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二程这两个老夫子,以前那么风光,现在不照样在家里赋闲养老了吗?说明即便二人即便站在理学和道德的高位之上,也怕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帝的雷霆之怒。
见风使舵,这时候在他们看来,或许就不是一个贬义词。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爱惜自己羽毛,当愣子强出头的事情,他们说说就好,不会有人真站出来大声鼓噪的。
见母亲的棺椁被拉着开始往宫门的方向走,唯独赵頵的哭声变得撕心裂肺起来,杨怀仁有些不忍,但看到赵煦脸上冷漠的神色,还是没有停下来。
杨怀仁很想告诉他你母亲还没死呢,可是这场合不合适。
一路出宫,哭声就渐渐听不见了,走出宫门,迎上举着幡子的其他手下人,杨怀仁直接下令赶紧出城。
从宫门到西门,出城的道路已经被开封府派人清理了出来,不让行人通过,就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在烈日里显得难得的冷清。
那一刻杨怀仁似乎有种难以言表的错觉,东京城的繁华,仿佛都是过眼云烟的一场梦。
赶上正午时分,出殡的队伍走出了西门,门外是一些跪在地上谢孝的宫人。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事应该有孝子贤孙来做,只不过孝子贤孙地位太高,又有特殊的忌讳,才找了跟他们八字相同的人来替代了。
出了城,上了大路,出殡队伍就没有那么多礼仪要遵守了,出了前排的幡子不能少之外,其余的人该吃东西的吃东西,该喝水的喝水,大家也就像是运送一件货物一样。
只是过路的百姓遇上这样的队伍,总要对着棺椁的马车微微的弓一下身子,算是对亡者的敬意。
而表达了敬意之后,就会远远的躲开,或让出道路来,让出殡的队伍先过。
一路无事,杨怀仁开始前前后后的打量,似乎想找出叶公公到底藏在哪里。
对于叶公公这种神出鬼没的人,杨怀仁总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阴冷之气就在身边,却如何也找不到他隐匿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忽然间跳出来吓人。
可瞅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他的踪迹,这让杨怀仁有些不自在了,心里想着不会真等着哥们把老太婆的“尸首”运到巩县你才出来移花接木吧?
那可有的等了,运送棺椁的马车走的不快,从东京城到巩县皇陵可是有近三百里的路途,磨磨唧唧走个三天也不过分。
天这么热,把高太后憋在那个华丽又巨大的棺材里,人本来没死,怕是到了地方也就真闷死了,臭了都还说不定呢。
可叶公公还是没有出现,杨怀仁开始很奇怪,后来仔细想想,叶公公这人做事一定是滴水不漏的。
这出殡的队伍里,大多数是杨怀仁带来的人,当然也有些宫中随行出来的几个监督下葬的吏部官员和宫中的太监宫人什么的。
叶公公之所以没有在白天出现,应该就是怕他出现的太突然,这么多人看到他,反而暴露了他要偷梁换柱的计划。
到日落的时候,出殡队伍行至中牟县,县里县令和衙门里所有的官员都出城来迎接。
杨怀仁也没有什么话跟他们说,就是简单客套几句,被安排到了中牟县的官驿中吃饭休息。
因为一路上走得慢,官道两旁绿柳成荫,天虽然热,人倒是不能说很累。
杨怀仁吃过了晚饭,似模似样的打了个哈欠,说了声累了。礼部的官员们出这趟公差,自然是唯杨怀仁这位郡公爷马首是瞻。
做主的说累了,那就各自回去休息便是,这做的是出殡的活,谁也没有闲心逸致去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等这些官员和宫人们都拜辞各自回房之后,杨怀仁忽然又来了精神,叫过几个兄弟们来,开始小声吩咐了了些什么。
第638章 闹鬼(上)
中牟县虽然处在京畿路官道上的要塞位置,却并不是个上县。在这个农业社会中,虽然县中户逾四万,但大多数都是寻常的庄户人家。
县城不大,因为守着从西进入京城的官道,县城里留在这里歇脚的外地行商倒是不少,而城里的各色各样的客栈和货栈也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景观。
夜色渐深,县城里主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许多以扛包搬货为生的苦力们结着伴,抹着脸上的汗水,怀里揣着沉甸甸的今天辛苦赚来的工钱,带着喜悦说笑着往家里赶。
官府的驿站在刚进东门的街北边,因为时常接待过往的官员,驿站建得也算是十分体面。
除了临街的一座三层的高楼,后边宽敞的院落里又分出许多个小院落来,供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达官贵人们休息。
杨怀仁带领的出殡队伍,有两百多人,几乎占了大半个驿站院落,装着高太后遗体的棺椁,被单独存放在最中间的一个院落里。
棺椁太重,是没法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只有把拉车的四匹马儿卸了套索,牵到马棚里喂饱休息,而车身则留在院子中间。
中某县当地的官员十分重视,召集了匠人赶工,在院落的中间支起了一顶大帐篷,帐篷里也摆满了各种祭奠之物和各种祈福的法器,算是给高太后设了个简易的灵堂。
按照杨怀仁的指示,这个院落四周的几个院落里,都是住的他带领的通远郡公府的府兵侍卫,而随行的礼部官员和宫人们,则安排他们住在更外围的院子里。
外边的街道上静了下来,杨怀仁看看天色,对身边的黑牛哥哥等人说道,“今天夜里,我估摸着叶公公就会来。”
黑牛哥哥点头认可,不过面露疑色的问了一句,“他……真的会来吗?如果来了,是不是要背着一副尸体?”
“我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他肯定都准备好了这一切,带一具不知道什么人的尸体来偷梁换柱,那是肯定的……不过也有可能,他是在耍我。”
黑牛哥哥陷入了思索,好似觉得杨怀仁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认为叶公公会把自己的真实计划对杨怀仁和盘托出,想想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叶公公这个人,说好听的是足智多谋,心思缜密,说难听的,就是老狐狸一只,奸诈着呢。
他要营救高太后,想出这么一个计划,肯定不会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对一个曾经坏了他大计的人,和盘托出自己的全部计谋,起码杨怀仁是不会那么想的。
两个人之间,现在说明了是合作,而且叶公公还拿出杨怀仁的妻儿来做威胁,但是要说两个人能相互信任,那简直没有任何可能。
从龟息散开始,说明叶公公都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的。杨怀仁在城内也有对他忠心耿耿的内卫暗探,可是这几天来,这些人并没有查探到叶公公的行踪。
有可能他是躲藏在宫中某个隐秘的地方,毕竟皇宫太大了,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叶公公在宫中生活了好几十年了,有些不为人知的藏身所在,这一点不难想到。
而城里其他的堂口的内卫,已知的那些内卫,在高太后失势之后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多年以来他们养成的内卫的素养,还不至于让他们一时慌乱不堪。
几乎所有人都跟内卫的上层人物失去了联系,叶公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剩下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内卫副总管杨怀仁,他们不知道可不可以信得过。
也不是没有人来投诚,杨怀仁这段日子也忙得分不出身来,还没有时间对这些来投诚的内卫中人一一接见笼络,只好委派了对内卫更熟悉的连子禄和连子洲等人去跟他们见面。
他们见了那些人,就替杨怀仁给他们传了话,大体意思就是内卫不会就此解散,将来的内卫还会发展壮大,但是发展壮大的方式,杨怀仁让他们卖了个关子,只说肯定比现在的情况好,却不详细说明。
对于他们的安排,则是让他们静静地等待一段时日,同时,有些原本跟连子庚他们三兄弟相熟的人,则让他们在城内观察动静,特别是内卫里其他人的动静,然后及时把所发现的异常情况禀报上来。
这样的指令,他们也不是一点犹豫没有,只不过目前朝堂上的情形,他们也心中有数,叶公公这边渐渐失势,而杨怀仁则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跟了谁更有前途,他们不是不清楚。
当然也有些人是忠于叶公公的,是他亲信的那一批人,不过大多数内卫,包括很多的暗探来说,他们更喜欢继续躲在暗处静观其变,等待时势更明确了,他们才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内卫刺探消息的能力不弱,但这些日子却都没有人发现叶公公以及他那些亲信手下的踪迹,就让杨怀仁觉得事情开始变的有点复杂了。
因为他所知的叶公公的计划,全是从叶公公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加上杨怀仁自己的推理和判断,才大致猜到了一些端倪。
但是,这全部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也许跟事实的情况非常接近,也许叶公公只不过是故意放出这么个烟雾弹,为的只是骗取杨怀仁的信任。
所以说杨怀仁所准备的“将计就计”的安排,也是建立在这个猜测的基础上的,如果叶公公另有其他计划,那么杨怀仁的应对,或许就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等了好一会儿,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杨怀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嘴巴刚砸吧砸吧地闭上,忽然从驿馆正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敲门声。
杨怀仁从新警觉了起来,让黑牛哥哥等人继续守着,自己则带着天霸弟弟转到正门处,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驿馆的伙计嘴里碎碎裂裂地骂着些听不清楚的骂女良的话,只穿了一条犊鼻裤跑着去开门。
门闩刚一抽开,外边敲门的人便猛一用力推门冲了进来,嘴里喊着,“不好了,闹鬼了!”
第639章 闹鬼(下)
“不好了!闹鬼了!”
驿馆门外敲门的人不等伙计拉开们,便自己猛地冲了进来,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闹鬼了”这三个字。
开门的伙计没想到外边人就这么冲进来,被门板撞在脑门上,生生吃痛地叫了一声,接着捂着脑门子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正要开口大骂,小伙计忽然感觉到下巴底下一阵冰凉,忍着脑门的疼痛睁开眼,便看见一柄长剑逼在他脖子上。
小伙计吓得浑身一哆嗦,再抬起头来看那人,正是今天来到驿站里住宿的那些护送出殡队伍的侍卫,这才苦着脸下意识地说了句“军爷饶命。”
与此同时,伙计发现那个推门进来撞倒了他的那个敲门的人,同样被人用利剑抵在咽喉上,吓得他不敢再乱喊乱叫,而是生生把那份恐惧,混合着一口吐沫给咽了下去。
杨怀仁站了出来,给旁边的手下打了个眼色,示意那个侍卫去把门关上,接着笑嘻嘻地对他们两个说道,“别喊,发生什么事情了,说来听听。”
接着他示意那两个手下把抵在伙计和敲门人脖子上的利剑挪开,还亲自送过一杯放凉了的茶水过来。
伙计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怯懦地就这么倒退着挪到一边,不敢出声。
而那个敲门的,身上穿的是一身皂色的麻布衣衫,一看便知道是个衙门里的公人。
那皂衣小吏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杯茶水来,低着头抬着眼看了周围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一眼,发现眼前的杨怀仁,才是慈眉善目最亲切的,而且还给他递了口茶水,这才匆忙吞了一口茶水,慢慢讲述了起来。
“禀告郡公大官人,小底是衙门里的刀笔小吏,今夜正是小底们几个在衙门的签押房里当值。
县尊老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小底们,说今天从东京城里来的人,办得是大事,千万不能疏忽大意了,让小底们和几个快手们晚上睁大了眼睛,可千万别有偷鸡摸狗之徒半夜里闹事,搅扰了郡公大官人休息。”
杨怀仁皱着眉头,心道谁有工夫听你说这个啊,还真是够那啰嗦的,磨磨唧唧半天也没说正事。
“行行行,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就说你急匆匆的来敲驿馆的大门,还叫喊着什么‘闹鬼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哦哦。”
皂衣小吏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猛点了好几下头,“本来也没什么事,小底们无聊得都开始打瞌睡了,忽然殓房的仵作大喊着‘闹鬼了’,冲到了衙门里来。”
“殓房的仵作?”
“嗯嗯。是啊,是我们县殓房的仵作,以前都觉得干仵作的胆子比炊饼还大,谁猜想他们这样的,也怕鬼呢。”
“说正事!”
杨怀仁发现这个小吏说话倒是清晰,但是不简练明了,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讲跑了原来的话题。
“哦哦,”皂衣小吏不好意思的应承着,接着往下讲,“仵作大喊着闹鬼了,把大家都吓得不轻,询问之下,他才说殓房里诈尸了。
诈尸这种事,谁都听过,可谁也没真亲眼见过,老仵作说前天才收殓的一句妇人的尸首,竟然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我们几个值班的小吏,胆子也小得很,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开始浑身发抖,倒是县里的快班的捕头刘大脑袋胆子很大,骂骂咧咧地催促着大家一起跟着仵作去殓房察看。
小底后来一想啊,仵作这老头子兴许就是老眼昏花了,殓房里本来就存了不少尸首,他看走了眼,出了臆想,也是很有可能的,哪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让他给遇上啊?
不料我们二十几个人走到地方一看,虽然没见到老仵作所说的尸体会飞的场面,可是钱财才收殓的一具妇人的尸首,是真的不见了……”
杨怀仁听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有觉得事情有些细微之处还是不那么好理解。
中牟县县衙殓房里一具尸体不翼而飞,还让一个老仵作给亲眼看见了,杨怀仁不用想,也可以猜到这绝对是叶公公或者他的亲信手下所为。
偷尸体,就是为了接下来“偷梁换柱”的计划做准备。
那具被偷的妇人尸体,叶公公给她装扮成高太后的样子,再换上高太后的衣服,放到棺椁里把真正的高太后换出来,听起来差不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有一点杨怀仁觉得非常奇怪。叶公公早计划好了在出殡的队伍留在中牟县驿馆过夜的时候进行他的计划,从最近的地方偷一具和高太后身形相似的尸体,然后去进行他的计划,听起来也很合理。
唯独让杨怀仁不能明白的是,这事为什么不偷偷的进行,不去找一具无主的尸体,或者可以直接从坟地里偷一句刚被下葬的妇人的尸体,而是要去县衙的殓房里偷呢?
去县衙殓房偷尸体,是绝对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虽然凭借县衙的捕快和小吏的本事,也绝对不会发现是什么人偷的尸体,偷了尸体又去干啥。
可叶公公偏偏不用一种更难以被人发现的方式,而是用一种容易被人察觉并疑惑的方式,他又是什么目的?
杨怀仁再往细了想,叶公公这个人,不会这么粗心大意,难道是他手下人为了贪便利才一时疏忽了没有按照叶公公原本的指使在行事?
不太可能,叶公公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能成为他的手下亲信之人,一定在性格方面,有他身上的影子,这种自己暴露自己计划的事情,他们不会这么笨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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