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为此,不惜将只能承载自身所遭受的诅咒和污染的《忏悔录》蜕变到那种程度。
他依旧对这位侦探信心满满。
同时,也珍惜着他们仅存的最后一次的交易机会。
数遍现境最为声名远扬的推理者,虚构国度英格兰中所存在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其形象和记录所形成的精魂,作为首个‘分娩者’,先天汲取了所有历史中绝大部分有关推理的要素和奇迹。
作为侦探而言,其才能和直觉毋庸置疑,而且只要证据和线索足够多,他同真相的距离就越是接近,即便是如何难解和复杂的谜题,都能够洞彻其本质。
遗憾的是,这位可敬的侦探从不与罪恶做妥协,即便是为了远大前程而弄脏双手,对于他来说,罪恶就是罪恶,永远是自己的敌人。
黄金黎明以保存《福尔摩斯探案集》为前提,为福尔摩斯提供全境乃至深渊的情报为代价,让他为黄金黎明提供三次服务。
三次之后,他将不再响应黄金黎明的任何要求。
“远东的逃亡生活真是艰辛啊。”
福尔摩斯轻叹着,转着手中的老式手枪,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客户:“那么,雷斯垂德先生,不辞劳苦上门儿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为什么不猜猜看呢,侦探。”
马瑟斯端起了红茶:“发挥你所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吧,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哈,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表演。”
福尔摩斯瞥了他一眼:“瞧瞧您故作镇定的样子,和带着烦躁的语气和措辞,恐怕早已经被一大堆事情折腾的焦头烂额了。
如此众多的愁绪中,你想让我为你选出最胶着的那一件么?真讨厌啊,马瑟斯,我可不是你的心理医生。”
他的手里拆卸着手枪的零件,慢条斯理的说:“折磨着你的事情太多了,让我猜猜看——其中最让你迷惑的,是维斯考特的沉默。最让你感到愤怒的,是天文会的‘苟延残喘’。
而最让你焦躁的,是罗素的诡计——你在害怕啊,我的雷斯垂德。”
他停顿了一下,嘲弄一笑:“你看不清楚天国谱系的动向,确切的说,你在槐诗的身上感觉到了威胁,即便他在你的眼中只是罗素的傀儡。可日复一日的变化,让你发现,这是一个不逊色于罗素的威胁。
你迫切的想要知道槐诗的动向,即便你未曾对其他人所言说。
不,你真正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从躺椅上仰起身,隔着茶几,凑近了,凝视着马瑟斯的面孔,看着他的眼瞳,便忍不住咧嘴:“你在担心,槐诗是否已经潜入了无何有之乡的内部吧!”
漫长的寂静中,马瑟斯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喝着红茶。
放下茶杯之后,一声轻叹。
“你果然是最好的侦探了,福尔摩斯阁下,遗憾的是,依旧受限于情报的限制——”
马瑟斯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刚刚从战场传递来的急报,放在了他的面前:“那确实是曾经我一度担心的事情,但现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
这一次,轮到福尔摩斯沉默了。
他低下头,凝视着眼前纸上传来的消息——至福乐土和弄臣之间的纷争,乃至惨烈的损失,以及槐诗的踪迹。
许久,微微一笑,再没有解释什么,将报告丢回了马瑟斯的怀里:“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
还是说,这又是一次对我的考验?”
“不,即便没有答案,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问你的,福尔摩斯先生。”
马瑟斯弹了弹手中的纸页,将它化为了灰烬,“我有更重要的委托需要你解决,更加令我迷惑的问题,更加渴望得到的答案。”
“这是你们最后的问题?”福尔摩斯问。
“没错。”
马瑟斯颔首:“我们希望能够得到结果。”
“那么,在下洗耳恭听。”侦探终于从椅子上挺起身来,将头发捋起,笑容不再。
“吹笛人。”
马瑟斯肃容问道:“吹笛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只是低下头,缓慢的塞着烟斗,却没有点燃,细嗅着,久违的,开始了思考。
而马瑟斯也再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沉默的喝着早已经冷掉的红茶。
吹笛人的图谋。
这才是黄金黎明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太多的迷雾和诱导了,让人难以看清,琢磨不分明。哪怕是罗素诡计众多,可归根结底,他还有自己最大的软肋——天国谱系。
但吹笛人不同。
他从不在乎失去什么,也从来不曾珍惜得到的所有。
这才是让黄金黎明最不安的地方。
他们不在乎一次诸界之战的胜负,因为他们可以图谋长远,只要有天选之人的存在,那么人类将在地狱中延续。
他们也不在乎现境的反击,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现境的致命弱点。
同样,他们不在乎亡国和雷霆之海。力量无法毁去现境,因为现境正是因这一份逆转地狱再造一切的力量而成。
威胁最为庞大的牧场主被天文会剥离了一切进入现境的可能,只剩下唯一的媒介,灰衣人。
可吹笛人呢?
那个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诡异存在,直到被天文会确认为毁灭要素之一以前,都被现境所忽略的家伙。
甚至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生物还是其他什么。
他如此热衷的跳入了这一场斗争,又是为了什么?
“很遗憾,马瑟斯,你们浪费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漫长的思考迎来结束的时候,福尔摩斯惋惜的放下了嘴角燃尽的烟斗,缓缓摇头:“线索太少了,我不知道。”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马瑟斯了然的颔首,起身:“辛苦你了,侦探先生,往后的生活你可行动自由,当然,仅限于无何有之乡中,衷心的期望有朝一日,您能够成为我们的一员。”
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即便是福尔摩斯,依旧不可能犯规到洞彻吹笛人的阴谋本质——通过漫长时光的铺垫和一点又一点的诱导,他已经在黑暗里筑起了错综复杂的迷宫,隔着那迷宫,嘲弄的凝视着一切。
层层谜团所笼罩的真相,又怎么可能是猝然之间能够破解的呢?
可侦探却并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因为这有限制的自由而惊喜,只是低头,看着烟斗中的灰烬,许久,轻声呢喃:
“但他一定很无聊吧?”
“嗯?”
马瑟斯的动作微微停滞,回头。
“是的,无聊。”
透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线索和痕迹,侦探闭上眼睛,在那一片位置的黑暗中摸索着真相的轮廓,却得不到答案,只有来自直觉的本能感应。
“礼貌的观看,无声的厌倦,和毫无惊喜的失望,日复一日的看着熟悉的一切,这样的感觉……”
福尔摩斯捏着燃烧殆尽的烟灰,轻声一笑:“就像是……吃过的东西重新吃一次,看过的报纸再看一遍,翻到卷边倒背如流的小说被重新拿起来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我只是单方面的觉得,或许他已经烦了。
侦探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雇主:“他对这一切在渐渐失去兴趣,所以,才如此渴求新奇的快乐。
以至于,想要从其中榨取出更多的惊喜,或者——”
他最后停顿了一下,自嘲一笑:
“——干脆利落的,将一切毁灭。”
他闭上了眼睛。
仿佛看到了迷雾之中的轮廓,迷宫尽头的出口。
吹笛人的诡异宫殿之内,永无休止的大笑声回荡。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人在无何有之乡,刚下天梯
“哈哈哈哈,真是狼狈啊,天成——”
一道道宛如绳索一般从四面八方收束而来的罗网之间,吹笛人俯瞰着眼前残缺的下属,毫无同情和悲悯,幸灾乐祸:“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出使,就搞得这么狼狈啊。
运道如此不济,说不定也是一种天赋呢。”
“属下无能。”
宛如骷髅一般的天成浑身还带着金属和血肉修补的痕迹,惭愧低头。
“不不不,这只是意外罢了,但世界正因为意外才美好,不是吗?”
在那千丝万缕的线索之中,吹笛人轻描淡写的掌控着那越发复杂、变化无穷的巨网,眼瞳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背叛,忠诚,间谍,反间……越来越有意思了。真奇妙啊,从未曾在梦中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难道说这也是事象的修正么?即便是剧本早已经面目全非——”
“不必惭愧,天成,你已经代我见识了如此美妙的展开,哈哈哈,哈哈哈,未曾想到,现境也会打如此恶毒的牌啊。
不过想来似乎也理所应当,背叛者和背叛者之间的较量,实在是精彩纷呈!”
“……”
天成呆滞,欲言又止,可是却说不出话。
也依旧无法明白,那个枯瘦又诡异的身影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究竟想要说什么。
只是故意戏弄自己,还是又一次抛出了谜题?
而此刻,就在吹笛人的大笑中,那纷繁复杂的线索纠缠在一处,彼此缠绕,就形成了错综复杂的结。
一串又一串的结汇聚在一处,便渐渐形成了熟悉的轮廓。
那是……一根根绳索?
可是却难以看清,绳索究竟去往何方,又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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