打脸】
湾仔码头。
那帮正在帮石志坚搬运机器的码头工人全都停住了手,赤着膀子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或食烟,或打嘴炮,耐着性子等待新的命令。
管事办公室内。
实木桌椅,巨大文件架。
一张大刊幅的西洋自画像悬挂在办公桌后面墙壁上。
画像上的曾文举留着两撇鼠须,精神抖擞,下面一行小字:“1965年晋升徐氏船务管事留念!”
此时,曾文举得意洋洋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在他前面,石志坚坐在沙发上。
曾文举让女秘书给自己弄了一杯咖啡,他虽然穿着唐装,揣着怀表,打扮的很传统,但对于饮咖啡,抽雪茄,还有玩十字架这样的洋玩意却很热衷。
曾文举一直认为自己很有水平,中洋结合,在保持个人风格基础上,可以很完美地包容鬼佬文化。
直到他遇到石志坚。
石志坚的言谈举止,让曾文举感觉自己像个土鳖。
石志坚从没有主动和曾文举做比较。
但曾文举却总喜欢拿石志坚做对比,说白了就是找虐。
此刻,曾文举饮着咖啡,咬着雪茄,斜靠在老板椅上,乜斜眼瞅着石志坚,模样高高在上。
“石先生,我有打听过的,你的机器总价值四十万,按照我们船务公司的托运费率计算,要收取你百分之十的费用,下来总计四万块钱!”
曾文举喷一口雪茄,以为石志坚听到这个价格后,一定会主动搬出徐三少这个靠山,可他错了。
石志坚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一盒万宝路,咬在嘴里一颗,拢手点燃:“四万块,不多。”
曾文举一愣,咬着大雪茄有些懵逼,“不多?那就请你支付吧!”
石志坚摇摇头,朝曾文举吐个烟圈:“我给钱,你敢收吗?”
曾文举被逗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咩不敢收?”
“收我多少费用,你做得了主?”石志坚翘起腿,夹着香烟的手挠挠鼻梁。
“我当然能做主!”曾文举硬气道,“这里我最大,我说收多少就收多少!”
“是吗?”石志坚指指曾文举办公桌上的电话道,“要不你打个电话先?!”
果然,要拿三少来压我!
曾文举心里暗笑,“石先生,你不要用三少来压我!我就算打电话又怎样?这家船务公司的管理人是徐家大少爷,不是三少爷!”
“还有,我是谁你清楚吗?我是徐家大少爷的妻舅!所以,这里我说了算!”曾文君手指敲桌面,笃笃作响,气势如虹!
石志坚笑了,学曾文举模样拿指头敲了敲茶几,“我几时讲让你打电话给三少?”
“不打给他,打给谁?”
“当然是大少咯!”
曾文举当即一愣,“打给大少爷?”
没等曾文举搞明白石志坚为什么要让他打电话给徐世建徐大少爷时,他办公桌上面的电话突然“叮叮叮”响了。
曾文举吓了一跳。
石志坚却像早有预料,指指电话:“接电话先!”
曾文举懵头懵脸拿起话筒,电话里面传来徐世建的声音:“石志坚的托运费,全免!”
“呃?”曾文举一愣,对着话筒问:“为咩呀?”
“啪嗒!”那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
曾文举脸红了。
被大少挂断电话,还是在石志坚面前。
“徐大少他说了什么?”石志坚笑吟吟地看着他。
曾文举狠狠地搓着下巴,不知该如何作答。
……
等石志坚走了之后,曾文举再也坐不住,第一时间叫车赶往大少徐世建办公的地点。
中环,徐氏航运大厦。
曾文举赶到大厦的时候先去找一趟徐世建的私人秘书魏查理。
工作人员告诉他,魏秘书昨晚淋雨感冒,现在在家休息。
曾文举有些头疼。
魏查理和他关系一向很好,互相之间也喜欢通气,今天曾文举本想先通过他来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病了。
不管那么多!
来硬的!
我是大少妻舅,怕个鸟!
办公室内,徐世建正在巨大办公桌后面坐着批改文件。
曾文举也不让接待处的女孩通报,就推开门气冲冲地闯进来。
“世建,你搞咩呀?你知不知我刚才对着那扑街石志坚下不来台?”曾文举很愤怒。
“你也知的,石志坚是三少的朋友,我为难他,就是在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徐世建放下手中笔,抬头冷冷看了妻舅曾文举一眼。
曾文举还在气头上,“大家都知道三少爷野心勃勃,表面上寄情风月,实则想要染指徐氏航运,这次他说要帮石志坚,其实是试探你对他的态度!如果你太软弱的话,他就会把手伸进来,插手公司的航运事务!”
“还有啊,那个石志坚明显就是三少的人,在船上和鬼佬七那帮人亲亲我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这是在替三少收买人心!”
徐世建缓缓从老板椅上起来,背着双手走到脸红脖子粗的曾文举面前,拿眼冷冷地看着他。
曾文举:“你看着我做什么?”
徐世建语气平缓:“首先我想要让你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
曾文举这才感受到了徐世建无形的气势压迫,明白自己刚才冲动了。
“咳咳,这个,我……”
“其次,我好不钟意你唤我作‘世建’!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更不是在你外甥女面前!”
曾文举眼皮一跳,感受到了徐世建迸发出来的无形怒气。
“最后,你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要帮石志坚吗?”徐世建转身从办公桌取了一沓子照片,劈头盖脸朝曾文举脸上甩去,“就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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