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然后,便是骤然炸响的雷鸣。
轰!
猩红色的暴雨井喷。
在凝固的寂静里,无头的野兽倒飞而出,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左臂炸裂,脱落,右臂,双腿,乃至最后,被角斗场最顶端的狙击手打成了肉泥。
再然后,是目瞪口呆的主持,头等席上的观众、惊慌失措的警卫。
刺耳的电流声从音响里炸响,嗡嗡不休。
最后,所有人都僵硬在原地,自突如其来的死寂中,感受到了肺腑和骨骼为之颤栗的冰冷。
就连呼吸的声音,仿佛都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了凝固。
只有黑暗里,台阶下,低沉的脚步声缓缓的上升,穿过了一层层洞开的门扉,向着无数惊恐的观众们。
就好像驾临在了自己的皇宫中那样。
不紧不慢的向前。
踏着被血染红的台阶,跨越了渐渐冰冷的尸骸。
到最后,走进了耀眼的灯光里。
那个略显消瘦、长发斑白的男人微微的眯起眼睛,抬手遮住了那些过于刺眼的光亮,当低下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同伴时,便不由得微笑。
“波尔加,你还好吗?”
波尔加呆滞。
空洞的眼瞳难以看清那一张微笑的面孔,可那低沉的声音,却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是……在梦中那样。
嘴唇嗫嚅着,努力的喘息,却难以说出那个名字。
“圣、圣座?”
“嗯,是我。”
槐诗颔首,弯下腰来,坐倒在他身旁的地上,就像是刚刚才分别不久那样,对他说:“看到你没回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来到了顶层。
来到了他们的角斗场里。
“我……我……”
波尔加艰难的喘息,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本来一路上还有点担心,不过看到你这么清爽的样子,反而有些欣慰起来了。”调律师微笑着,看着他的脸:“像个男子汉一样了啊,波尔加,真了不起。”
“嗯……嗯!”
波尔加用力的点头,早已经,泪流满面!
“都多大的年纪了,别哭啦,像小孩儿一样,让人难为情。”
槐诗轻叹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撕开包装之后,在自己嘴角点燃一根,抽了两口之后,塞进了他的嘴里:“红狼,你当时要买的牌子……我没记错吧?慢点抽,傻逼,别呛到。
早跟你说要戒烟了,你不听,吸烟有害健康啊,这回相信了吧?”
波尔加用尽全力的,吸了一口,吐出,感受到些微的暖意。不知道为什么,隔着烟雾,那一张遥远的面孔反而清晰了起来。
他在看着自己,微笑着,无奈的。
“抱歉。”
槐诗说,“没能救得了你。”
波尔加咧嘴,露出残缺的牙床,像是在笑一样,只是,烟卷无力的从嘴角落下来。
早已经无所谓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明明应该如此才对,早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看破生死,可是,当他看到那一双平静又怜悯的眼瞳时,却又忍不住想要流泪。
不想死。
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不想如此狼狈的离开,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向什么地方。
忍不住哽咽。
看着那一双仿佛永远悲悯的眼睛,哽咽着,最后祈请:
“还能……请您……带我走一程么?”
“当然啊。”
槐诗理所当然的回答,伸出手,向着他,“要来吗?”
他说:“我们一起。”
那个人站在光里,微笑着等待。
波尔加咬牙,竭尽全力,抬起手指,想要触碰他的手掌。
可太遥远了。
像是幻影一样,难以触及。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残缺的手掌无力的坠落,但却被光里的手抓住。
握紧了。
有熟悉的笑声响起,向着他邀请:“走吧,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出发。”
嗯,出发。
波尔加微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呼吸吐尽。
在槐诗手中,染血的手指无力的滑落,归于尘埃之中。
只留下槐诗一个人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一张安详的神情,如此专注的目送着昔日的同伴和追随着离去。
远方渐渐响起警笛声,和爆炸的声响。
在寂静里,槐诗静静的看着地上的烟卷熄灭在了血泊之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去之下,随意的回眸,看了一眼身后。
“记得为波尔加先生践行。”
调律师说:“这就是他的葬礼。”
半跪在地上的追随者们无声颔首,按下了引爆器的开关,在剧烈的震荡之中,数不清的火光升腾而起。
角斗场,鲜血,那些观众和野兽的尸体。
一切都在坍塌中迅速的消失不见。
只有火焰焚烧在废墟之中,猩红的色彩升腾,将阴云染成血色。
凄啸的飓风扩散。
宛如咆哮那样。
向着这个惊恐的世界,昭告死亡的归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理解
低层区,阴暗逼仄的街道之上罕见人迹,远方闪烁的霓虹照亮了诊所上面破破烂烂的招牌——用品专营。
就连劣质物品都挂不满的稀疏架子后面,老人捏着钳子将炭块都进了炉子里,等炉子上的热水壶烧开之后,就往放了几颗干瘪花瓣的杯子里倒满了水。
回到了里面的房间里。
简陋的室内,只有一张诊疗床,还有货架上几瓶常见的药品。
诊疗床的男人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旁边的点滴架子上,瓶子里的液体已经流尽。
而老人在娴熟的从滞留针上拔掉了针头,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慢悠悠的展开报纸,看起了上面的头条新闻。
等他将顶层角斗场恐怖事件的版块翻完,才听见诊疗床的呼吸声渐渐变化。
从梦中醒来。
槐诗睁开眼睛,看向身旁,温热的杯子里水温正好,纸片上垫着几颗药片。
“真体贴啊,谢啦,主教。”
槐诗笑起来,端起了水杯,将药片一饮而尽,只可惜呼吸岔了气,一阵呛咳之后之后,差点将药呕出来。
捂住嘴的指缝里流出血色。
手忙脚乱中,老人递上了一条毛巾,终于才擦干净,躺在床上喘息。
主教等叠好了报纸,才摘下了老花镜,看过来:
“最近睡眠怎么样?”
“托您的福。”
槐诗想了一下,微笑:“每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晕厥状态不算。”主教对他的状况早就心知肚明,直白的问:“正经的休息时间呢?”
“……吃了药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左右,吧?”
槐诗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想不清楚,最后无奈耸肩:“不过今天在这里睡得还挺不错的。”
“咳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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