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死八活
在落下这手棋后,趁着常浩九段也没有那么快马上落子,那么在上午最后一点时间,李襄屏也不干其他事了,他开始细细品味自己外挂下出来的这手棋。
在品味了几分钟之后,李襄屏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嗯,这个说法应该没啥问题,因为在那一刻,李襄屏的情绪的确是很复杂,这里面包涵了一丝诧异,一丝惊喜,接着还有一丝羡慕,一丝妒忌,最后甚至还有一点点感动。
所以在那一刻,李襄屏是那种真真正正的“五味杂陈”。
在李襄屏这么多的情绪当中,最好理解的那当然就是他的羡慕和妒忌。
想想也是呀,老施并非没下出过妙手,无论是他前世和范西屏棋圣争霸,还是现在成为李襄屏的外挂,那施大棋圣都是好手妙手不断。
然而要怎么说呢,李襄屏其实一直认为:老施的特点其实比较单一。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分,假如把超一流围棋高手分为文科生和理科生的话,那老施可能就像一个如假包换正宗理科男。
他的很多好棋和妙手,在李襄屏看来那就很像是在解题,面对一些对算路要求极高的战斗场面,或者面对一些超级复杂的双方纠缠局面,那么李襄屏看到老施的好手之后,他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
“哦?原来这个题目的标准答案是在这里呀!”
这是施大棋圣最厉害的地方,只可惜这也是他略显单薄的地方,作为一名百分之百纯正理工男,老施貌似欠缺一点文科生的感性。
比如在过去,当李襄屏看自己外挂的棋,他基本就只有“原来正解是在这样呀”的感觉,基本没看到“原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呀”的好手。
而就在今天,就在刚才,李襄屏就看到老施下出这样一手棋了。
刚才这手棋并不涉及复杂的计算——
要知道现在才30多手棋呢,布局都还没完成,双方还是初步在棋盘上划分疆域,并且可能是由于起手“目外”的缘故吧,常浩同学今天其实下得比较谨慎,每个局部他都在挑最安全的下,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今天这盘棋下到现在,整个棋盘还没出现任何一丝战斗的迹象。
可是就在这种略显平淡的局面中,老施突然下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一手,那种能让人产生“原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呀”这种感慨的好手,那没啥好说,李襄屏这时产生一点点羡慕甚至妒忌,这当然很好理解。
而除了这两种情绪之外,李襄屏在这一刻最重要的心情,那可能还是在于感动。
没错,就是感动!
就是那种爱棋之人看到妙手,感受到围棋之美带来的感动。
说句实话,其实自从穿越以来,李襄屏一直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困惑——
自己明明衣食无忧,自身条件也存在很多种选择,那么为什么会选择职业围棋这条道路呢?并且是在明知道未来狗狗横行,自己击败它们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可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会选择这条道路呢。
刚才的这点感动让李襄屏若有所悟。
正是因为自己还会感动,没错,在感受到围棋之美之后自己竟然还会感动!可能这也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才让自己继续在这坚持。
“襄屏小友,襄屏小友。”
“啊!?定庵兄何事?”
并没有其他事情,只是在落下第39手之后,由于李襄屏一直在那浮想联翩加大发感慨,再加上对手也一直没有落子,因此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封盘时间,老施在提醒自己离开对局室而已。
在离开对局室以后,李襄屏马上就和自己外挂说话了,反正像这样的国内棋手之间内战,两人也不在乎这个。
“哎呀定庵兄,恭喜恭喜,竟能下出如此好棋,看来你之棋艺愈发精进也。”
老施装模作样谦虚道,也不知道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
“此手寻常耳,在那来自后世的棋谱中比比皆是,怎么襄屏小友,难道你在当时并没想到此手?”
李襄屏老老实实说道:“确实没有,虽然在看到定庵兄之着手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俯视全局的好棋,但说实话,在你落子之前,那我确实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连想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襄屏继续笑着说道:
“不过你说此手在那狗狗的棋谱中比比皆是,这倒也是实情,尤其听你这一说,我倒想起咱们最初精研的那几局了,你这一手和其中一步狗招何其神似也,定庵兄,我看以你现在之棋力,恐怕你那吴泉后辈在巅峰期,对现在的你也要避退三舍了吧。”
李襄屏在这时候突然提到吴清源先生,那他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他和老施研究狗狗,那当然是从易到难,因此他刚才说“最初精研的那几局”,那其实就是第一季人机大战时,“阿法狗”对小李的那几局啊。
在那个系列赛中,虽然一代狗下出了很多好棋吧,但是毫无疑问,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引来话题最多的,那应该就是第3局狗狗下出来的那步“五路尖冲”。
老施的今天这步棋,虽然手法上和那步棋不一样,但内核却极其神似,都是那种照应全局俯视棋盘的好手——
而很多棋迷都知道,当“一代狗”下出那样一手棋之后,当时有很多观战的职业棋手纷纷感慨,尤其是当时负责向欧美棋迷解说的麦克雷蒙九段,他就直接说道:
在“阿法狗”的那步棋当中,他就分明看到吴清源先生的影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襄屏刚才才会拿老吴跟老施开玩笑了——
因为他心里可是知道,对于自己把吴先生看做围棋界的“大王”,老施虽然嘴上不说吧,心里却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呵呵,襄屏小友过奖了,超越那吴泉后辈却是不敢。”
李襄屏笑道:“呵呵真的?”
施大棋圣正色道:“这次却是真的,襄屏小友不满你说吧,本来在这之前,我也是对那吴泉后辈有所不服气的,不过就在刚才……”
“刚才什么?”
“就在刚才我下出此手时,我突然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嗯?感觉什么?”
“感觉即便以我现在之棋力,若是对上巅峰之吴泉后辈的话,那谁胜谁负也未可知。”
“嘿嘿,感动啊。”
“嗯,感动?襄屏小友这是何意?”
“呵呵,没其他意思,”李襄屏笑道:
“我其实就是想说,定庵兄其实和我一样,也被你刚才此手感动了,被围棋之美所感动,好了不多说了,定庵兄还是兢兢业业去下棋吧,不然今天这棋要说有所闪失的话,那可就大大不妙。”
第四零三章 废话连篇
“看到这样一手棋,我感觉李襄屏现在是又涨棋了呀,嗯,漂亮!这一手棋下得真是漂亮……”
下午2点半钟,老聂和陈莹开始在现场对比赛进行挂盘讲解。很显然,对于这样一步在序盘序盘阶段就辐射全局的好手,那是相当符合老聂的口味呀,因此等他开讲以后,前面的进程基本就是一带而过,只有等到这里时候他才来劲,开始对着这手棋滔滔不绝。
在首先肯定这手棋很漂亮之后,老聂还尤嫌不足,他歪着脑袋对着那手棋看了好几秒钟,好像在欣赏一件很精美的艺术品:
“看到这手棋,这倒让我想起一则围棋界的典故了,嗯,一个发生在藤泽秀行先生身上的故事。”
旁边的陈莹很好的充当最佳捧哏:“哦,聂老师想起什么往事了呀?”
“呵呵,一件曾经发生在秀行先生身上的事,对于藤泽秀行先生,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够了解,不过陈莹,你现在是职业棋手,那应该对藤泽秀行老先生还是有所了解吧?”
陈莹笑道:“秀行先生我当然知道,毕竟他是咱们围棋界令人尊敬的大前辈呀,”说到这陈莹还顿了顿,还真对到场棋迷进行简单的科普:
“秀行先生是上个世纪日本棋坛著名高手了,他是日本第一届到第六届‘棋圣战’冠军,因为连霸超过5届,因此他也就成为日本的‘名誉棋圣’,在日本围棋界的地位非常高,比如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那就是由他担任日方主帅的,不过呢,在那一届比赛中,他最后还是输给了咱们的聂老师。”
在拍了老聂一下马屁之后,陈莹继续说道:“秀行先生除了棋圣战之外,他还获得过其他很多冠军,他尤其擅长尝遍,很多刚刚设立的头衔,第一届冠军都被他拿走,因此他在日本被人戏称为‘尝鲜的秀行’。另外他不仅擅长尝鲜,还非常擅长保持竞技状态,据说直到现在,秀行先生依然是日本棋坛最年长头衔记录保持者是吧……”
说到这老聂接话了:“没错,秀行先生的最后一个头衔其实距离现在并不长,就是在10年前,他以3比2的总比分击败小林光一,获得当年的‘王座’头衔,并且在第2年的时候,他继续击败羽根卫冕成功,我想在座资深一点的棋迷肯定都知道,在10年前的时候,那小林就是妥妥日本棋坛第一人呀,手握‘棋圣’和‘名人’好几个头衔,而秀行先生赢他的时候,那已经是65岁高龄了,所以我只想说,他真是很了不起……”
见老聂有点越扯越远的架势,陈莹赶紧把话题兜回来了:
“是啊是啊,秀行先生不仅长时间奋战在职业一线,并且棋风华丽,对围棋有很深的理解,据说有很多职业棋手在遇到搞不懂的问题,都喜欢去向秀行先生请教,我就亲耳听刘晓光老师说过,他说他在年轻的时候,对,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时候,就曾专门写信去日本,向秀行先生请教一些自己搞不懂的问题……对了聂老师,您刚才说想起秀行先生的往事,那到底是什么往事呀?”
“你刚才不是说秀行先生棋风华丽吗,这个故事呀,那就是和他的棋风有关了。”
老聂顿了顿继续说道:
“陈莹你可能不知道,秀行先生因为他下的棋很好看,被人称为‘华丽秀行’,因此在当年呀,他在日本棋坛可是拥有众多粉丝的,并且他的粉丝还不仅是业余爱好者,有很多职业棋手都是他的粉丝,例如当年的大平修三,还有山部俊郎等人,那都是他的超级粉丝啊,嗯,那个年代的人其实也追星,比如秀行先生在参加比赛的时候,无论比赛是在多偏远的地方举行,那都有他的粉丝特意跑到现场去看他比赛,比如有一次……”
老聂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都忘记了是什么比赛,好像是哪一年的‘棋圣战’吧,反正是由秀行先生对阵林海峰先生,比赛是被放到日本的北海道举行,而他的两个超级迷弟大平和山部也特意跑去现场观战,就在那盘比赛当中,秀行先生在开局不久之后下出一步好手,山部俊郎对此赞叹道:能看到这一手棋,那是这趟北海道之旅就算是不虚此行啊。”
老聂说到这就就此打住了,人陈莹还等他继续往下说呢:
“没了?”
“就这呀,嗯,今天我是看到襄屏这手好棋,才想到这个典故呀,山部当年看到秀行先生那步好棋之后,他说不虚此行,其实我今天也想说,这次能看到襄屏,这手棋,那我这趟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陈莹心里暗自吐槽,心说你这算是什么破典故,不过总算还好,这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是可以说说这步棋到底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襄屏的这手棋,看上去很有想象力的样子,仅仅在视觉上就很有冲击力,反正如果是我的话,那是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下在这里,那么聂老师,这步棋到底好在哪里呢?”
“怎么?难道你现在都还没感受到这步棋的妙味呀,我跟你说这样可不行陈莹,看来你还是要继续加强学习呀。”
“呵呵,”陈莹做不好意思状:
“是啊是啊,我很笨的,这一时半会的,我是完全没看懂这步棋的意图,李襄屏这个时候就在这里‘虚吊’一手,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那么聂老师,您现在能不能跟我和现场棋迷详细分析一下这手棋,也让我们感受感受围棋的妙味。”
“嗨,我跟大家说,其实围棋并没那么难的。”
说到这老聂来劲了,他开始在那滔滔不绝。
想想也是,人老聂当年可是号称“前五十步天下无敌”,虽然在围棋AI时代来看,这话明显太过夸张了吧,然而在这种一盘棋的序盘阶段,在于对围棋虚路的理解,那必须实话实说,老聂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很多人都说围棋很难,尤其是一些虚路上的判断,比如说到棋的厚薄,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呀,什么样的棋算厚?什么样的棋又算薄?那是很多职业棋手都会头疼,我听过一种说法,据说围棋之所以在欧美普及困难,那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呀,很多欧美人士完全理解不了这些饱含东方哲学的思想,所以把围棋视为畏途。但是我跟大家说,所谓大道至简,其实对于这些东西呀,我们可以找到一些非常简单的方法来进行判断和识别……对了陈莹,你知道这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吗?嗯,就是那种简单判别厚薄的方法。”
陈莹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聂老师,听说是比块数是吧?,就是比双方在棋盘上活棋的块数,谁的块数少,那就可以认为他的棋更厚,比如在一盘棋当中,黑棋总共有5块棋,而白棋是4块,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棋就可以认为是白棋更厚。”
老聂道:“不错不错,不错啊陈莹,你说的这种方法虽然不是在所有情况都准确,但也不失为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尤其对于绝大多数爱好者来说,其实知道这种方法就够了,那么陈莹,你知道在咱们围棋中,能用什么同样简单有效的方法,来判断一步棋是好棋或者妙手吗?”
“这个……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聂老师,识别妙手也有什么简单明了的方法呀?”
“当然有。”
“那是什么?”
“很简单呀,看对手有没有应手,”说到这老聂顿了顿,他笑着对到场听众说道:
“我跟大家说吧,其实在围棋中,我以为判断和识别妙手的标准非常简单,假如有那么一手棋,对手下出来之后能让你感到左右为难,已经没有应手,你已经不知道后面怎么下了,那你基本可以认为,这就是一步好手甚至妙手了。”
听到这陈莹笑着接茬:“没错没错,聂老师说的很对,甚至我觉得吧,这个标准可能还带有普遍性,适合于任何实力,任何层次的棋迷,比如对于初学者来说,他可能刚刚搞清楚什么叫做‘征吃’或者‘伽吃’,那么围棋中的一些初级手筋,比如‘老鼠偷油’和‘相思断’这一类,对他来说就是妙手。普通棋迷是这样,对于我们这些职业棋手来说,那其实也是这样的,比如李襄屏今天这手棋,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我就感觉这是一步妙手啊,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不仅不知道应对,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步棋是什么意思,本来我还不清楚这步好棋是什么级别,或者说不知道这步妙手是什么层次,不过听聂老师刚才这么一说,他也对这步棋推崇备至呀,那好,那我们现在就请聂老师,跟我们详细分析一下这手棋吧。”
“好的好的,那我们现在开始。”
第四零四章 崇山峻岭
“春兰杯”决赛首局,当时间来到下午3点多的时候,这时老施和常浩的比赛已经下到80多手,老聂和陈莹也继续在那对着棋迷侃侃而谈。
不过到这个时候,老聂对李襄屏的表扬也基本结束了,剩下更多是对常浩同学的批评,并且是连续的批评,滔滔不绝的批评。
“……聂老师您看白棋现在下这……”
“这不是棋!完全就不是棋嘛,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跟着应呢?嗯,这步棋说客气点,那就是没有什么追求,属于那种比较平庸的下法,要说难听点的话,这简直就是麻木不仁嘛,没有一点胜负敏感性。”
“麻木不仁?”
“这当然就是麻木不仁,”老聂稍微加重语气说道:
“陈莹你要知道,这如果是那种正常的两分局面,那小常这步棋没啥好说,我也无可指责,甚至今天的对手如果不是李襄屏,那我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可以理解为是常浩继续在那耐心的寻找机会,可今天这局面是这两样都占了呀,可他还是这样下……不行不行,麻木不仁!这就是标准的麻木不仁,我甚至觉得这手棋之后,今天这棋可能就这样交代了。”
“啊!问题这么严重?”陈莹稍微带点夸张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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