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死八活
“张老师”对此当然豪不怯场,毕竟在前天的时候,李襄屏可是在这摆过不少的变化,他今天正好可以用来现学现卖。
于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到了“张老师”的卖弄时间了,他把前天刚学会的一些变化娓娓道来。
还真别说,人张大记者的口才那是真的不错,并且记忆力也相当可以,总之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讲解,听得几位高手频频点头。
张大记者终于讲到最后一个变化了:
“……通过前面的分析大家应该都看到吧?这步‘点’是非常合适的一手呀,是我们常说的‘场合好手’,有了这步棋以后,白棋的应手其实就比较困难了,前面几个图你们也都自行判断过了,白棋这样下的话,那黑棋没有不好的道理,而白棋在局部最顽强的抵抗,那可能是下成这样……”
张大记者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摆最后一个变化图:
“大家看,白棋最强的下法应该是这样……不过……不过这样下的话……白棋……白棋其实也不行……”
张大记者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有点磕磕绊绊了——
他这时候磕磕绊绊其实很正常,因为在前天的时候,李襄屏并没有把这个变化分析完,因此白棋怎么个不好法,张大记者其实也不知道。
然而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前面的变化大伙都没问,只要他一摆完,大家就很快认同他的判断,偏偏到了这个他不会的,这时就有人提出质疑了。
提出质疑的是孔二杰:“张老师你等会,这个变化白棋怎么不行呀?我看白棋要是这样下的话,虽然不能说有啥优势,但好像也是充分可战的呀?所以这个图……这个图说声‘两分’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张老师”终于当不下去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华领队和王易,可这两位哪会在这个时候理他呀,王易五段甚至还在这个时候充当孔二杰的帮凶:
“呵呵呵就是啊就是啊,这个图我也不怎么懂,张老师继续教教我们吧。”
“张老师”欲哭无泪了,心里暗怪王易这厮不讲义气,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传谱员把棋谱传出来了,张大记者一看大喜:
“哈哈大家看棋谱出来了,我过去拿棋谱先……”
张大记者一溜小跑去拿棋谱,其他人呵呵一乐,然后继续低头看面前这个变化。
孔二杰又开口道:“华老师,襄屏是真说过这个变化白棋不行?”
华领队也不敢确定,他把目光投向王易。
王易其实也不敢确定:“……好像……好像是这样说过吧,不过喏……”
王易嘴角朝张大记者一努:“前天的情况其实和今天是一样的,襄屏当时因为是取棋谱,所以这个变化没有讲完。”
“哦,那等他下来之后还真要问问他,这个变化怎么就是白棋不行了?是不是呀马老师?”
“呵呵不用等襄屏下来了……”
这时却是张大记者已经回来了,他扬扬手中的棋谱,这其实只是本场比赛的第2张棋谱,总手数还60手棋不到:
“襄屏这盘棋,那还真就出现这个变化了,所以你们想知道答案的话,那就自己来看吧。”
“哦?”
孔二杰围了上去,黄奕中围了上去,最后甚至连马晓飞华领队王易等人也围了上去。
大家开始在棋盘上复制实战,并且研究这个变化,等大家基本研究透彻以后,时间来到上午11点半左右。
然而仅仅就在这个时候,马晓飞就长叹一声:
“唉,又是匪夷所思的想法,妙不可言的构思,没悬念了,没悬念了!这才多少手呀,八强席位就已经被他预定一个了,襄屏这真是……真是一个没法形容的天才。”
第二六九章 颠覆性的“老汉推车”
中午封盘前一点时间,观战室内。
刚才的“张老师”现在却又变回小学生了:
“马小马小,你快跟我说说,你必须跟我说说!这棋到底是啥意思呀?怎么这棋……难道在你看来,襄屏现在就已经获得很大优势了吗?”
这时没人理他,想想也是呀,他刚才在这么多职业棋手面前装了那么长时间逼,那么这时候谁有空理他。
马晓飞甚至笑着调侃道:“你自己琢磨去呀,想必以张老师的高棋,那应该还是看得懂襄屏的高招吧。”
严格说起来的话,马小这话其实并没多大问题。因为围棋的一个有趣之处就在这里:
大家常说的“好棋”或者“妙手”,在出现在棋盘上之前,那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然而只要等这些手段出现在棋盘上之后,那绝大部分都不会太过晦涩难懂。
尤其到了张大记者这种业6水平,那么说实话,让他这种水平看不懂的手段还真不算多。
然而今天的情况,貌似就是个例外了。
从刚才几位职业棋手的对话来看,他们不仅认为李襄屏下出好棋获得优势,并且这个优势好像还很大,大到马晓飞都认为这盘比赛差不多已经失去悬念。
这当然就让张大记者有点抓狂了。
要知道围棋的另外一个有趣之处:那就是棋盘上双方的差距越大,形势就越容易判断,反之就越难。因此对于张大记者这种水平的人来说,那种接近“两分”的细棋局面才最让他们判断不清。
今天这盘棋貌似又是个例外了。
到目前为止,张大记者不仅没有看出黑棋的什么妙味,他甚至觉得李襄屏刚才一连串下法非常之俗,甚至说是围棋中最俗的下法都不为过——
提到围棋中“最俗”的下法,那么资深一点的棋迷当然都知道,那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车后押”了。
嗯,“车后押”是日本外来语,换成咱们国语的话,那就叫做“老汉推车”。
瞧瞧这名称就知道,这绝对是围棋中最俗的下法没有之一。
而这张棋谱上的最后几手棋,李襄屏就是一连串的“老汉推车”,因此像张大记者这种自诩很有品味的人,他当然没法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这种下法的妙味。
仅仅手法俗点也就算了,毕竟从李襄屏出道以来,他把俗手变成妙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大记者现在也算是有了一定免疫能力。
现在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个人的判断,貌似和面前几位职业棋手完全不同啊。
马晓飞他们认为李襄屏下出好手,到目前为止已经获得接近“拿下比赛”的优势。
可是在张大记者眼中呢,他不仅不认为黑棋有什么优势,甚至觉得因为李襄屏的一连串俗手,局部损失的实地有点大呀。
其实仅仅损点实空也没什么,毕竟这样的事李襄屏之前也干过——
比如前不久“三星杯”决赛的3盘棋,李襄屏创造的那个“六路连压”下法就是如此,看上去非常损实地。
而他今天的这个“老汉推车”呢,在外形上其实就和那个下法很像,只不过这次是在五路连压而已。
只不过虽然低了一路吧,但和上次有所区别的是:上次的那个下法好歹外势完整,棋形上没有什么破绽,然而这次呢?反正在张大记者眼中,黑棋刚才这一串给自己留下好几个断点——
所谓“棋从断处生”,因此断点比较多的棋形,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称之为“厚”的。
一连串俗手损实地,损完实地自己还不厚,那么这样的棋……
张大记者没有办法了,他这时候决定放弃自行思考,反正要自己想的话,那一时半会肯定想不明白,张大记者的目光开始扫向众人,决定找一个人来给自己解惑。
张大记者先看向马晓飞,嗯,这家伙首先排除,张大记者认为自己也是有自尊心的,他刚才既然拒绝,那自己当然不会去开第二次口。
张大记者再扫过华领队和王易,这两位同样可以排除,别看这两位也是职业的吧,但毕竟已经远离一线多年,张大记者认为真要较真的话,这两位现在还未必下得过自己呢。
张大记者接着看向孔二杰,嗯,从理论上说,这位应该是最合适人选,毕竟是“最职业的职业棋手”嘛。
不过张大记者想想还是放弃。
原因无他,别看孔二这家伙棋高人又帅吧,但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嘴贱,京城人士的他可是典型的“京油子”,为了防止他的毒舌,张大记者还是决定放弃向他请教。
最后也就只剩下一位黄奕中六段了。嗯,不错不错,张大记者认为这位同学合适,长相忠厚的黄六段不仅是高棋,他现在的女朋友其实还是张大记者的同事,都是供职于“围棋天地”杂志社,既然有这层关系在这里,那么不问他问谁?
“这个奕中……”
“呵呵,老张你先别问,你先比较一下襄屏今天实战这个下法,和以往正常定式下法的差异,只要你琢磨清楚这个差异,应该就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妙味了。”
“哦?”
必须承认有个业5当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黄六段就这么一点提示,当张大记者按这个提示展开思考后,他还真的捕捉到点东西了:
“以前定式的下法这里都是‘上长’可襄屏今天却是在这里‘连扳’,这样虽然让自己多出一个断点吧……难道……难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断点、或者干脆就说,这个断点其实一定都不严厉?”
见张大记者很快找到重点,这时连旁边的马晓飞都笑了:
“呵呵不错不错,有两把刷子,不亏是能当我们‘张老师’的人。”
张大记者却没理他了,而是一直盯着黄六段,黄奕中也笑了,笑过之后他感慨道:
“以往的定式都是‘上长’,现在看来就是一种想当然的下法呀,是大家顾忌会多出现一个断点才这样下的,可看过襄屏的下法之后,却发现这个断点根本就不严厉,甚至都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那么老定式和新下法比起来,老下法就显得太过松垮了,这其中的高下立判。”
张大记者听了点点头,对于围棋中的“松和紧”,那么到了他这种水平自然都会有概念的。
举个简单例子,比如说围棋中的某些棋形,你明明可以“扳头”却没去扳,而是“退”了一步,那么这个“退”的下法就很可能是“松缓”。
反过来呢?如果明明不能“扳”的地方你强行“扳头”,那么这种下法就是“过份”甚至“无理”。
今天这其中的差异就是如此:老定式中的“上长”,是大家认为李襄屏的“连扳”可能过分了,只有这样下才是“本手”,然而看过李襄屏的下法呢,却发现那步“连扳”完全可以成立,那么相对比之下,原来的“本手”自然就变成“松缓”。
“松和紧”的差异虽然理解了,不过在这个时候,张大记者还有疑问,毕竟像这种“松和紧”的概念,属于围棋中比较虚的东西呀,难道就这么点好处,就能抵消那一串“老汉推车”的俗手?
“奕中你看这……”
张大记者用手指的正是黑棋“老汉推车”的那一串。
黄六段笑了:“这一串怎么了,因为那个断点不存在,那么这一串就是厚势呀,你来看……”
黄奕中开始在棋盘上用参考图说话了,他现在摆的是几个“夹击”的变化,等看过他的变化图后张大记者也完全明白了:
这一串貌似真是“厚势”,因为有了这几个子再去“夹击”,白棋原先“一间低夹”的那枚棋子顿时呼吸困难,根本就不敢在局部乱动,说是已经无疾而终都不为过。
不过虽然已经看清黄奕中摆的变化图,张大记者还是对那串“老汉推车”有点执念:
“可是这一串……这一串毕竟先手损实地不是?”
黄奕中一笑:“局部当然是损点,不过下围棋嘛,讲究的是投入和产出,黑棋用这一串连压获得了‘夹击’的权力,那么制住这枚白子的受益,要远远大于右边一点实空的损失,那么这样通算下来,这个局部完成后,黑棋已经是便宜了。”
“哦?”
黄奕中当然知道张大记者“哦”什么,因为这样在五路连压,怎么看都是损失不小呀。
“老张你是觉得这样连压五路损失有点过大是吧?其实我跟你说,黑棋在这里的损失根本没你想象中那么大。”
“为啥?”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这个‘星位’呀,”
说到这的时候,黄六段还捻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然后重重拍回原地——
他捻起的是全局的第3手棋,也就是李襄屏下在棋盘右下角的“星位”
“老张你看,因为黑棋这里是‘星位’,那么刚才那一串的损失就没你想象中那么大了,要知道星位本来就很难守空下法,被人三三一点就没空了,可现在有了刚才那一串之后,白棋反倒是不能点三三了吧?”
张大记者听了点点头,围在五路的棋毕竟有点漏风,也就说白棋想要完全把边空实地化的话,其实还欠一手棋。
这个时候还去点三三,就会形成传说中“兄弟打架”的自相矛盾局面。
“既然不能点三三,那么这个方向挂角呢?”
对于黄六段这个问题,张大记者根本就懒得回答,因为他刚才摆的挂角方向,那是如假包换的“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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