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大宋 第331章

作者:呼啦圈大神

“事情也不一定。”

杨怀仁好似又计上心头,“说不定他们这一层隐秘的关系,会成为和平解决救人问题的一个关键的契机。”

他转向了铁香玉,你给我说说阿木具体所居住的位置,我亲自去试探一下。

……

拉鲁克的“城堡”虽然石墙不怎么宏伟高大,但是整个院落还是足够大的,几乎把一座又矮又平的山头整个占据了。

前院是一个广场,然后是拉鲁克会客的一排大房子,大房子两边有很多小房子,用来给一些家里干活的人居住。

而他的家人则生活在后院的一个独立的大院落里,而前院和后院之间,是一个山顶的花园,尽管这个季节看不见鲜艳的花朵了,但还是有一些常青的树木零散地矗立在院子里,让这个花园依旧充满了生机。

阿木所住的地方,恰好就在一个能看见花园的二层木楼里,透过二楼的窗户,便能欣赏花园里四季的不同景色。

杨怀仁溜达到后院里,拉鲁克的奴仆们都知道这是他们兹莫的一位尊贵的汉家客人,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见了面还会恭敬的行礼致意。

雪后的天空格外的干净,像是被清水洗涤了一般,晴朗的天色里,连洒落下来的阳光经过了白雪的反射,都让人的眼前的景色变得明亮了起来。

杨怀仁一路点着头,来到了铁香玉所说的阿木所居住的木楼楼下,他装作欣赏院子里一株植物,却偷偷透过窗户往房子里边看,果然让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年轻人的身影在床边时隐时现,像是在房间里踱着步,杨怀仁立即便想到可能是阿木有什么心事,让他心里焦急。

因为不能对外人言,也许是担心他的情人收不到他的信,或者是担心父亲和努尔万的关系搞得更僵了而破坏了他和情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来回的踱步,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窗外的院子里有个陌生人,在看着一棵树发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子穿着汉人的衣着,虽然是商人的打扮,却有一种文人的气质隐约散发出来。

杨怀仁从余光里看见楼上的年轻人在往他这边看,便背着手挺了挺胸膛,恰好树丛里两只不知道什么鸟儿叽叽喳喳飞过,便想到了一个引起阿木注意的办法。

他吟唱道,“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阿木读了汉人的书,自然知道这是一首好诗,只不过此情此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吟唱出来,总是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他忍不住趴在窗边向杨怀仁问道,“尊下可是汉家商人任怀阳?”

杨怀仁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敢问这位是?”

阿木先隔空施了一个汉人读书人的叉手礼,然后才客气的答道,“在下是阿木,是拉鲁克兹莫的长子。”

杨怀仁忙也隔空回了一礼,“哦哦,失敬失敬,在下正是任怀阳。不知阿木公子唤我何事?”

阿木摆了摆手,“无事,无事。尊下好雅兴,只不过方才吟唱的,诗的确是好诗,可惜这样的景色里,吟唱出来却不那么贴切。

比如方才那两只鸟儿,只不过是寻常的家雀儿,无论是品相还是啼叫声,可比不了杜工部见到的那两只黄鹂儿。”

杨怀仁笑着说道,“呵呵,在下就是见到此情此景,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两句诗来,实是没考虑符不符合的事情。”

他旋即换了一副哀伤的样子叹息道,“唉,诗句合不合情景,其实都是次要的,那两只鸟儿是家雀儿还是黄鹂儿,也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两只鸟儿能在一起,能感到快乐,这就足够了。若是明明心灵相通,却始终走不到一起去,你说可惜不可惜?可叹不可叹?”

一句话便戳痛了阿木的心事,阿木的脸色立即变得忧愁了起来,他苦笑道,“尊下可是想念某位佳人了?”

杨怀仁长出了一口气,“想啊,怎么会不想呢?有情人天各一方,心里自然会是满满的思念。”

说着他又满含深情的吟唱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果说前边一首杜甫的七绝但凡是读书的人都知道的话,这一句从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里摘出来的一句,在这个时期就还没那么知名了。

杨怀仁其实也不知道秦观此时有没有作这首词,想来此时他被认定成了旧党被贬谪,应该是没有心境做出这么美的爱情诗句的,那就应该是这之前作的了。

阿木听到耳朵里,就更是惊讶了,他没有听过这首诗,但却让这些简单的语句轻易的撩动了他思念情人的心弦,那隐隐的触痛,让他禁不住怅然若失,眼睛便湿润了。

他扭过头去拭了拭眼角,在扭过头来便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尊下吟的好诗,不如上楼来一叙如何?”

第823章 私情(下)

杨怀仁被邀请到了阿木的房子里,就在刚才两人对话的床边,在一张精致的小几前对坐叙话。

杨怀仁发现这个阿木在成都府呆了几年,还真是爱上了汉人的礼仪和文化,这个房间里,一切的摆放都是一个汉人书生书房里的样子,简朴的家具和装潢,精致的笔墨纸砚,若不是知道身在一个彝人的山寨里,还真会误以为这个阿木就是个汉人。

最关键的一点,杨怀仁觉得这个阿木面目清秀,跟他那个矮胖子老爹长得可是一点儿也不像,要不是限于场合,杨怀仁真相问一问你们寨子有没有邻居,这位邻居又是姓什么的。

阿木近看这位汉家的商人,其实也大不了他几岁,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对于诗词还是颇有研究的,便请教了几首诗词。

杨怀仁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他客套着些自己都不是明白的诗词,却仔细地观察着阿木表情的细微变化,想着如何说动他帮忙。

所以他净找了一些表达思念和爱情的诗句来探讨,便这样说着说着,渐渐地发觉阿木表面上带着笑跟他谈话,却掩盖不住他若有所思和心有所想的神情。

杨怀仁装作淡然的抿着热茶,忽然说道,“公子可是像在下一样,思念着某位佳人了?”

阿木忽然呆住了,好像自己的心事被人家看穿了一般,见杨怀仁抬眼看他的眼睛,便又把视线移向了窗外,此时那两只家雀儿又欢喜打闹着飞回了窗外那棵树的枝头上,这更让他触景生情了。

他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些事,有些情感,到了一定份上,便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

“任先生,如果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却又忍不住爱上了一个人,是不是错的?”

杨怀仁见他好似样敞开心扉,便装作高深莫测道,“错与对,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他顿了顿,“但是如果事情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这个错与对,就很难说简单了。”

阿木好似听懂了似的点着头,又抓起架在小炭炉上的一个铜皮茶壶给杨怀仁的茶盏里蓄水。

他倒着水继续问道,“那先生思念的那位佳人,你们最终能走到一起吗?”

杨怀仁毫不考虑地便立刻答道,“能,肯定能!”

阿木手里停下倒水,却停下来像一尊雕像一样怔怔地望着他,“真的……能吗?先生是如何这么肯定的?”

杨怀仁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下茶壶,才缓缓说道,“我们汉人自古以来有一句俗话,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阿木公子可曾听过?”

阿木下意识的点点头,杨怀仁接着说道,“感情这种事,若是太简单了太顺利了,便让人容易忘记了该如何去珍惜它。

只有经历了曲折和重重困难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懂得去珍惜和守护。

不要去想前路有多么难,而要去问问自己的内心,那个人,值得你为她做出什么样的牺牲,这份感情,值得你去克服困难去守护它吗?”

阿木听完陷入了一个人的茫然,杨怀仁也不说话,只是等待着他表露心声的那一刻,时间便这么仿佛被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冻住了一般,一切都静静地,只有窗外的两只家雀儿快乐的嬉戏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阿木又一次看向了窗外那对快乐的鸟儿,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羡慕之情,“阿木要是能像那对鸟儿般快乐,此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说完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深深地伏下身去给杨怀仁行了一礼,口气诚恳地说道,“先生必不是个寻常的商人那么简单,阿木不管先生身份究竟如何,但求先生能帮我脱离这片苦苦思念的苦海。”

杨怀仁忙也起身去扶他起来从新坐下,严肃道,“阿木公子,你眼光很独到,你父亲没有看穿的东西,却被你看穿了。”

阿木谦虚道,“阿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先生的眼睛里,没有寻常商人那般的戾气。见了钱财就发光,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那种戾气。”

杨怀仁心叹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套,他以前都没搞明白自己的金钱观,如今却被这小子说破了。

会赚钱和贪钱,的确不是一回事。没有钱的时候特别喜欢钱,想象着钱能给自己带来的以前不曾拥有的东西。

但是钱赚到一定份上,杨怀仁才发现钱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可了劲儿花不也花不完嘛,不如那钱多做点利国利民的好事。

当一个有钱人的思想境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看待钱财和赚钱的事情自然就超脱了,眼睛里那种商人特有的戾气也就自然消失不见了。

“阿木公子,你说让我帮你,你首先要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要我如何帮去你啊?”

阿木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回想那一段一直珍藏在他心中的回忆和秘密,然后慢慢道了出来。

“那年我十二,有一天父亲突然告诉我,要让我去汉人的书院里读书,而且要在汉人的地方生活几年,学习汉人的文化,也是为了增长见识。

我自幼便在家中跟了一位熟悉汉人文化的先生学了些知识的,但父亲觉得单单从书本上学,父亲觉得还不够,他说山里太闭塞了,我们彝人过的日子太穷了,必须要从汉人哪里,学习如何过上更好的生活。”

杨怀仁做了一个好听众,心道那个矮胖子拉鲁克兹莫,别看他长得有点那个奇形怪状,而且行为举止也有些粗俗,但是能想到这一点,也说明他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懂得送大儿子去汉人那里学习。

阿木接着道,“当时我也不太明白父亲说的话,但也从家人那里听说过,大凉山里很多兹莫都会把自己看重的子女,送到汉人的地方去学习文化,增长见闻。

我作为一个儿子,只有去尊重父亲的意愿,于是便来到了成都府的一个书院学习。

那年我实在是太小了,一个人只身离家,总是会思念家乡的山和家里的人,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第824章 阿木的爱情(上)

一个彝族的孩子,只身在汉人的地方读书,那种孤独和思念家乡与亲人的苦闷,杨怀仁也是了解的。

这时候阿木如果遇见一个跟他一样同样是彝人的同龄女孩子,便特别容易对对方产生好感。

阿木说道这里有些害羞了,可脸上却也同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那个人,也是我们彝人,虽然不是来自一个族群,可毕竟是彝人,我们有共同的话题,每一次说起来便停不下来,让我们能一解思乡之愁。

而她,也是我的同窗……”

听到这里,杨怀仁愣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在大宋,也只有教授最简单的读书识字的蒙学才会让男女同窗而读,而且那些男女,也不过是些孩童罢了。

到了一定的年纪,进了正式的书院,是没有女学生的,一水的男生。而女孩子,是不允许进入书院学习的,这样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也是这个时代的必然。

那么如此说来,难道他想错了?阿木所思念的这位“佳人”,难道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他口中那个“他”,是单立人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杨怀仁有点搞不清楚了。

阿木也察觉到了杨怀仁脸上的惊讶,怕他误会了自己,忙解释道,“那个,任先生不要误会阿木,因为你们汉人的书院不收女学子,所以乌洛是那扮男装才进了书院就读的。”

杨怀仁白出了一头冷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我也没多想,这样其实也挺好……”

话是这么说,可杨怀仁心里觉得这故事有意思,没想到阿木和这个叫做乌洛的彝人女孩子还玩了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大戏。

阿木接着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没看出来,乌洛生的也是英气,我便把她当做一个同族的同窗来交往的。

直到后来,我渐渐发觉她有些事情太特别了,比如,除了上课之外,从来不和别的男孩子在课后玩耍,总是一个人找一个偏僻而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读书。

而且,学院里的学子们组织出去游玩,她也从来不去,大家都觉得乌洛太孤僻了,便渐渐疏远了她,只有我偶尔陪着她说话。

可不论我如何表达我的亲近之意,她都表现的好像跟我很有距离,让我十分痛苦,我经常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样是彝人,又可以谈心的伙伴,难道就不能成为知心的好友吗?

而且我发现她却时常去一个汉人的女孩子家里去,而且有时候夜不归宿。我只道是他喜欢了一个汉家的小娘子,不再孤独了,虽然心里为她感到高兴,可是心中也免不了失落和苦闷。

我郁闷至极,便在某一天里,突然去造访了那个小娘子所居住的地方,我明明听见院子里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却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一时之间我觉得被这个同族的同窗抛弃了,气愤填胸之下,我有点失去了理智,便硬闯了进去。

等我进了院子,让我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院子里和屋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并没有乌洛的身影。

我明明看见他走进去的,那时候就心想,他是不是为了躲我,翻墙走了呢?难道他就那么不待见我?我伤心异常,便守着那两个女孩子大恸了起来。”

杨怀仁心说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了什么?这样的苦情戏,自然是要有点眼泪的,特别是男儿泪,特别容易打动女孩子。

也果然不出杨怀仁所料,阿木脸色转忧为喜,接着说道,“就在那时,两个女孩子好像受了什么感动似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我心里觉得奇怪啊,我哭是因为我觉得被朋友嫌弃和抛弃了,你们两个女孩子跟着我哭什么?

想想那时候好傻,等我再抬起头来去看那两个女孩子的时候,忽然之间发觉怎么有个女孩子越看越是眼熟啊。

等她一开口说话,我便知道这么回事了。呵呵……”

阿木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害羞地挠着头,那神情不用说,一定是他的举动感动了乌洛,才让乌洛向他坦诚了自己的女孩子身份。

而两个年轻人,经历了感情迸发之后,坠入爱河也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