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天魔神
他“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丝毫预兆,与几分钟前暴怒的牛伟邦就像是两个人。
很快,他止住笑声:“说,你想要什么?”
天浩真诚地回答:“我想想帮我儿子要一个姓氏。”
任何蛮族成员都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免俗。尽管姓氏对天浩来说几乎毫无用处,但他知道不能再三推辞,或者从其它方面寻求奖励。社会与世界有其固定逻辑和框架,偶尔做出一、两次出格的举动会被看作是特立独行,甚至谦让,可类似的事情多了,就会令人产生怀疑。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这直接关系到后续一系列计划。
“我这次回去就让人给你准备新的身份证明文件。”牛伟邦上身前倾,用力拍了几下天浩的肩膀,笑着说:“磐石寨现在的人口数量超过一万,已经可以升级为城,为你儿子考虑也很正常。不过在本王看来,这不能算是奖励,好好想想,换个条件吧!”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天浩的态度很认真:“说起来,这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寨子里所有人都在努力,如果只有我……恐怕什么事都做不了。”
牛伟邦收起笑容,用奇异的眼光注视着他:“你的想法很特别。”
“我是实话实说。”天浩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们尊我为头领,我就有责任让他们有饭吃,有衣服穿。”
两个人距离很近,牛伟邦从天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纯洁、极其干净、透明得如同清朗天空般的颜色。
“欲望太多的人不会这么干净,他们很浑浊,让人无法猜透……”他发出只有自己才明白其中意义的叹息,笑意带着几分自嘲:“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下面的那些家伙。他们有一个好头领,即便是这种时候还会替他们着想。如果换了别人……这是不可想象的。”
“我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天浩说的很诚恳。
“我喜欢跟你这样的家伙打交道。”牛伟邦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看来我比我的父亲和祖先都要幸运得多,你是一个好下属,一个能力超强,并且让我放心的小表弟。”
“表弟?”天浩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有城主与族长之间的关系都是亲戚。有些是直系,有些就像你这样,从下面一点点升上来,然后我们就成为了亲戚。”牛伟邦解释道:“这是祖先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背。”
天浩对此产生了兴趣:“如果是大王您的直系亲属,就可以直接成为城主?”
“那不可能。”牛伟邦摇摇头:“只会给他们一个寨子,至于能否成为城主,得看他们的能力,以及功劳。”
说着,他用力一拍大腿,随即站起来,发出爽朗的大笑:“我得向你说声‘恭喜’,你大概是整个牛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城主。”
……
按照雷牛之王的命令,五千名战士将在磐石寨驻扎一个星期。
这是天浩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牛族的锻造技术独步天下,战士们身穿坚固无比的合金盔甲,作为标准配备的战刀和战斧异常锋利。
各个部落之间都会进行贸易,但有些东西注定了不可能成为商品。以牛族为例,通常做法是将盔甲兵器按锻造质量分出等级,只有普通品质的武器可以出售,真正的高端产品只能由本族成员使用,或者极少数当做礼品赠送给友好部族的统治者。
有了强大的军队做依靠,彻底震慑住从各个城寨收拢过来的豕族人。
全副武装的巡逻队成为了治安保障,每当他们从豕人面前走过,后者总会感到畏惧。紧张与束缚的感觉持续时间不长,豕人很快发现这些战士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严肃,但只要老老实实遵守相关条令,就没人会故意为难自己。
这种情况在本族城寨是不可想象的。大家都缺粮……巧取豪夺、尔虞我诈、欺男霸女,还有更加凶横野蛮的行为。
道义只存在于有着强悍力量做保证的前提下。即便是同族,在生存与食物面前仍然显得自私自利。
他们把曾经的恶劣习惯带到了磐石寨。十人首、百人首、比其他人更强壮的成年男子……他们习惯了从老人和女人手里抢东西吃,如果吃饱肚子,就把目标对准味道更好,口感更妙的美味食物。
阿细今年十六岁,按照北方蛮族的标准,已经是成年的女人。粗大的骨头架子使她看起来高高壮壮,实际上没有多少肉,长期半饥半饱的生活甚至让她有些营养不良,皮肤偏黑,头发颜色也明显枯黄。
阿爹前年被虎族人雇佣,外出打仗的时候死了。娘上了年纪,没有吃的就没有力气,平时下地干活撑不了太久,都是干一会儿歇一会儿。阿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全部都是八岁。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怪异的家庭。说起来都是阿细他爹搞出来的名堂:他从未与任何女人结婚,阿细是长女,但精力旺盛的父亲开始追逐城里别的女人。他很强壮,平时说话也很风趣,这样的男人很讨女人喜欢,因为没有被头领和祭司认可的正式夫妻名分,各种条条框框也就管不住他,于是阿细多了三个年龄段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诞生时间前后区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阿细以为自己会融入一个大家庭,谁知道阿爹死了,那些女人们很快搭上了别的汉子。至于流着鼻涕光着屁股在泥地里打滚的三个弟弟……女人们说了,那是阿爹留下的种,总之都是你们家里的人,你愿意养就养,不愿意的话就拎刀子杀掉,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就是野蛮人世界的真实写照。
残酷生活把阿细磨练得异常凶猛。她早早就成为了雇佣兵,带回来的粮食除了养活家里人,还得留下一部分积蓄。
在战斗中,她失去了一颗獠牙。不平衡的生长发育导致剩下的那颗牙异常粗壮,而且锐利。远远望去,就像一枚犄角从唇部穿出,向上弯翘着高高矗立。
三个弟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按照顺序,家里姐姐是老大,依次是老二、老三和老四。
前年冬天,老三他娘饿得不行,找上门来嚷嚷着要吃的,结果被三个孩子一拥而上,当场乱刀捅死。
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剩下,骨头都被磨成粉。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敢惹阿细一家。
第一百四九节 阿细
磐石寨大军攻陷方谷城的时候,阿细最初想要反抗,但她发现只要服从命令,这些牛族人就不会滥杀的时候,阿细选择了服从,带着老娘和三个弟弟一起投降。
现在的生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没有想象中投降者的屈辱,也没有看押人员的恶语相向,更没有老兵们常说种种对女性的暴力与蹂躏……恰恰相反,每天配给的食物都很多,种类也很丰富。
面饼和鱼汤,腌肉和杂粮粥,烤鱼加上酸白菜,甚至还有少许的苹果干。
如果换在方谷城,即便是在重大的节日也不一定能吃到这些。
阿细明白付出与得到之间的道理,但她从未想过如此丰得到盛的食物仅仅只要付出力量。
下矿井挖掘泥炭,上山砍树,用藤条编制各种器具,帮着铁匠们把矿石炼成钢铁,砸石头修路,建造房屋……磐石寨里的工作太多了,管事的牛族人对女人给予优待,让她们优先选择工作项目,最苦最累的重活由男人承担。
听说,这是寨子头领天浩的命令。
阿细见过那个人。
在方谷城的时候,他坐在高台上,冷酷又凶狠,活脱脱就是一尊杀神。
在这里,他脸上随时挂着微笑,无论见了谁都彬彬有礼,态度温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阿细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豕人心目中的男子汉,是伟大的战士,是只身肉搏暴鬃熊,靠着双手就能撕裂黑嚎狼的壮汉。高大、魁梧、身上肌肉结实得如同钢浇铁铸,那样的男人才有女人喜欢。就像阿细死去的父亲,很多女人都心甘情愿倒贴着给他生孩子。
知道阿依是天浩的女人后,阿细看待阿依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那女人腿脚细得像麻杆,腰身更是细的双手一掐就能合拢,浑身上下看着没多少肉……这种货色,恐怕扔到山上连野狼都懒得下口,估计身上就裹着一张皮,里面全是骨头。
唯一的优点,就是皮肤很白。
偏偏她还怀孕了,肚子里是天浩的孩子。
磐石寨的原住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但包括阿细在内的新来豕人却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阿爹在世的时候,经常对阿细说:“吃多了肉就会觉得腻,会想着吃些野菜换换口味。”
来到磐石寨以前,阿细从未有过吃肉腻味的感觉。她觉得阿依与天浩之间的关系应该就是这样:身为头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偏偏选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最丑的,也许、大概、可能……真的是想要换换口味,尝尝鲜。
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阿依是个好女人。
她经常带些食物来到阿细家里帮着做饭。阿依炖的汤滋味儿鲜美,阿细从未想过区区一条鱼居然能在她那双手里变出如此之多的花样。有煎的,有炒的,还有用腌肉和酸菜一起炖煮,汤浓肉鲜的做法。
她教会了年老力衰的阿娘编制藤筐,教她纺线,还让人帮着做了一架织布机。阿娘现在提起阿依就赞不绝口,说是再过一段日子就能自己织布,等到明年冬天,给姐弟四个每人缝一套新衣裳。
三个弟弟都很喜欢阿依。她口袋里总能掏出一些苹果干,这东西没有任何小孩子能抗拒。阿依告诉弟弟们要遵守规矩,除了平时安排的活儿,还得到祭司那里上课。
这在阿细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方谷城也有祭司,但那些人从未像磐石寨这样公开给孩子们上课。阿细知道那些刻在泥板上一道道的线条图案叫做“文字”,可她一个也不认识,那是专属于祭司和官员们的专利。
从恐惧到不安,从仇恨到心甘情愿接受,直到现在安安心心成为磐石寨的一员,阿细心里甚至有些欣喜。
在没人看到的夜晚,她主动用刀子割破手掌,对着冥冥中不知道是否真能听见祈祷的神灵,发下自己的血誓。
我愿意成为牛族人。
那天晚上没有下雪,清朗的天空中漂着一轮月亮,弯弯的,像只小船。
阿细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獠牙,笑了。
这是个好地方。能吃饱,有活儿干,还有男人。
是时候找个强壮的男人一起生活,该结婚了。
……
豕族女人属于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与文明时代喜欢用各种方法试探男人,看看他们是否对自己真心,同时还要考虑房子车子票子家庭情况种种因素的玻璃心女青年根本是两种生物。
阿细第二天就跟镇辉好上了。
他是双堆寨过来的豕族人。镇辉有着浓密的体毛,尤其是后颈,黑压压一大片,就像野兽的鬃毛。皮肤很黑,很强壮,尤其是从唇边凸起的那两颗獠牙,形状非常好看,有种令人心动的暴力之美。
阿细与一群女人上山砍树,路上遇到前往矿山的一群男人。镇辉冲着她吹了声口哨,阿细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等到工作结束晚上回来,阿细来到镇辉住的屋子外面,刚好他抱着一筐泥炭往房间里走,阿细随口问了一句:“白天的时候,你什么意思?”
镇辉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什么话也没说,扔下手里泥炭筐子,一把攥住她的手,两个人来到屋子后面……于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普通,就是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阿细觉得镇辉大概是自己生命中永远存在的那个男人。
仅仅过了一天,她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
镇辉其实很懒:如果不是牛族人用刀子威逼着他,这家伙恐怕连手指头都不会伸一下。
镇辉其实很馋:他一口气吃光了阿细全家当天配给的腌肉,还抢走了阿依送给三个弟弟的苹果干。
阿细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但这不是她的错——父亲死得早,老娘是个没见识的,他们谁都没有给阿细上过感情课,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伴侣,甚至不知道男人有种可怕的本领叫做“伪装”。
但是阿细很有力气,她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
“从我家里滚出去。”她手里握着刀,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镇辉。
男人躺在软软的干草堆上,还垫着一块干净的兽皮,他嬉皮笑脸:“咱们俩睡都睡过了,你怎么还对我说这种话?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男人。”
“这里是我的家。”满面冰冷的阿细提高音量:“出去!”
镇辉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破不耐烦地伸展了一下腿脚,说话腔调就像贵族吩咐平民:“我饿了,快去做饭。还有,你顺便去跟我们那队管事的说一声,以后下矿挖泥炭的活儿我就不去了,要做也是你做。”
年迈的娘坐在对面屋角,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这边,默默无语。这个家里的事情她说不上话,从来都是强悍的女儿做主。
三个弟弟同时跑到阿细身边,像精力旺盛的狼崽子那样大声喊叫,此起彼伏。
“出去,我姐姐不喜欢你。”
“把苹果干还给我!”
“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人。”
阿细眼眸深处闪烁着杀人的意图,越发强烈,冰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是最后的警告:“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家,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吃了你!”
“麻痹的,你以为你是谁?要吃也是我吃,还轮得到你?”镇辉愤怒了,他瞬间被激起怒火,从干草堆上一跃而起,抡起拳头往阿细脸上猛砸。
他没看见阿细是什么时候拔出了刀,也没想到这女人力气竟然这么大。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反手拧到身后,尖锐的钢刀朝着侧腹位置狠狠捅进去,以顺时针方向连续拧了两下,感觉就像一个玩具上紧发条的全过程,只是镇辉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肠子断了,肝脏也碎了。
三个弟弟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他们扑过去,就像一群幼兽,抱住镇辉的双腿张嘴乱咬。濒死的镇辉生理机能彻底失禁,暗黄色的小便沿着裤管流淌下来,三个孩子转身跑到火塘前,拿起铁钎之类的东西做武器,朝着躺在地板上的镇辉身上乱捅乱砸。
他的眼睛被锅铲打飞了,肠子从破裂的肚皮边上流出来,脚底板上扎着一根铁钎……那是平时用来烤肉的器具。
阿细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以前在方谷城的时候,男人和女人经常这么对着干,脾气上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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