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自然形成的生态根本不会形成如此恐怖的同化性,也不会如此突兀的表现出这种堪称狂热的热情来。
槐诗闭上眼睛,隔着冰雪,能够感到地脉深处的浩荡回音,还有来自山顶之上那宛如钟声一般轰鸣的韵律。
一切生机都在那一只无形之手的调控之下。
有人在刻意针对自己!
槐诗的脚步一顿,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个家伙的眼睛,几乎怀疑自己被人演了。
“老太太是谁?”他问:“我没听说过。”
那两个人的眼神顿时好像见了鬼一样。
“你来舆岱山,不知道老太太是谁?”胡景也愣住了:“朋友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倘若不是老太太亲自点头的客人,他几乎怀疑槐诗是想要搞事情。
“当代青帝你不知道?”
胡景好像见了鬼一样的端详着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小老弟是什么路数。
可很快,他怀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跑到了一个避风的角落蹲下接通了,很快,电话挂断之后,又神情特别见鬼的跑了回来。
槐诗觉得自己在山路下面的牌坊旁边冻成了雪人。
好歹这里背风,总不用说话用吼的了。
实在搞不清楚,为啥当代的青帝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要给自己下眼药穿小鞋——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得罪过这么一尊巨佬啊?
但想到这一截又分外心虚,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跟青帝沾亲带故的啊。
人在屋檐下,人家给你什么牌子眼药水、多小尺码的鞋子你还能不滴还能不穿了?
但起码要让自己死个明白吧?
而胡景神情复杂的回来,看着槐诗的神情就分外怜悯。
“怎么了?”槐诗感觉到有些不妙。
胡景咳嗽了两声,重复着电话里的话:“老太太说,褚红尘拿我的东西去做他的人情,我不同意。”
“嗯?”槐诗愕然。
说好的怎么又变卦?
可紧接着,胡景的话锋一转:“你要能上了山顶,见到她的面,不拘你所求何物,尽管拿走。如果你连老太太本人都见不到,就请回罢。”
槐诗环顾着四周,感受到越是向内就越是茂盛的生机,隐隐带着无比同化力的恐怖生态圈。
忍不住叹息:“老人家脾气真大啊。”
“谁说不是呢?老太太就是这样,说一不二。”胡景摇头说:“要回去么?我送你。”
槐诗认真的思考了许久,忽然回答。
“我试试。”
倘若之前青帝对槐诗的到来表示拒绝的话,槐诗未必会继续多做纠缠。种植园那么多,走天文会的门路虽然麻烦点,但未必找不到。
但如今老人家当面摆出车马来,他反而有点跃跃欲试了。
看到他认真的样子,胡景好像早有预料那样,点了点头,指着后面的方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等!”
他刚走出两步,就他听见槐诗说:“先留件羽绒服给我……否则我今天就在这儿冻死了。”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槐诗,又忍不住看了看在身旁那位是不是暖和过头了的新人小老弟,便露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微笑。
“陆言,把你的羽绒服给客人……”
于是,陆言的脸色越发的绿了起来。
他就知道今天来这里没好事儿!
……
……
根据胡景和陆言门房里喝茶吹空调时看到的监控画面,槐诗在进山的牌坊下面蹲了两个钟头。
嗯,披着从陆言那里拿来的羽绒服,总算暖和了一点……
没有往前走,也没有往后退。
好像就打定主意住在这里不动了一样。
实际上,在这两个小时中间,他一直试图将周围那些纠缠不放的植物生机重新理清,可是舆岱山的生机简直丰富的太过头了。
简直好像一团乱麻一样,彻底将他纠缠在这里,剪不断,理还乱。尤其体内同种的生机也在外界的呼应之下,想要试图接续沟通。
一时间体内绝大多数的生机储备好像都变成了二五仔。
没办法,这是山鬼的本能。
倘若不能沟通内外的话,又怎么调理生态,吸收地气呢?
可以说,这里专门针对山鬼打造的陷阱。
要是其他谱系或者类型的圣痕在这里绝对没有这样的麻烦,可对于槐诗而言,越是向舆岱山上走,就越是接近绝境。
或许这只是青帝的随手施为,却在槐诗面前留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不得不碰的软钉子。
不是不给你,但你连山都上不去的话,也拿不到吧?
他越发地确定了,自己肯定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那位老太太。但现在问题,怎么把摆在面前的难关解决?
直到槐诗冷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屁股了,他也没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想太多也没用。
总要试试。
就在所有或明或暗的观测之中,山门前面徘徊许久的少年爬了起来,蹦蹦跳跳,原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活动完了身体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回头问:“厕所在哪儿?我要尿尿。”
“噗!”
屏幕前面的胡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而旁边一抬头就被喷了一脸的陆言越发的怨念起来。
“为什么要专门回过头来喷我啊?”
“咳咳,屏幕也很贵的好吗!”
胡景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很快,去完了厕所的槐诗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向前踏出了一步。
在积雪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然后再一步,第三步,第四步。
随着暴风的渐渐停止,遍地的积雪之下竟然传来了枝条断裂的清脆声音,而槐诗在走出百米之后,僵硬在了原地。
噼啪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槐诗也再无法向前走一步,他露在外面的十指上,指纹内的一圈圈,已经变成了树木年轮一般的质感。
正好十七圈半。
不能再往前了。
舆岱山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过庞大,他体内的生态圈已经要顶不住了,再往前走几步,恐怕就会彻底溃散,然后不可阻止的树木化。
哪怕青帝就在头顶上,不可能会放任他就这么状况恶化,但人起码也是丢定了。
——蛮干是行不通的。
好像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这样提醒。
槐诗沮丧的叹息。
后退了一步,再一步……
一步后退,步步后退,好像逆水行舟,迅速地被无形的压力逼回了山脚下面。
他在寒风之中汗流浃背,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
槐诗重新坐倒在了地上,端详着面前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还有山顶隐约浮现的那一座建筑。
不可跨越的难关。
槐诗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坐下来,开始思考。
……
“老太太你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在山顶,落满积雪的庭院里,孤独的梅花树弯曲地生长着,漆黑的枝条上却没有长出鲜花,只有一丛丛隐约的芽。
走廊下的老人坐在摇椅上,膝盖上盖着毯子,正静静的凝视着门口。在她身后,路过的女人端上了热茶,放在托盘:“这明显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如果难度不定的高一点,又怎么知道是良材美玉还是杂草朽木呢?”老人淡然的拍着摇椅的扶手,“当年你十三岁的时候不也一路上来了么?”
“我足足用了一个月呢。”少女失笑。
看上去正值花季,容貌并没有什么出奇,可她的指甲盖却泛着隐隐的淡绿色,好像涂了指甲油一样,看上去精致又显眼,令人移不开眼睛。
“用二十九天趁着下山的功夫到处玩完逛完,又害怕我生气,踩着最后的点用了半天上山,你好意思说么?”
“就是忍不住偷了一下懒而已啊。”女孩儿尴尬的摆手:“哪里有老太太你说的那么过分?”
“一个两个,就知道偷懒。”
老太太翻眼看过去,肃声训斥:“又出来磨蹭,作业写完了么!连考研都考不上还当什么升华者!”
“这和当升华者没区别吧?”
“小孩子就给我好好去学习!”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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