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此刻的郭守缺,正在身体内侧以恐怖的效率吞吃着这些超出自己掌控的灾厄……将他们尽数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就好像和这些恐怖之物比起来,郭守缺才是真正的主宰一样!
哪怕早已经不正常的凝固指数再度迎来了攀升,可始终未曾跨越最后的界限。
死死的卡在悬崖的边缘。
这一步之遥,就是天渊之别。
“你又失败了,怀纸小姐。”
郭守缺怜悯的微笑着,抬起手指,比划出她距离成功的渺小距离:“就差一点点,一点点的,你需要多多努力。”
槐诗嗤笑:“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品尝第二道太牢了,对吧?”
“当然。”
郭守缺的双手庄严合十,向着眼前的那一缕纯净辉煌的神性献上祈祷。
然后,揭开了封印,呼唤灾厄。
呈上了汤锅之中缭绕在浓香和雾气之中的尊贵羊首。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伟大的上天和神明啊,我们将献上牛羊,仿效文王的礼仪那样,夙夜敬畏,或不敢忘。
如是,哼唱着来自《大武》之中的歌谣。
郭守缺低头,凝视着浓汤和鲜香拱卫的羊首,这便是周礼的精髓所在了。
也是神与人之间的分界。
唯有神人之间的伟大的存在,曾经的神裔才能配享如此尊贵的牺牲和供奉。
“验证你的格局与气量的时候到了,怀纸小姐。”
郭守缺说:“倘若之前的特豕所代表的乃是人间的权位,那么这一份便是运行四海、推动星辰,身负神圣天命的半神才能够得到的尊荣——非能奠定不世功业者,不得享有。”
“听上去不错。”
槐诗深呼吸,拿起筷子,向着面前汤锅的羊首探出。
耳边,无数赞颂和礼敬的声音再度传来。
瞬息间的恍惚,沉寂的神性再度被唤醒了,隔着灵魂武装的封锁,庄严运转,悍然突破了那一层界限。
毫无任何停顿和阻拦。
槐诗将这一份不世功业,握在了手中!
哪怕是彤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契约者这一份罕见的成就。纵然是不能成为升华者,定然也能够以其他的方式、其他的面目和其他的功业,在这个世上长久的存留自己的名字。
青史留名,不在话下!
可就在香嫩羊肉入口的那一瞬间,槐诗的动作骤然一顿,陷入僵硬。
盖因从神性的照耀之下,无穷尽的记忆却骤然从黑暗中浮现,涌动,化作狂潮,将他吞没了——那是万象天球中无数轮回,无数次人生重启所产生的厚重历史,足以摧垮任何观念、任何常识和任何习惯的力量!
原本作为伪书而被剥离的记录,重新得以归还!
所带来的乃是前所未有的错乱和痛楚,灵魂被神性所点燃,旺盛焚烧,自双眸中喷薄出炽热的烈光。
此起彼伏的低语从槐诗的意识之中浮现,占据了一切。
“究竟要走多少路,才能够成为真正的男人?”
“我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我要过幸福的人生。”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瞬息间,这一份在牺牲的祭祀之下迅速壮大神性,已经将这一份虚无的记录也一起还原,重叠在槐诗狭窄的躯壳之中,无数虚幻的事象分支涌入了命运之书的记录,几乎要将名为槐诗的篇章彻底摧垮。
十万字、百万字、千万字都无法书写完毕的内容在瞬间爆发。
顺应着这一份神性的呼唤,奠定了人间功业的极限。
只是瞬间,万倍的记忆就将名为槐诗的存在稀释成了无数的侧影,成为了神性的延伸,宛如神明在人间的化身那样。
槐诗的自身,变得不值一提。
可就在这苦痛的恍惚里,他竟然产生了奇异的错觉。
他好像……能够俯瞰一切。
抬起眼眸,便能够穿透所有阻拦,窥见轰然运转的世界。
无数肉眼无法窥见的庞大模块如星辰一般的运行,彼此碰撞时,迸发山崩与雷鸣一样的巨响,波澜席卷,将整个尘世笼罩其下。
如此清楚的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如此接近真理。
如此的……对千万年之后的世界感到欣慰!
万物有序,如此明晰。
三大封锁,稳固如旧。
此世安稳,不可动摇。
多么美好……
他被神性吸引着,再度开始了不自觉的攀升,直到耳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不可以再往前咯。”
有人亲昵从身后挽住了他的脖颈,手臂白皙又修长。当她眼瞳抬起时,便出促狭的笑意。
“你还小呢,槐诗,要了解大人的事情还是太早了。”她垂下面孔,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所以,福利什么的,日后再说——”
抬起手掌,在恍惚的槐诗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在槐诗脚下的阴影中,名为怀纸素子的倒影睁开了眼瞳,双眸之中焕发出无穷尽的光芒。脑后有辉煌的光轮缓缓升起。
经营许久的替身,终于在这一瞬间派上了用场。
虚无的空壳代替了槐诗,成为这一份神性的容器。
那些虚构的记忆和不存在的事象分支瞬间远去了,所有的恍惚和幻觉尽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怀纸素子的‘倒影’中,从脑后缓缓成型的庄严光轮,如神佛那样肃穆的威严景象。
这一份超出掌控极限的神性无时不刻的放射出恐怖的光焰,隔着替身的存在,将烈日焚烧一样的苦楚施加在槐诗的灵魂之上——
距离实在太过接近了。
倘若不是灵魂武装的固定,自己的灵魂恐怕就会像是尘埃一样被瞬间摧垮吧?
槐诗终于从记忆的混沌漩涡中清醒后,便看到面前空空荡荡的汤锅——在无意识的饕餮之中,就连一滴汤水都没有存留下来。
只剩下了苍白的羊首骷髅。
而作为接收供奉的代价,源质已经近乎被烧干了,圣痕迟滞,毫无反应,埋骨圣所在不安的扰动,黑暗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
钢铁乌鸦们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病恹恹的躺在迷梦之笼里,连圣哉的声音都变得参差不齐,虚弱乏力。
幸亏还有迷梦之笼的阻隔和庇佑,它们可没有槐诗这种对神性的抗性,哪怕是些微的分流,几乎都要将它们彻底净化超度了。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此刻的状况有多么危险,倘若不是怀纸素子这个替身,现在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主次颠倒之后,变成这一份神性的延伸。
灵魂、圣痕,肉体,乃至大群。
如今的槐诗已经被郭守缺推到了悬崖的边缘——距离灭亡,只差一步之遥!
“你一定,很失望吧?”
当再次抬头的时候,槐诗便看向郭守缺,微笑着,原话奉还。
终于,从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之中分辨出前所未有的惊愕……
正准备合十的双手在空气中僵硬了一瞬,未曾能够向自己最完美的作品献上虔诚的礼敬。
郭守缺愣在原地。
计划出了差错,预料出现了偏差。
和想象的,截然不同。
少牢的领域被打破了,此刻的槐诗,正式跨入了太牢的范畴,只剩下最后的一道挑战。
可不论如何都难以理解,槐诗是如何在传承数千年太牢面前保持人性。一个三阶的升华者,是如何能够在如此庞大的神性运转之下维持自我?
一切都太过于不合理。
异常到了极点。
同时,也令他激动到了极点!
恰如见证鲲鹏破海,同风而起,兴奋的难以言喻。
那一瞬间,就在两道截然不同的悬崖之前,彼此角力的二人从对方的眼眸中窥见了熊熊燃烧的火光。
最后的回合,要开始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眼泪
此刻的赛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相峙的二人,当山穷水尽之后,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还能动么,怀纸小姐。”
郭守缺率先发问,审视槐诗苍白的脸色,“还能站得起来么?如今的你,还有曾经必胜的把握么?”
“当然啊——”
槐诗用曾经的话回答:“难道还有谁会被你外强中干的样子糊弄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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