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接着王大人命官府中的衙役去测量两家铺出的银砖长度,竟达到七十余丈远,最终黄百万家的银砖多铺了两寸,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荣膺扬州首富之位。
老百姓们其实关注的并不是黄百万和白银海谁更有钱,他们看到一条长达七十余丈的银砖铺就的道路,几乎所有人都看傻了。
属下算了一笔账,根据派去的人报回来的消息,这条银砖路,铺一丈大致需要两千两银子,两家都铺了七十余丈,也就是那天有近十五万两银子摆在大街上。”
杨怀仁笑而不语,十五万两银子,换了别人听起来好像是个天文数字,可在他眼里,别说十几万两银子了,就是百万两,也就那么回事而已,他的家产早已经几百万两。
一个人的财富,有时候不是说你有多少钱,而是这些钱在你眼里已经只是一个数字之后,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有多少了了。
只是岑孝年说了半天,跟讲了一件趣事似的,听着是好玩,可这件事始终没有赵献球什么事,岑孝年白费半天口舌,又是为了什么呢?
岑孝年看出来杨怀仁脸上的疑惑,这才解释道,“黄百万和白银海斗富,属下原本也只觉得是扬州当地的富商闲来无事,故意约好了在老百姓面前炫耀财富罢了。
老百姓津津乐道地传扬黄白二人斗富之事,也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自然不会明白其中原因。
属下细想之下,觉得市井里传闻黄白两家有嫌隙之事,可能是两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至于他们斗富,其实不过是他们演一场戏罢了。”
“演戏?”杨怀仁讶异,“此话怎讲?”
岑孝年摇摇头,“王爷想啊,黄百万和白银海,一个米商一个盐商,他们的家族能不断的赚钱积攒财富,除了生意上的悉心经营之外,还需要靠什么?”
杨怀仁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的买卖,都需要漕运衙门的照拂,才能让他们安心赚钱?”
岑孝年点头,“王爷说的不错。黄百万家是米商,江南粮食产量占了咱们大宋的六成以上,每年新米下来,大运河上走的是一大片的运粮船。
朝廷在江南按照十收一来征粮税,别说那些江南的地主们了,就连普通的老百姓,家里的粮食交了税,剩下的还是吃不完的。
黄百万就派人去各地收粮,百姓自家多余的粮食,也愿意卖给他换了现钱存起来。
然后黄百万再利用大运河,把自家收来的粮食运到北方,分散到自家在各地的米铺里销售,就是用这种方式,百年来黄家积攒了百万贯的财富。
白银海也是一样的,他家盐场产的盐,还是交给了转运司那边,朝廷和白家结账,也是通过漕运衙门这头。
换句话说,不论黄百万还是白银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指着漕运衙门发家致富的,赵献球作为漕运衙门的首领太监,他们两家能不竭力巴结讨好吗?
赵献球为人油滑,他能允许扬州当地最富的两家真的去结怨吗?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黄百万和白银海两人之间,是不可能有矛盾的,他们斗富,只不过是他们二人约好了故意演一出好戏,目的是想掩人耳目。”
杨怀仁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开始明白了。赵献球此人行事谨慎,明着收黄百万和白银海的孝敬,他怕别人知道了会说他贪赃枉法。
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用斗富的方式吸引全城老百姓的注意力,然后偷偷的从黄白两家这里收钱?”
岑孝年奉承道,“王爷果然聪明绝顶,属下佩服之至。斗富的事情完了之后,扬州城里所有人都在谈论斗富之事,哪里有人会注意赵献球那边?
据属下派去扬州的人回报,斗富完事之后,黄白两家把斗富用的银子重新收起来装车运回家。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属下的手下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两家把银子从家里运出来的时候,把箱子装的满满的,运银子的板车压在土路上,都压出了深深的车辙。
可事后在把银子装车往家里运的时候,车子却忽然好像轻了不少,返回去的路上压出来来的车辙,却明显变浅了。
之后属下在家里找了一辆类似的车子做了一个实验,根据当时记录的车辙情况计算了一下,黄百万和白银海从家里运出来的银子合计是三十万两,但运回去的,却少了一半,只有十五万两了!”
第1314章 斗富(下)
杨怀仁道,“照这么说,此事果然有蹊跷。”
岑孝年道,“问题就在这儿了,连属下派去查探的人都没看道银车上什么时候少了一半的银子,就更不用说只顾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了。
属下猜想,其实让黄百万和白银海当街斗富,就是赵献球想出来的主意。
二人在东关大街斗富,连扬州官府都去维持秩序了,黄白两家拉银子的大车,自然有他们自家的护院守着。
但估计有一半的银车,实际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暗中去了和赵献球预定的地点,卸了银子,然后在回到比试现场。
黄百万和白银海斗富比试完了之后,两家的仆子重新把银子装车,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装银子的木箱子里只装半箱。
所以他们拉银车回去的时候,看上去也是有重量的,老百姓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但事实上,原来的银子,有一般已经转移了。”
杨怀仁慢慢琢磨着岑孝年的推断,觉得一些细节还不够完整,但大致上来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首先,斗富这种事,就不太合常理,黄百万和白银海不和,也说不太过去。
黄白两家虽然都是扬州的巨富,但两家的买卖本就没有什么关联,更谈不上竞争,也没听说过两家人以前有过什么过节,这个矛盾的源头,首先就说不通。
如果只是两个富人比拼谁更富,也不会选择当街摆银砖这么张扬的露财方式,其他的方法还有很多,完全没必要出这么大风头。
两家都是经商世家,能把买卖做到这种地步,两人一定是很精明的,不可能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
其次,黄百万和白银海的买卖,的确和赵献球这位漕运衙门的老大有着极大的关系。
赵献球给他们的买卖保驾护航,不但能让他们节省不少的成本,得到的方便也能他们获得更多的好处。
所以说黄白两人给赵献球一些分红或者供奉,那简直是肯定的,如果没有那才叫出了鬼了。
只是一次给十五万两白银这么多,还是让人很吃惊的,平时也许没有这么多,若只是万儿八千两的,也许就不用耗费这么大力气搞出来当街斗富这么跨夸张的事情了。
最后,就是整件事的结果了,岑孝年和赵献球有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他一定会时刻盯着赵献球的动静的,当然,赵献球也一定会派人来江阴,暗中观察岑孝年的一举一动。
所以赵献球想出这么个奇葩的主意收受贿赂,或许就是怕被岑孝年的人抓住了他把柄。
岑孝年派去查探的人确实也没有抓到赵献球实际收受贿赂的证据,只是发现了黄白两家的银车,从家里运出来的银子少了一半而已。
光凭这一点,是很难说少了的大约十五万两银子,就一定是去了赵献球那里的。
但想一想,除了赵献球,也没有人敢收这么大一笔财富了,扬州当地的官员,说他们收上千儿八百两的有可能,但十五万两啊,相信文官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么问题来了,黄百万和白银海的十五万两银子,去了哪儿呢?
直接给了赵献球?不太可能,东关大街在扬州城内,漕运衙门在扬州城外的运河码头附近,两地虽然不算远,但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黄百万和白银海当街斗富的当天,老百姓都聚集到了东关大街来,想一想就能明白当时的街道是多么的拥堵,黄白两家的银车想出城,简直是不可能的。
赵献球也不可能傻到直接去收十万两银子,所以黄百万和白银海一定是安排好了家中仆人,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把银车送到了距离比试地点并不远的某处地方,然后在迅速回到现场。
赵献球住在漕运衙门后的院落里,可并不代表他在扬州城内就没有产业,或许是一处私宅,或许是一处买卖商铺,而且就在东关大街上!
杨怀仁有了自己的推断,但推断终归是推断,并不是实际的证据。
若是换了一个什么人,杨怀仁随便给他安排个罪名就能给他治罪,但赵献球的地位太特殊了,漕运衙门又是关系到大宋稳定的重要部门。
赵献球在江南经营多年,肯定建立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人际和利益关系网,和他有紧密联系的当地官员,说不定比当年南阳郡王的网络还要大。
更不要忘了,赵献球在京中,也一定是有关系的,就算凭借杨怀仁眼下的地位,他不至于害怕朝中什么人,但毕竟他在明人家在暗,将来被人暗中算计了,那就不划算了。
所以杨怀仁觉得,这件事不能鲁莽行事,要搞清楚一些事之后,才能想个巧妙的办法,来除掉赵献球。
杨怀仁决心要管这件事,也并不是为了岑孝年,赵献球如果真的胆大包天到敢一次性收受十五万两银子这么多的贿赂,那他这么多年收受的好处,就更难以估量了。
这些好处看上去是那些富商孝敬他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从江南的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这么大一只硕鼠,还真得除掉,就算困难重重,杨怀仁也不介意,为民除害这种事,是不能因为不想惹事就不去管的。
杨怀仁道,“这件事,本王还要详细调查一番,岑阁领,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听本王的安排。”
岑孝年心中大喜,杨怀仁这么说,就是想着要动赵献球了,只是现在还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而已。
他也明白,他提供的这些信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确凿的证据,要动赵献球,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岑孝年又一次跪在地上说道,“属下谨遵王爷之命,将来不管王爷有什么吩咐,属下一定效劳。”
杨怀仁自然也不回家就此信任了岑孝年,这帮阉人,看着对你恭恭敬敬,肚子里的坏水一个比一个难琢磨。
岑孝年向杨怀仁投诚,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罢了,这一点杨怀仁还是心中有数的。
第1315章 童贯的自白
杨怀仁虚扶岑孝年起身,这才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来房间,童贯早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见杨怀仁表情有些凝重,又不便打听什么,更是心中好奇。
岑孝年一路送杨怀仁和童贯回到龙船之上,等岑孝年回去,杨怀仁才单独对童贯问道,“如果赵献球和岑孝年之间让你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童贯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明白杨怀仁这是试探他了,也许杨怀仁知道了赵献球和岑孝年之间的事情之后,心想着要除去一个,所以才对他有了这么一问。
童贯心思一下乱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但他细细一想,方才一定是岑孝年暗中跟杨怀仁说了些关于赵献球的事情,才让杨怀仁开始考虑这么严重的问题。
他忽然间想通了一点,按照杨怀仁的性格,小贪小贿的,也许他还真懒得去管。
但真是有大奸大恶,杨怀仁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尽管在童贯心里赵献球和岑孝年都不是什么好鸟,可要算得上大奸大恶的,也只有赵献球了。
但赵献球在江南的势力太大了,比岑孝年可大了不少,杨怀仁来江南之前,若是同样的问题摆在他满前,他一定会选赵献球。可眼下……
盘算了好一阵子,童贯早已汗如雨下,可还是没想出该如何回答来。
杨怀仁看着他的样子笑道,“童阁领若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
童贯吓得心惊胆颤,立即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奴婢选好了,奴婢选王爷,不管王爷怎么做,奴婢都站在王爷一边,并尽力协助王爷。”
杨怀仁心说童贯这小子还真是鸡贼,逼迫之下连自称都改了,但还是回答了一个完美的答案出来。
杨怀仁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只是想从他的嘴里,从不同的视角来看看赵献球和岑孝年分别是什么样的人罢了。
“童阁领不必慌张,起来说话。我问你,在你眼里,赵献球和岑孝年都是什么样的人?”
童贯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卷起袖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水,这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奴婢觉得,若是单纯以好坏来评判一个官员的话,那么江南的官员,应该找不出一个好官来。”
“哦?”
杨怀仁笑了,“这是什么说法?在江南当官的人里,就没有一个好官了?那你这话,不是连你自己也算进去了?”
童贯答道,“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江南富庶之地,富人比大宋其他地方都多,老百姓也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要有钱。
所以江南的民风嘛,就流行这一套,凡是找官府办事的,没有不送礼的,要说哪个官员从来没从商人那里收过好处,那可能真一个都找不出来。
但要说收了百姓的礼就算是贪官,那也有点牵强了。所以这个好官和贪官的界定,还真是有点难。
不瞒王爷,奴婢在织造局,也是有些类似的经历的,平时的交往也就罢了,就说每年宫里要的当做贡品的丝绸,苏州、常州还有湖州那边的商人就要抢破了头的。
尽管当下宫里用的丝绸已经远远不能和民间所用的丝绸数量相比,但北方人的性子倔,都觉得宫里哪家的丝绸,那哪家的丝绸一定是最好的。
所以那些丝绸商人们为了成为给宫里提供丝绸的皇商,那是要挤破了头的,每年到了给宫里进贡丝绸的时候,这些商人们便想方设法的给咱家送礼。
咱家来江南掌管江南织造也才两年,人生地不熟的,是谁也不敢得罪的。那些丝绸商人,可不单单是商人那么简单,谁家在京城还没有点关系啊?
直接收银子这种事,咱家还不敢,但是人家来送礼,咱家也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只能耐着性子和这帮商人们周旋。
王爷您说,咱家心里能不慌吗?这两年光是收的礼物,换算成钱也至少有上万贯钱了。”
杨怀仁心里想笑,才上万贯钱?不能这么少吧?你还真是会避重就轻。
不过童贯所说的事,也是人之常情,江南民风的确如此,他来江南,也是收了不少礼的,送礼的人也并不是要求你帮忙办什么事,就是觉得来了个大官,不给送礼就有麻烦一般。
说起那些礼物来,人家江南的商人送的也确实是巧妙,现钱是肯定没有的,显得人家庸俗,但珍贵的书画、茶叶、丝绸和瓷器等等特产,看着很普通,但实际价值是一点儿不必送金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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