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天魔神
天浩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益丰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仰望着被阴霾云层遮住的太阳。
天空中的那个方向有一团光,可以用眼睛直视,感觉很模糊,亮度也如有若无。
天浩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淡淡地问:“感觉怎么样?”
益丰缓缓转过身,用戒备且畏惧的眼睛盯着他。
事实表明天浩之前的猜测确并非毫无道理。
对益丰的孢子移植彻底失败——长达两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思维服从的迹象。第一、第二个星期一直在发烧,孢子对植入者造成的副作用与曲齿一模一样。然而它并未真正融入益丰体内,伤口很快化脓,天浩不得不对益丰进行药物治疗。一个星期的疗程过去了,益丰非但没有好转,植入伤口反而出现更加严重的感染,缝在体内的孢子急剧膨胀,体积增加了足足四倍。天浩剪开织线仔细查看,发现孢子已经溃烂,被破坏的细胞组织急速分裂后死亡,非但没有像曲齿那样进入移植者体内,反而以息肉的方式进行粘连,成为可怕的病变体。
病人就病人吧!反正只是一个实验,益丰也不是不能损耗的那种类型。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强行抠出再次缝合藏在皮肤下面的溃烂孢子。其实上次检查的时候,天浩就已经放弃了希望,他只是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情况会再次产生变化,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你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益丰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这是几个月来他不停寻求答案的可怕问题。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端坐在椅子上的天浩抖了抖衣襟,脸上露出淡然微笑。
“这不是行巫者该做的事。”长时间没有刮胡子,益丰看上去就像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野人,他神情憔悴,却目光凶狠:“我有种感觉,你塞进我腿里的那块东西在活动,甚至还会说话。”
天浩的笑容趋于公式化:“哦,它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益丰拖拽着拴住足踝的镣铐,艰难地朝前走了几步,发出“哗哗”的声响:“很多事情表明你跟我们不一样。”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明显变得肿胀的那条腿:“它告诉我必须服从,拒绝的下场只有死。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我很肯定你不是神灵派来的使者,你是魔鬼的仆人。”
天浩无声地笑了。
沉默了几秒钟,他淡淡地说:“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看来这次试验没有我想象中失败得那么彻底,多少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益丰听不懂“试验”这个词,他也不想探究其中意义。缓慢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椅子面前坐下。三米多的距离,他足足花了近两分钟。房间里弥漫着肉质腐烂的臭味,只是气味相对淡一些,不那么浓烈。
“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牛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是任何部落都没有先例。大国师说过一句话:年龄就是经验。磐石寨在孚松手上那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起色。后来你成了头领,寨子一下子变得兴旺,打赢了鹿族人,打赢了豕族人,这不正常。”
第一百九一节 商人高飞
“如果这是磐石寨其他人的功劳,比如巫行和永钢,那么我也认了。可偏偏是你,这怎么看都说不通。”
天浩扬起了眉毛:“你在调查我?”
益丰没有否认,他的眼眸深处透出恨意和恐惧:“上次打赢鹿族人的时候我就有这想法,我听过关于你的很多传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年龄。你带着磐石寨这些家伙在山上围捕巨角鹿,方法很奇妙。你用重型弩炮杀死了海里的怪物,从此建立了渔场……够了,光是这两条就已经够了。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我们要是肚子饿了会找东西吃,你却杀光了整群的鹿;我们遇到怪物只会逃跑,你却冲上去将它杀死。”
天浩轻笑着摇摇头:“你想多了。”
“你不是我们的人。”益丰佝偻着背,视线焦点由下向上紧盯着天浩的脸,仿佛要将他扒皮割肉,深挖骨头,搜出深藏于骨髓里的灵魂:“你究竟是谁?”
这是孢子寄生失败导致的副作用之一。
它无法控制植入者的大脑,无法产生融合效果,只能不断向植入者发布命令,进而通过神经连接的方式产生同步思维,各种传递出去的信息杂乱无章。益丰仍然保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能力,他感知到很多从孢子传递过来的秘密,加上自己的理解,拼凑成令他惊恐不已的真相。
“魔鬼”,这是他对天浩的理解,也是唯一符合他原始逻辑的可怕概念。
天浩没有回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拔出斜插在后腰上的匕首。
“你要杀了我灭口?”益丰脸上没有流露出恐惧,他知道自己肯定得死,只是没有猜到是现在这个时间。
被感染的腿脚又肿又胀,连走路都觉得困难,更不要说是奔跑。
双手被铁丝反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天浩持刀来到近前,笑吟吟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作为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你已经无法对我产生应有的价值。”
“等等,别忙着动手。”益丰连忙叫住他:“我还有两个问题。”
天浩居高临下俯视益丰,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在房间里扫视,确定没有任何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存在,这才放缓脸上紧绷的皮肤,平静地说:“问吧!”
外面的守卫者都是心腹,没人会叛变。
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化。
如果在这种重伤且行动受阻的情况下还能让益丰翻盘逃脱,那天浩也无话可说。
他并非突然间产生了猫玩老鼠的兴趣,而是想要听听益丰所谓的“问题”。
这应该对自己有所帮助,能避免今后出现同样的错误。
益丰低声说出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确定,你不是真正的天浩……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们的祖先。”天浩回答得很快,威严且不容置疑的神情同时浮现在脸上:“不管你是否相信,这就是我的答案。”
“祖先?”益丰骇然道:“这不可能!”
“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天浩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
极度震撼的思维在益丰脑海里轰然炸开,他浑浑噩噩,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机械地问出第二句话:“如果我现在愿意服从你的命令,发誓对你效忠,你能让我活着吗?”
低着头,盯着益丰那张充满期盼的脸足足看看半分钟,天浩缓步从他面前绕过,在椅子后面站定。
左手抓住益丰的头发,右手紧握匕首,将冰凉锋利的刀刃横架在益丰喉前。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天浩发出幽幽的叹息。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匕首用力割下,益丰双眼圆睁,他看到大片鲜红的液体喷向身前,听到咽喉部位传来“嘶嘶”的轻响。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
第二天,回到磐石城的天浩让人把长风叫到城主办公室,给他喝了一杯掺入麻药的茶,对他做了一次与曲齿和益丰同样的手术。
孢子的产生速度与自身思维有关。天浩发现这完全由自己控制,短至一周,长的时候好几个月。简单来说,就是看心情,想要的念头产生频繁且强烈,孢子出现的就快,反之则慢。
曲齿和益丰是两个在主观意识方面截然不同的试验体。有了益丰做对比,天浩对实施在长风身上的移植更有把握。现在可以确定,手术是否成功很大概率上取决于被植入者主体思维。只要大脑不产生反抗意识,接下来的融合过程将变得顺利。
新建村寨是天浩未来的基础,绝不容有失。其中,位于甲四十三附近的新寨最重要,天浩计划在那里设置一座城市,同时还是未来的帝国首都。如此重要的城市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执掌。
曲齿符合这一标准,但豕人的身份决定他与此无缘。这里毕竟是牛族领地,核心领导层必须是牛族人。当然,随着时代发展,这种偏见与限制肯定会变得淡化,短期内却无法做到,至少现在不行。
一个月后,磐石城举行了盛大的迁移仪式。
照例还是要祭祀神灵。
祭台上摆着一个个盘子,里面装着新鲜的鱼。
天浩不喜欢吃生鱼片,但包括老祭司在内的很多人喜欢。尤其是新鲜的海鱼,淡粉色鱼肉切成薄片,配上新鲜的蔬菜,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舒服。
面粉掺水发酵,其中塞进剁好的肉馅,将面团做成人头大小,捏出五官,再用黑色与红色的植物颜料画出眼睛和嘴唇,顺序摆在祭台上……只要手艺高超,这种面团人头与真人脑袋区别不大。
传说这是诸葛孔明对付南方野蛮民族的法子,挺管用。
天浩说服老祭司不在祭典仪式上使用牲畜。牛和马很珍贵,让它们活着就是一笔重要财产。神灵感兴趣的只是来自人类的敬意,只要献给它美味的食物,神灵会理解我们的难处,会满意我们奉上的新祭品。
祭祀过程很顺利,台下跪拜的野蛮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成群结队的政治委员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宣传——城主大人体贴大家,他取消了残忍的活人祭祀,用最新鲜最美味的食物作为祭品。
对神灵的全新解释也同时产生——只有邪恶的魔鬼才收取人类灵魂,正义善良的神灵只会与我们分享食物。这并非故意曲解,而是有着广泛的民意。大家都觉得不错的好东西,神灵肯定喜欢。
生面团蒸熟了就膨胀变形,仪式刚结束它们被送进屉锅放水加温,这种体积很大的肉包子极受欢迎,老祭司一口气吃了两个,捧着鼓胀胀的肚子直哼哼:“这是一次成功的祭祀,神灵一定会给我们的新寨子降福,那里没有疾病,粮食年年都能丰收。”
长风带着两千名迁移者,在成片的欢呼声中离开了磐石城。
他的眼睛里没有犹豫,只有狂热的忠诚与坚定。
在他身后,是另外九支排好位置,顺序离开,前往指定地点建设新寨的移民队伍。区别在于他们的移民数量较少,每个新寨只有五百人。
宗光站在天浩身边,看着徐徐远去的人群,感觉有些唏嘘:“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出去另建新寨?人多了城市才会变得强大,让他们留在这里不好吗?”
天浩望着远处,没有转身:“磐石城虽好,但周边环境限制了发展,容纳的人口有限,如果不趁早把人分出去,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宗光叹了口气,在沉默中微微点头。
其实这个道理他懂,只是出于个人感情说出刚才那些话。
狂牙城一战,天浩以极小的代价吞掉了整个狂牙部,带回多达数万名豕人俘虏。
这种功绩令宗光羡慕,同时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无奈,甚至有种“我很无能”的感觉。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天浩笑着,眼眸深处流转出清澈的目光:“现在,磐石城是他们的基础。以后,他们将成为磐石城的依靠。”
宗光听不懂这些话。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记住。
天浩说过:暂时不明白不要紧,只要记在脑子里,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会懂了。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永远如此。
……
豕族首都,獠牙城。
国师巫鬃下令所有人不得接近自己的居室,即便是贴身护卫也要远远避开。侍女上过茶水和点心便离开了,只留下年纪老迈的女国师,以及神秘的尊贵客人。
她端坐的椅子上,皱巴巴的眼皮略微抬起,被掩饰住的精明目光牢牢锁定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端起杯子喝茶,自斟自饮。
他个头不高,足足比巫鬃矮了半个头。枯黄的脸色似乎染上了某种疾病,可从他裸露在外粗壮的胳膊来看,之前的判断显然不对。
他的名字叫高飞。
中年男人笑起来很好看,有种令人舒服的亲切感。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言温语:“大国师,上次我给您的药,感觉怎么样?”
巫鬃以微笑掩盖了深深的戒备:“很不错。”
高飞的神情与口气都很谦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卑微:“那您还要吗?”
巫鬃没有立刻回答,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个叫做高飞的家伙来路很神秘,找不到关于他背景的任何线索,只知道他是一个商人。
商人……这是一个意义丰富的词,不仅仅针对职业。
北方蛮族与南方白人之间的一些秘密往来,都是通过商人促成。
有人对他们恨之入骨,认为所有商人都是卖族贼。
有人却持不同意见,认为商人是沟通大陆南北的桥梁,还促进了北方蛮族在科技、商业、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发展。
两个月前,高飞找上门,声称他有一种神奇的药物。
因为是托了一个部族首领的关系,巫鬃拉不下脸,而且对方奉上的礼物也很丰厚,只好出面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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