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不,是因为我哦。”
褚清羽摇头:“包括你,槐诗,包括你所遭遇的一切。”
她说:“都是我的错。”
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便永远是毁灭的导火索。
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也无济于事。
她早已经习惯。
假如世界上不存在房叔,那么槐诗或许会走向绝望。假如世界上不存在槐诗,那么或许会能够运转如常。
假如世界上不存在白帝子的话,那么,一切便不会迎来灭亡。
可即便是如此……
“我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褚清羽抬起头来,认真的告诉他:“哪怕没有好的结果也无所谓,在我知道自己的未来时,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要尽情的体验这个世界。
在短暂的有生之年里,不留遗憾,不留委屈,美满的度过每一天,哪怕一滴眼泪也不要为自己流。
然后,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某个时候,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死掉。
这样,就不会拖累大家一起。我觉得,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停顿了一下,遗憾的低下了头:
“可后来,我后悔了……”
沉默里,槐诗回忆着破碎的梦境,那遥远的一切,最终,苦涩的领悟:“是我害死了你,对吗?”
“不,是你救了我啊,槐诗。”
褚清羽轻声纠正,笑容毫无任何的阴霾:“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和我自己一样的人,还有比我还要更加努力的期盼着明天到来的人……
我很羡慕你。
所以,才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槐诗,不论是哪个我和哪个你。”
自槐诗的呆滞之中,她郑重的诉说:“喜欢到,哪怕世界因此毁灭了也没有关系。”
就好像,失落的一切命运回归了寂寞的夜空。那一双静谧的眼瞳之中,有仿佛星辰一般的辉光亮起。
如此璀璨。
槐诗瞪大眼睛。
好几次,欲言又止,说不出话。
僵硬着。
直到,破裂的声音响起。
啪!
当槐诗回过神来的瞬间,便看到了房间内渐渐褪色的一切,以及,墙壁上所浮现的裂隙。
他们所在的那些遥远的回忆,这一片残存的旧时光,宛如在噩梦的尽头溶解那样,被无穷的黑暗渐渐吞没,覆盖。
窗外,漆黑的日轮在一寸寸的升起。
带着绝望的光。
“啊,好像每一次都会这样。”
褚清羽遗憾的看向窗外,那一片渐进的黑暗:“明明还没有在一起,世界就已经不在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
她狼狈的擦了擦眼眶,勉强一笑:“对不起,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应该,这么说吧?”
槐诗终于发出了声音,他必须发出声音,不能再沉默。
绝对,不可以!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吧?”
他提高了声音,不快的发问,“为什么会是你的问题?”
褚清羽呆滞,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曾经对我说过:命运这个东西,像个表子一样,永远处于暧昧又混沌的叠加态里。
所以,在当两种命运重叠在一处的时候,一种命运,便会被另一种更强的所覆盖。即便看上去再怎么离奇,但实际上,后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槐诗挺直了身体,认真的回复:“当褚清羽的命运和槐诗的命运重叠在一起,哪怕再怎么混乱,最后所应验的,应该也只有一种。”
褚清羽茫然:“可是……”
“不论怎么说,深渊烈日,都要比白帝子要更‘重’一些吧?”
槐诗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换而言之,我变成什么样子,和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你和我在一起,导致世界被毁灭,也不应该是你的原因和过错。”
他指向了自己:“而是我才对!”
“可是……我……”
突如其来的寂静里,褚清羽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分辨着他的神情,就好像,难以置信一样。
但却再忍不住眼泪。
自哽咽中,捂住面孔,嚎啕大哭。
就像是找不到家在哪里的小孩子一样。
那么委屈。
“可是我明明才刚刚说完啊,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我每一次都搞砸了,我甚至没有机会跟爸爸他们说对不起……”
“放心吧,你并没有搞砸,世界也一定还会存在的,一定。”
槐诗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指望着有个人站出来解决一切的家伙,脑子一定有问题。
所以,不要害怕,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你从龙脉里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解决了。”
他保证道:“还有我呢。”
“可假如到了明天的话,你还会来找我吗,槐诗?”
她从膝盖上抬起头来,看着他,忘记了擦鼻涕:“你还会来找到那时候的我,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你会不会告诉我,你对那个问题的回答,让我不再孤独和害怕?”
槐诗不假思索的点头。
张口,想要说话。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回答,褚清羽却已经笑起来了。就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样的未来一样。
“谢谢你,槐诗。”
她张开双臂,用力的拥抱着他,忘记了眼泪和悲伤。
就好像,已经得到了幸福一样。
啪!
又一道破裂的声音响起,自褪色的回忆之内。
一切都在迅速的失去色彩,包括他怀中的少女,也包括……窗外那骤然停滞,不再运转的庞大烈日。
黑暗在蒸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现实的裂口,迅速的合拢。
随着褚清羽的消失……
槐诗僵硬的低下头,看到她的笑脸。
“除了杀死你之外,这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她得意的笑着。
既然这一份毁灭,是随着彼方的白帝子而来,那么,便由白帝子而去吧。
倘若褚清羽会变成将槐诗导向深渊烈日的媒介,那么,只要那个带来毁灭的褚清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话……
那么,毁灭所有的深渊烈日也再不会出现。
假如,当年他们未曾自石髓馆相逢……
假如,他未曾因为自己,离开新海。
假如,他们彼此之间,只存在过一次没有任何结果的短暂邂逅的话……
假如,明天到来。
她微笑着,直起身体,在槐诗的错愕中向前,轻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又一下,再一下。
满怀着期待,满怀着憧憬。
告诉他:
“我们,明天再见吧。”
那一瞬间,在这噩梦的尽头,一切的黑暗都自闪耀的荧光之下消失无踪。
连同着这不曾存在的旧时光一起。
而自梦境之外,那骤然发出刺耳哀鸣的现实裂隙之外,喷薄的黑暗,如同真正的幻象那样,飞速的蒸发,消退。
收缩。
宛若十倍、百倍、千倍速的倒带。
那一道渐渐升起的漆黑烈日停滞在了原本的高度,紧接着,又缓缓的,沉向虚无……
而就在吹笛人的呆滞之中,在他的面前,沉睡的东君,忽然微微一动。
空洞的眼瞳,抬起,看着他。
从未曾有过的狂暴杀意,自那凌驾于深渊之上的黑暗里,涌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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