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诚然如此!
无法实现的预言毫无意义,不过是骗局。可既定之预言却又如此的残酷,就连自我和自身的价值都在无法保留。
它是不折不扣的诅咒,同时,也是无可比拟的祝福。
非万世英豪之气魄则不能承担,非磐石不动的决心则无法兑付!
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以来,自从法老王领受权杖的那一天开始起,前来期望洞彻自身命运的人,不计其数。
可真正能够得到预言的人,却又寥寥可数!
绝大多数人并非没有那样的荣幸和敬遇,只不过是……无法面对这一份来自命运的代价而已。
命运的代价,就是命运本身。
倘若,命运的存在便是自我之生命和所面对的一切的集合,那命运之终结,毫无疑问,便只有死亡。
这便是战胜命运的唯一可能!
去支付自身的所有,抹除一切意外和变数,将这一份命运导向自己所想要的未来——
同时,领受既定的死亡!
在面对死亡的瞬间,人便会有所领悟。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的重要……
那么,寻求预言的追逐者啊,你是否还愿意实现你的理想呢?是否还有战胜命运的勇气?
即便,舍弃生命也不可惜?
此刻,命运所交织而成的无形旋涡里,胜过一切的辉光涌现,照亮了法老王的眼瞳。
“接下来,我将做出预言,大君,为了你,也为我自己。”
传承神性和畸变的君主,司掌命运和预言的主宰昂首,向着眼前的敌人宣告:
“今日,我将死于此处,但现境将继续存留,从今往后,也一样如此——此世辉煌如旧,也终将更胜往昔!”
畸形的残躯之上,那一双浑浊的眼瞳中,又更胜于巨人的光焰,升腾而起。
“——以此既定的命运为刃,我将击败你!”
崩裂的王座之上,法老王握紧了权杖,缓缓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而那神明之力所铸就的权杖竟然在哀鸣,隐隐弯曲,仿佛无法支撑这一份可怖的重量!
如是,向前。
向着无可战胜的深渊至强,踏出一步!
“现在,深渊之巨人啊……”
他说:“请你同我,一决死战吧!”
寂静之中,大君昂首,凝视着眼前的佝偻如尘埃的敌人,乃至,渐渐显现在他身上的庞大轮廓。
恢弘到看不见尽头,但又庄严如死亡。
命运之大敌于此,再度显现!
随之而来的,便酣畅淋漓的欣喜和未曾有过的期待!
巨人大笑,宛若雷鸣一般的声音撼动天地,再度举起毁灭之锤,向眼前的对手许诺。
“来吧,现境之侏儒!”
巨人和侏儒,本为一体,以命运相系。
那么,便以此命运相绝。
何者为强!
自风暴里,诸王之陵墓剧震,神性奔流,恢弘升起,显现昔日诸神之遗骸。
而当毁灭之锤再度落下,撼动深渊的轰鸣里,暗淡的现境之光却再度勃发。
如同奄奄一息的人发出最后的怒吼。
自毁灭的阴影之下,向着黑暗,洒下万丈焰光。
……
……
“他妈的,给我开!!!”
存续院的最底层,巨响不断的机器之间,沙赫涨红了脸,死死的握住了烧红了操作杆,用尽全身的力量,下压。
打开,最后的阀门——
躁动的轰鸣和飞传抵达了极限,被封堵在最底层的至上精粹轰然奔流,顺着庞大的矩阵,穿过了层层束缚,飞扑向了远方那一片璀璨的幻光。
宛如血液奔行在脉络之中……
“哈哈,开啦,开啦。”
一道道机器里蹿升出的滚滚浓烟和火苗,宛若火灾现场一样的环境里,沙赫狂笑出声,拉扯着一脸懵逼的傅依手舞足蹈。
“中岛,底层搞定了,快一点!”他呐喊:“这些老机器可撑不了多久了!”
“烦死了,闭嘴!”
同样不想逊色的噪音里,满眼血丝的创造主怒吼着故乡的小语,闯过了重重门扉,无形的框架笼罩在钢铁之上,就像是为机械赋予了灵魂。
令沉睡在地心之下的巨人,再度苏醒!
就在此时此刻,无数熔岩和闷热土壤的覆盖之下,地心内部,悬浮在熔岩之中的建筑修长如巨矛。
就好像是引擎之中装填完毕的火花塞,自岩层崩裂的巨响之中,再度,贯入地心之内。
为火焰注入火焰。
令渐渐沉寂的熔炉,再度燃起!
“哈,哈哈,哈哈哈,烧起来了!”
中岛趴在防护后面,瞪大眼睛,漆黑的眼睛被地心那暴虐的光芒照亮。
轰鸣声不断的响起。
远方,一道又一道巨矛一般的建筑,刺入了地心之内,一次次掀起了崭新的反应。
奔流的光芒自熔岩之中喷薄,顺着埋藏在大地之下的轨道,向上,烧去了一切阻拦之后,汇聚在了庞然的熔炉之中。
当来自白银之海的辉光再度降下,大秘仪重启的一切工序尽数备齐。
只剩下……
最后的权限。
而伦敦之内,一直到现在,依旧一片死寂。
永恒的灰色雨雾笼罩内,所有的变化都被尽数冻结在无形的沙盒之中,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统辖局总部大楼。
在轰鸣中,拦腰断裂。
而在大地的最深处,重重防卫所笼罩的避难所内,尸骸狼藉,粘稠的血液在倾倒的办公椅之间扩散。
崩裂的屏幕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警报声早已经断绝,只有远方的隐约崩裂声,接连不断。
这里便是统辖局的心脏,现境最后的核心,可除了最后的幸存者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这下,可真成了光杆司令了……”
在遍布裂口的安全门之后,叶戈尔依靠在操作台旁边,狼狈坐地,只有猩红的色彩从腹部缓缓渗出。
手里依旧死死的握着配枪。
竭力喘息。
在角落里,一个抽搐的身影艰难的蠕动了一下,想要爬起。
可紧接着,枪口便已经抬起。
砰!
挣扎者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只有地上的叶戈尔艰难的向前挪动,匍匐着,努力的伸手,抓住被压在尸体下面的急救包,拔出,一手从其中紧急缝合袋,娴熟的贴在了贯穿的伤口上,拉下了封条。
在闷哼声里,叶戈尔的身体痉挛着,伤口在设备粗暴的黏合之下,重新合拢。可紧接着,他便不由自主的张口,呕吐。
突出的血色里,丝丝缕缕的灰黑如此的刺眼。
在苍白的灯光映照下,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苍老面孔之上,已经被一层层宛如蛛网的灰黑所覆盖。
如此的诡异。
无数如同淤泥一样的粘稠灰黑从地板和墙壁的裂隙中渗出,畸变的秩序和律令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侵蚀着灵魂,每时每刻……
一点点的,去抹除那最后一分自我的残留,篡改着曾经印刻在灵魂中的一切。只留下这一具用来承载秩序的空壳。
叶戈尔咬牙,再度抬起注射枪,对准脖颈,叩动扳机。
可这一次,却再没有抗体注入这一具躯壳之中。
药剂瓶里,早已经,空空荡荡。
“放弃吧,叶戈尔。”
有含糊的声音响起,自阴暗之中,那些宛若淤泥一般的粘稠灰黑里,一张隐隐的面孔浮现。
轮廓,渐渐变化。
到最后,终于依稀浮现出了往昔的残痕,如此空洞。
“伊曼努尔?”
短暂的呆滞里,叶戈尔看着自己亲自任命的深度管理部部长,再忍不住疲惫一笑:“我一直以为,对统辖局,你比我看得还要更重才对……”
“就因为这样啊,难道不是正因如此么!”
那一张模糊的面目之上,数十张不同面孔的痕迹显现,依旧如此空洞,唯一相同的,便是那愤怨的怒火。
“你妥协的太多,退让的也太多了,是你背弃了统辖局所创造的这一切!你已经自野心之下迷失,偏离了正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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