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天魔神
一个是国王,一个是平民,他们之间注定了不可能有美好的结局。爱得越激烈就越痛苦,他们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
那时候,卡利斯的父亲还活着。老公爵对王室有着无比执着的忠诚。国王与画师之间的绯闻在宫廷内外传开,那时候的亨德森年轻气盛,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诫,一心想要取伊莲为妻。王太后气得快要发疯,其它王室成员也对此议论纷纷,他们认为国王此举有伤风化,也超出了正常的“贵族游戏”范围。
喜欢平民女子当然不是问题,偶尔玩玩也就罢了,可如果像亨德森这样铁了心想要把“玩具”升格为“王后”,那就触碰了贵族圈的红线,必将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亨德森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行使自己“身为国王的权力”。他打算为了伊莲挑战整个贵族圈。年轻人总是这样张扬又狂放,有干劲有冲劲,谁敢拦着我,我就杀了谁。
伊莲死了。
她穿着那条粉色长裙,紧紧地躺在河岸边。失踪两天后终于被发现,整个人已经被河水泡至发胀,婴儿肥的脸看上去显得更圆了。她神情安详,脖子上有两道明显的勒痕,裸露在外的腿脚部位有少许啃啮过的痕迹,那是老鼠和鱼虾干的……对它们来说,浸泡在河里的死者就是食物。
得知消息的时候,亨德森大脑里唯一的存在的意识就是“复仇”。
他像疯子一样咆哮着冲出卧室,狂呼高喊着召集卫兵,没有穿鞋,就这样光着脚在走廊上来回跑,却发现无人回应。
卫兵们仿佛中了魔法,对国王的呼喊充耳不闻,对他的各种行为熟视无睹,就连闻讯赶来的卫队长也凝神屏息站在出口正中,仿佛一尊故意挡在那里的雕像。
“我是国王,我命令你们找出凶手!”
王太后匆匆赶来,狠狠给了亨德森脸上一记耳光,放声怒斥:“为了一个平民,你竟然自甘堕落。别忘了,你是国王!”
亨德森捂着肿痛的脸怒视对面,他不敢与母亲翻脸,却明白了卫兵们为什么拒绝服从召唤。他转而求其次,跌跌撞撞扑向距离最近的卫兵,伸手去抓那人背在肩上的火绳枪。
“把他抓起来!”年迈的王太后再次发出怒斥,在她的命令下,卫队长和士兵们扭住亨德森的胳膊,将他关进一个狭窄的小房间。
整整两天,亨德森呆在里面不吃不喝。
王太后每天都会过来看他,告诉亨德森一些事情。
是她让卡利斯公爵杀死了伊莲。老公爵是对王室最忠诚的人,同样对平民蛊惑国王这件事感到愤怒。为了保证王室血统的纯净,平民画家必须死。
“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你必须明白是谁让你拥有现在的一切。亨德森,你太让我失望了,但我觉得你还可以挽救。如果你能改变想法,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你仍然还是国王。”
亨德森听懂了母亲话里的潜台词。那意味着王冠极有可能交到别人手里。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是一台强大的生育机器……抱歉,这种说法对王太后极不尊敬,却是亨德森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觉得自己不合适,她可以换掉自己,从诸多儿子当中另选一个坐上王位。
亨德森选择了屈服。
毕竟……伊莲已经死了。
他后来才发现,所谓“国王的权力”只是个笑话。有太多的东西无法纳入掌控,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控制也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稳固。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军队。卡利斯家族的影响深深扎入王国军队的每一个角落。无论现任公爵还是老公爵,他们在莱茵军队里是活生生的招牌。几乎所有将领都是老公爵的学生后辈,他们可以拒绝服从国王的命令,却把公爵随口吩咐的一句话牢记在心,毫无折扣坚决执行。
这不是幻想,而是可怕、严肃的现实。
王太后终于去世了。
葬礼过后的那个夜晚,亨德森独自呆在卧室里,一口气喝了两瓶上好的葡萄酒。
“母亲”本该是个充满温馨与慈祥的称呼,可她对权力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实在过于强烈。望着窗外白净浑圆的月亮,醉眼朦胧的亨德森忽然感觉月亮表面浮现出王太后满是皱纹的面孔。
他当时带着满足的微笑,举起酒杯,遥遥敬祝:“再见了,你这该死的贱人……”
亨德森一点点拿回了对王国的控制权。他做得非常隐秘,也花费了极大的耐心。没有直接从军队高层下手,而是将注意力转向商业和民政,通过以合理借口不断削减军费的方式,逐渐削弱卡利斯家族的影响。另一方面,亨德森加强了对下级军官的提拔。他亲自担任军官学校的院长一职,务求做到亲自给军官们授勋,热情邀请他们参加王室晚宴……这些亲力亲为的做法收到了良好效果,随着老公爵去世,年轻的卡利斯继承爵位,国王终于在军队里拥有专属于自己的禁军,而不是从前那种拥有禁军名头,却不会服从命令的冒牌货。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暗中进行的这一切需要掩人耳目,亨德森不确定卡利斯家族如果知道自己的计划会作何应对。因此,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变得放浪形骸,大吃大喝,每天与不同的女人混在一起。
只有胖子和废物才不会引起重视。而且仅仅是废物还不够,“颜值无敌”这种说法从文明时代就已经存在。亨德森是个英俊的男人,想要从根本上降低对手的重视,就必须从根本上做出改变。他的方法很简单——拼命地吃,努力增肥。
五百只无花果、一百只菜园鸟(烤制)、半条蒜烤羊腿、双份鹅肝、风味独特的南部海湾馅饼、苹果派、六种不同口味的奶酪、一篮子葡萄、三种以上的酒……
肥胖的人总会给人以“痴傻”的印象。亨德森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他一直增肥到一百六十多公斤,椅子被超常体重压坏了好几把,这才感觉差不多,转而以正常的方式进食。
当然,是按照肥胖之后的标准。
没人会重视一个胖子,尤其是还是一个整天脸上带着傻乎乎微笑,无论谈起任何话题都会往食物方面转换的胖子。
虽然他是国王。
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至少现在卡利斯公爵想要出兵攻打北方巨人必须得到国王本人同意。否则就算他和家族在军队里有着巨大影响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亨德森把财政大权牢牢抓在手里,具体能派出多少军队完全由他控制。
莱茵是一个强国。不要说是区区一百万军队,就算这个数字再翻一番,后勤供应也绝不会出现问题。
至于其它王国乘虚而入,在北方战局稳定的情况下进攻莱茵的说法,就更是个笑话。亨德森计算过,哪怕国内现在的所有正规军全部打光,他也有足够的钱在一周内招募到足够的人,组建新的部队。
新军的战斗力肯定不如老兵那么强悍,却胜在数量众多,蚂蚁咬死大象。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专属于亨德森的秘密。他在国库之外另设了一个密库。这是通过正常税收之外产生的利润。比如物资截留,新税种的附加部分,以及地下商业网络的兴建等等。
其中就包括伊丽莎白的商行。
卡利斯对此一无所知,亨德森永远不会与他分享这些秘密。
他是我的仇人!
你的父亲,杀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尽管亨德森与现在的妻子(续弦)毫无感情,但他仍然履行了丈夫与国王的职责。对前者,亨德森给予了关怀和照顾,至少能维持双方表面上的和谐关系,而且还有了一个孩子,也就是王太子莫凯尔。
对于后者,亨德森把所有感情都注入到莫凯尔身上。他是我的儿子,我这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肥胖带来了很多糟糕的负面影响。很多年前,亨德森就发现自己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也许是重度脂肪肝,也可能是体内太多脂肪引起的各种并发症。他对此并不感到恐惧,是因为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亨德森把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手把手教他如何当一位优秀的国王,把自己以往的经验、教训、痛苦、喜悦、仇恨,以及美好的一切,统统灌输给莫凯尔。
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
令人欣慰都是,这孩子有着坚强性格,是一个从不认输的人。他努力学习父亲教给的一切,并能理解体会父亲的喜怒哀乐。他对母亲较为疏远,对父亲则亲近得多。因为平时喜欢穿黑色服装,在宫廷内部也被称为“黑太子”。
今天的这一切,同样是亨德森给儿子在上课。
他紧紧抱住莫凯尔,抱住这个除了伊莲之外今生最爱的人,喃喃自语:“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坚强,但坚强的同时还必须学会流泪。你得尝试并知道哭泣的意义。记住我的这句话:一个不会流泪的王子,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
……
教廷领地,首都,加百利城,地底。
教皇站在六号实验室靠近门口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看着浸泡在房间正中池水里的那个男人。
正前方,是两排武装到牙齿的圣教军。每排十个,前排装备单手圆盾和长枪,后排则是清一色的火绳枪。他们排列为标准的战斗阵型,无论枪口还是枪尖,全部对准了水池。
第四百三五节 第二个六号
这是卡利斯公爵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与上次比较起来,他的外形出现了很大变化。
超过五米的身材只能用“巨大”来形容,他赤裸着身子,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整个身体涂抹着鲜血。相比之下,无论腿脚还是胳膊都显得细瘦,腹部向内凹陷,胸前可以看到清晰排列的肋骨,肩胛骨从后背上凸起,手肘和膝盖部位的关节异常粗大。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太瘦了”,与魁梧、强壮之类的形容词毫不沾边。尤其是脖子以下的部位,令人影响深刻,会直接联想到饥荒年间缺乏食物的灾民,皮包着骨头,肌肉大面积萎缩,没有半点脂肪。
相比之下,他的头部就显得极其诡异。那是一张标准的婴儿脸,看上去只有三岁左右,懵懂中带着天真,只是圆圆的脸上仍被大片血色笼罩,而且毛孔粗大,站在远处望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走到近处三、五米的位置,就能看见毛孔内部隐隐透出深红色的肉芽,而不是正常的毛发。
脸上的血管非常密集,青色与红色从皮肤下面凸显,仿佛蒙着一层很薄的纸代替了表面皮层,其下是树根状的密集管网,无论数量还是面积都远远超过正常人。因为大部分集中在两侧两侧面颊,从教皇所在的正面看去不那么突兀,只是一个头部体积过大,与身体比例明显失调,令人感觉惊悚的“儿童”。
皮肤非常的油腻,表面泛着一层介于水和油脂之间的特殊光泽。
他有四条胳膊,这是最显著的特征,也是区别于正常人类,被纳入“怪物”范围的身体外观。
圆形水池里是空的,已经看不到之前的红色液体。诡异的红色巨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以砖块铺就的地表坚硬,谈不上舒适之类的感觉,他却在这个直径十米左右且向下凹陷的圈子里来回踱步,偶尔坐下来望着某处发呆。到最后,直接侧身躺下。
翻来覆去的动作表明他没有睡着,应该是在酝酿着某种意图,看上去显得很烦躁。
比起卡利斯公爵上次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出现了一些变化。主要是沿着水池边缘外吗,每扩四米,连续增加了三道圆环。做法很简单,直接用工具从硬地表面挖出十厘米宽,五厘米深的凹槽。这些凹槽避开了支撑天花板的石柱,其中灌满了液体。这是一种精巧的设计,三道圈层之间通过活动的砖块进行控制,可以顺序对空槽内部进行液体补充,然后分层隔断。
凹槽里灌满了油,这是维持火焰燃烧的关键。
是的,三道可以顺序交换燃烧的火圈,以升腾的火焰将这头儿童脸怪物困在其中。这就是无论任何人走进六号实验室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视线越过前方圣教军战士肩膀之间的空隙,仔细打量着“六号”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教皇颇有兴趣地问:“这次的试验结果怎么样?他听话吗?是否愿意接受控制?”
脸色苍白的约瑟夫站在教皇侧后,他仍然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黑袍,说话的语气很淡,嗓音沙哑:“综合效果比之前的实验体更好,整体强化幅度超过百分之九十。”
“这么多?”教皇很意外:“也就是说,相当于三个六号?”
“可以这样算。”约瑟夫微微点头:“综合能力与三个本体区别不大,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关键在于陛下您刚才说的‘控制’。我们在后期培养过程中增加头部扩容项目,它的脑容量增加了百分十二。”
教皇若有所思地问:“你的意思是,这样做会让它变得更聪明?”
“是的。”约瑟夫没有否认:“但一个聪明的六号实验体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智慧因素不是关键,重点在于它对命令的理解和接受程度。”
教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已经答应卡利斯,并派人给他送去了密函,告诉他:六号实验体可以投入实战。”
“您的判断没有错,六号实验体是此次战争的关键。”约瑟夫半低着头,态度很是谦恭:“我们对第一个六号的长期观测数据表明,只要将它们投放到锁龙关地区,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教皇心中其实仍然存在疑虑,但重点在于“控制”。从区区一名普通教士开始,神父、执事、主教……就这样一次次升上来,马克西米利安见过了太多的背叛与阴谋,也知晓了大量必须谨守的秘密。
在很多利益问题上,教廷与五大王国之间有着共同点。但纷争与矛盾不断,毕竟蛋糕只有一个,而且在源于土地的基础问题上决定了不可能把这个蛋糕做大。当你想要得到更多,就只能从别人那里去抢。用刀枪和火炮,征服并掳掠。
对海外新大陆的搜索活动持续了六十多年。直到现在,搜索范围一直无法扩大,这是因为造船技术方面的制约,导致船队很难进入深海长途航行。一般来说,以陆地边沿为半径三天左右的航程,就已经是目前海船运输、航运等综合能力的极限。如果想要在海上走得更远,那样做与自杀没有区别。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秘密。身为教皇,马克西米利安知道并控制着的部分,远远超过普通人,甚至是目前尚在的五位国王。
最后看了一眼蜷缩着身子侧躺在水池中央,如孩童般吧嗒着手指的红色怪人,马克西米利安收回视线,淡淡地吩咐侍立在近旁的约瑟夫:“六号是我们目前为止成功研发的最强大兵器。对它的控制力度必须加强,决不能掉以轻心。”
“谨遵您的旨意,我的陛下。”约瑟夫点点头。
“派出信使,让国王们开始备战。时间上尽快催促一下,让他们现在就集结军队,准备物资,争取三个月……不,两个月后就能出动。”说到这里,马克西米利安忽然笑了一下:“你得准备两种内容的信。莱茵王国的卡利斯公爵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在写给莱茵国王的信里,你要注意措辞。”
“我明白!”约瑟夫心领神会,他随即带着疑惑的口吻问:“陛下,我能理解您想要征服北方巨人的迫切心情。可是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这会不会太短了点?”
圣教军是一群思维固化的狂信者,只要教皇一句话,他们就能心甘情愿主动赴死。
约瑟夫是教皇身边的亲信,关系也很特殊。私底下很多人都认为两者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尊卑有别的圣上与仆从,不如说是亲密的恋人……”。这种说法当然充满了酸溜溜的成分,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宠信,成为教皇身边的红人。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从侧面证明马克西米利安在很多事情上并不避讳约瑟夫,甚至可以告诉他一些秘密。
在加百列城的地下实验室里,可以随意谈论任何话题。
“你觉得国王们会服从我的命令吗?”教皇笑了,眼角密集的皱纹绽开。虽然上了年纪,他的身体却很硬朗,精神矍铄。
约瑟夫摇摇头。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问题的答案。他是高级执事,从底层往上攀爬的过程同样充满艰辛与屈辱。他知道在需要的时候一定要拍马溜须,但绝对不能过于明显。
“这就对了。”马克西米利安故作高深地笑笑。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格局与着眼点比其他人更高,指点说明并给他人解开迷惑的满足感:“他们崇拜的只是圣主,而不是我这个教皇。除了卡利斯这个虔诚的信徒,国王和大部分贵族所谓的‘圣主崇拜’只是嘴上说说。他们喜欢女人,喜欢钱,喜欢放荡堕落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约瑟夫故意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装作在沉默中思考了很久,再次低下头,对着教皇行了一礼:“陛下您的智慧无人能比,我这就安排信使,将您的旨意尽快传递给诸位国王。”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马克西米利安笑着说:“很久没来这个地方,我想多走走,再看看。”
说完,他转身走向敞开的房门,离开六号实验室。
约瑟夫照例陪在教皇身边,出去以后才行礼,走向通往地上的升降机。
卫队簇拥着马克西米利安前往走廊另一端,那里有楼梯通往地下更深的分层。
实验室里只剩下两名身穿黑袍,胸前绣着米字架图案的高级教士。他们认真检查过地上那三道圆形凹槽,尤其是几处与燃油灌输系统连接的枢纽部分,确认毫无遗漏,燃料足够维持很长时间,这才放心的走出房间,锁闭全钢打造的房门。
除了躺在水池中央的红色怪人,实验室里再没有别的生物。
在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它猛然睁开双眼,用狡猾、警惕且充满敌意的眼睛打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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