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天魔神
很简单的几个字,让三名听者感觉心惊肉跳。
他们不同程度领会过天浩的狠辣。
元猛和宗域此前与天浩有过一段时间蜜月期,彼此关系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普通概念上的“盟友”,达到了“朋友”的高度。尽管如此,牛族王室内乱之战仍给元猛和宗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至今记得因为口头言语对天浩造成威胁,直接被定性为“杀害大国师同谋”的公牛部族长振峰。他很惨,在黑角城中央广场上当着无数民众公开凌迟,抄家灭门。
还有王女牛艳芳,她的遭遇比牛振峰更惨。在行刑台上足足活了一个多月,最后死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为了维持她的生命以接受残酷刑罚,天浩甚至下令以行刑台为核心,搭建了一个临时小房间,每天按时喷洒大量浓缩的酒,说是这样可以消毒,避免皮肤肌肉被大量割掉的王女因感染导致提前死亡。
他说的有些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听不懂其中含义。然而他的做法却明明白白,告诉你什么叫做“敌人”,什么叫做“朋友”。更重要的是,两者之间没有中和可能,泾渭分明。
元猛连忙开口打着圆场:“阿浩,别这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浩将森冷的目光转向他,平淡冷漠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友好成分:“看来你得回去好好上几天礼仪课。我是摄政王,你该称呼我‘殿下’才对。”
元猛感觉心脏猛然下沉。他脸上全是惶恐,下意识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的……殿下……对不起……”
牛凌啸谨守着沉默。
从利益层面喇砍,他与宗域站在同一个位置。尽管如此,牛凌啸仍不希望被天浩用那种可怕的眼神注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非常英俊,有着令人敬畏的气势。这两种东西都是牛凌啸梦寐以求却无法得到的宝物。他的那双黑色眼睛堪称最锋利的刀,仿佛能割裂皮肉,挖出心脏,将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清清楚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牛凌啸是个张扬跋扈的人。
可是现在,就隔着一张桌子,他清晰地看到天浩身上每一个细节,那种从毛孔深处透出来的凶狠和权威令人无法直视。那就是一头盘踞在摄政王宝座上的凶猛野兽,年轻又强壮,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也无法匹敌。在这里,每一个人,甚至整个世界,都将成为他的猎物。
就在牛凌啸陷于紧张思考与惶恐的时候,宗域忽然笑了。
“摄政王?哈哈哈哈……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这个王是我们选出来的。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觉得你不合适,重新推选,你就得离开现在的位置,老老实实把屁股下面的座位让出来。”
三个人的目光从不同角度瞬间集中到宗域身上。
元猛大惊失色。他张着嘴,手足无措,脸上一片震惊。
牛凌啸深感意外,然而他毕竟年轻,思维敏捷,区区几秒钟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只是答案在他看来对改变现实毫无帮助。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眸深处透出少许讥讽,直接看穿了潜藏在宗域体内的愚蠢灵魂。
天浩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
他语速缓慢,声音却沉着有力:“我是一个喜欢提前把事情各方面考虑清楚的人。对于你,还有野牛部,本王一直认为可以合作,我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利益。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
“看来你一直都对我不满,酝酿着想要重新推选摄政王。”
“你觉得你有实力控制一切?”
天浩抬手指着宗域,冷冷地发出命令:“回答我。”
宗域觉得肺都要气炸了。他虽然恐惧又懊悔,却仍被天浩的态度所激怒,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俯视对面,嘴里的吐沫星子喷出很远:“年轻人,你还嫩了点儿,你没资格教训我。别忘了现在正处于临时执政期,我们有权力随时把你从王位上撤下来。我们能推你上去,就能把你拉下来。你以为……”
话未说完,宗域忽然看到天浩猛然跃起,直接跳站在桌子上。他的动作非常迅猛,令人眼花缭乱,随即就是一记重击狠狠砸中左脸,受创部位瞬间麻木,宗域眼前全是闪耀的诡异星星。
元猛和牛凌啸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天浩抓起摆在桌上装茶的陶壶,对准宗域头部狠砸下去。所幸茶水已经不是很烫,破碎的陶片扎破了宗域脸上皮肤,他惨叫着倒下去的同时,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大半边脸。
“你……你想干什么?”宗域毕竟是大族族长,他拼命反抗着,声嘶力竭地发出咆哮。
无论体力还是格斗技巧,天浩都远在宗域之上。他抓住宗域的衣服,将其直接拖上条形长桌,用膝盖跪压着宗域后背,随后扣住他的左手。
第四百零二节 王的意志
“殿下,不要这样,请放过他吧!”
元猛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想要阻拦却不敢伸手,只能站在那里苦苦哀求。
牛凌啸站起身的时候有些迟疑。他其实反应很快,宗域刚说完那些嘲讽加威胁的话,牛凌啸就知道天浩不会继续容忍。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以何种方式进行反击。
他从未想过要站在天浩这边,毕竟从利益层面来看,宗域才是自己人。然而年轻摄政王的权力实在太大,更得到来自底层平民的普遍支持。牛凌啸一直在犹豫,他发现目前这种状态下很难做出选择。
在哀求与犹豫之间,天浩拔出斜插在后腰上的短刀,左手如钢铁枷锁牢牢扣死宗域的胳膊,高高抓起,锋利的刀子笔直划过空气,准确斩断了他的大拇指。
“啊!”宗域惨叫着,头上根根白发竖起,他不顾一起仰起头,却无法以超过天浩膝盖的力量从束缚下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被削断,在空中翻滚,掉在半米多外的桌面上。仍然保持活力的肌肉皮肤颇有弹性,来回蹦跳了几下,这才歪倒在血泊中。
“殿下,求您了。”元猛仍在哀求。
回答他的是天浩再一次挥刀,斩断食指。
牛凌啸年轻的脸上浮起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平静神情。默然中夹杂着一丝庆幸,恐惧中也有那么一点点窃喜。只有饱尝艰辛的老人才能如此洞悉世事,他却提前感受到你死我活斗争中的残酷。
宗域是自找的。
他以前从未体验过天浩的凶猛。
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被翻起,牛凌啸下意识抬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脸颊,仿佛那个位置早已修复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忽然发现,把喜欢的女人当做道具在天浩面前杀死的行为是何等愚蠢。因为他从不惧怕威胁,而且从不妥协。
他解决威胁的方式很暴力,很残忍。
宗域脸上全是泪水,那是被惨烈剧痛刺激所导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左手五根指头被齐根一一斩断,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仿佛一块被鲜血染红的诡异饼干。
元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我求求您了,放过宗域吧!”
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倒不是元猛在语言方面知识匮乏,而是他很清楚,在暴怒的天浩面前只能说这么多。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分析诱导外加威胁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只有发泄够了,再加上最低姿态的服从,这样才能从刀下救出宗域。
天浩没想过要就这样杀死宗域。他毕竟是野牛部的族长,也是四王议会的成员。虽然很想一刀从他眼睛里捅进去,直接扎穿大脑,却必须多少顾及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宗域必须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刀子在宗域后背上抹了两下,擦去血痕,天浩站起来,松开奄奄一息的野牛部族长,从桌子上跳下,拍了拍手,议事厅的大门从外面推开,几名高大健壮的卫兵走了进来。
“给他止血。”天浩随手指了一下半死不活的宗域,转身走到王座前,又指着散落在桌面上的断指道:“顺便把这里收拾一下,打扫干净。”
几分钟后,卫兵们退出房间,议事厅里再次恢复安静。
宗域左手被绷带绑缚着,这种做法只是为了止血,卫兵不是专业的行巫者,手法粗糙。在这个过程中,宗域疼得要命,脸色在深红与青紫之间来回,直到现在,一片苍白。
痛苦已经适应,只是他一直在呻吟,看上去非常虚弱。
“投票选举是个好主意。”天浩活动了一下略有僵硬感的脖颈,冷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用野兽般的目光盯着宗域:“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宗域提聚起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在仇恨与痛苦总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你提醒了我。”天浩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你担任野牛部族长的时间太久了。是时候换个人上来,好好整顿一下野牛部的秩序。”
很简单的一句话,元猛听了心惊肉跳,牛凌啸心中仿佛遭受重击。两个人不约而同瞬间转头望着坐在上首的天浩,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宗域立刻做出剧烈反应:“你不能这样。不……我才是野牛部的族长……那是祖先传给我的位置。”
天浩面色平静,在淡漠中透出一丝令人颤抖的冷酷:“手指长在你身上,生下来就有。本王用刀子就能把它们割断。一根不够就五根,五根不够就十根。再不够还有脚上的趾头,再不够就割你身上的其它位置补上。区区一个野牛部,算得了什么?”
宗域疼得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他很想争辩,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元猛与宗域的关系很好,他完全是下意识的站起来向天浩恳求道:“殿下,宗域之前一直在说气话,您还是饶了他吧!”
宗域恢复了少许体力,他挣扎着坐起来,声色俱厉:“用不着求他!我不会屈服,野牛部永远不会屈服!”
天浩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元猛身上,就这样久久盯着他,直至元猛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议题吧!”天浩说得风轻云淡:“北方有很多需要开发的土地,那里物产丰富,也能让我们的族人生养众多。本王已经决定了,迁移五十万人前往北方。狂牛部和野牛部各二十万,凶牛部十万。”
“哈哈哈哈……”斜靠在椅子上的宗域彻底豁出去了,他爆发出一阵狂笑,随即咬牙切齿地发出低吼:“二十万移民……你想要用这种肮脏卑鄙的方式拆分我的野牛部……简直是做梦!”
天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对宗域的狠话充耳不闻。他注视着头发花白的元猛,仿佛那是一个对自己惟命是从的玩偶:“迁移计划已经启动,最迟后天开始实施。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宫里,其余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等到安排妥当,本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说法。”
宗域继续在旁边叫嚷:“阿猛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今天能弄走你二十万人,明天就能吞掉整个狂牛部。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
天浩瞟了一眼宗域,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没想到你还有力气说话。很好,这笔账本王暂时给你记下。随便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回头本王会从你的家人身上找回来。你可是有好几个儿子,还有几个挺漂亮的女儿,孙子孙女一大堆,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平民对贵族一直很感兴趣,他们也不例外。”
这才是赤裸裸的威胁,宗域却不是那种随便几句话就能被压制的人。他一边吸嘶着冷气控制疼痛,一边用怨毒的眼睛盯着天浩:“你以为我对你毫无防备吗?这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命令野牛部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族群。”
天浩耸了耸肩膀,不屑一顾地笑道:“你很快就能明白‘现实与想象之间差距很大’这句话的真实意义。”
没有争辩,也不想争辩,天浩把目光重聚到元猛身上,以平和的语调说:“希望你能服从本王的命令,配合这次大规模迁移计划的实施。”
他随即将视线延伸到与元猛并排列座的牛凌啸身上,语气变得略带冰冷:“服从还是拒绝,你可以自由选择。本王从不强加威逼,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
话音刚落,牛凌啸立刻站起,他双手合在胸前,恭恭敬敬朝着天浩行了一礼,认真地说:“殿下,我愿意服从您的命令。”
此言一出,元猛连忙转身,惊讶地看着他。
宗域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天浩同样感觉有些意外。虽然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外乎是“拒绝”和“服从”。可即便是后者,他一直认为牛凌啸肯定是有条件的服从。那是一个桀骜不驯,与自己有过多次纠纷,野心勃勃的家伙。天浩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以如此谦卑的姿态向自己表示尊敬。
至于是否臣服……天浩自己也不确定。
各种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微微点头,宁定地注视着牛凌啸:“……很好。”
他收回视线,端坐在首座高位上,双手分开平摆在桌上,威严的目光笼罩全场:“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就按照本王的计划执行。从即日起,抽调五十万民众,迁往北方。”
……
会议结束,随着天浩离去,议事厅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卫兵带走了野牛部族长宗域。虽然他一直在反抗,拼命挣扎,却根本不是对手。最后,颇不耐烦的卫兵给了他后颈上重重一击,当场将其打晕,如死狗般拖了出去。
牛凌啸坐在原位上没动。
他知道元猛肯定会留下来,事实也证明了心中猜想。
两个人就这样光线不算明亮的大厅里并排坐着。良久,身边传来元猛低沉的声音,可以听出其中夹杂着悲凉,以及怨气。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服从?”
牛凌啸回答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你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元猛头部缓缓下垂,注视着膝盖,没有说话。
“放心吧!呆在这里很安全,以我对摄政王殿下的了解,他不会在这里派人对我们进行监视,更不会偷听我们之间的谈话。”
牛凌啸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真是令人感慨。他曾经是我的敌人,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城主,却有着连我都为之羡慕的实力。没办法,打不过就只能认输,何况他发展得很快。现如今,变成了一个连我们都必须仰望的怪物。”
元猛对这番话不置可否。他只是对其中的一个词尤为敏感,进而产生了疑惑的想法:“你刚才说……曾经?”
凶牛之王当然明白元猛为什么要这样问:“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对抗他的资格吗?”
元猛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牛凌啸继续冷笑着问:“你觉得我们俩加起来,能不能打赢他?”
元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苦笑着摇摇头。
“宗域算是咱们中间实力最强的族长。你也看到了,殿下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说到这里,牛凌啸脑海里闪过之前那一幅幅斩断手指的血腥画面,不由得感到心悸:“说打就打,甚至可以说杀就杀。要换了你和我,能做到这一步吗?”
“……不能。”尽管不愿意承认,却是元猛唯一的答案。
牛凌啸很感慨:“先王殡天的时候,咱们牛族有五百多万人。豕族人、鹿族人,现在又多了一些虎族人……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家伙,一直以来我很想弄死他。我很想尝尝他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味道,说不定还能得到他那些令人惊讶的智慧。我承认我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牛伟战和牛伟方那两个白痴争夺王位的时候,我以为机会来了。没想到殿下竟然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干掉了振峰和王女,直接把我们逼到了绝路上。”
元猛明白了牛凌啸的想法,叹息着点头赞同:“是啊,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在移民这个问题上我无法选择。”凶牛之王身上的桀骜气势彻底消退,他在回忆,进而心有余悸:“我只能服从。我可不想变成宗域那样。猛老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被他打过……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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