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叉烧包
她,快支撑不住了。
但雷电长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一尺一尺湮灭。
九尺长矛,很快耗去七尺矛身。
夏道韫闭上了眼睛。
她更加用力握紧手中的剑,骨节隐隐发白,颤动的手,终于不再颤动。
最后两尺矛身,轰然散去。
夏道韫这才睁开了眼。
“想替他受劫,那你就先去死吧!”
一瞬间,一条雄壮无匹的拳罡近似一挂黑瀑,撕裂天空,已经来临,直击那一位气数将尽的女子剑仙。
夏道韫眼睁睁看着那道拳罡扑面而来,无能为力。
拳罡来势惊人,的的确确击中了夏道韫,但并未杀死夏道韫,而是被一团氤氲如象牙玉的云气所挡。
拳罡所被拦住,但那极致的力量还是将夏道韫砸落天穹,遥遥坠向下方的海面。
“难怪胆敢螳臂当车,原来是借国之运。”罗睺见此景,冷笑不屑。
那挡住他致死一击的云气,正是夏道韫体内残留的最后一点大夏气运。
……
挡路女子已经坠落,再没人拦在陆青山身前。
接二连三的意外,像是已经将罗睺的耐心给消磨光了。
他缓步向陆青山走去,准备亲手终结陆青山的性命。
说是缓步,但是实际上并不缓,每一步都能跨越百里的距离。
罗睺行走在天地中,每一步都寂静无声,却又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头,沉重无比。
此刻的天地,异常安静。
但有人,有很多很多的人。
城墙上,很多很多的天河修士正亲眼目睹此战,亲眼见证两位剑仙的“蚍蜉撼树”,亲眼见证罗睺走向陆青山。
接下来,他们将亲眼见证陆青山的死去。
……
他们害怕得双腿战战,牙齿战战。
人群中。
一个长方脸的汉子死死咬紧牙关,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是南剑阁剑修,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罗通。
这个名字既没有出处,也没有意义。
而且,如今世间早没有南剑阁了。
在龙城关那一战中,南剑阁的大修们死守南城墙不退半步,全部死绝。
自那之后,南剑阁便不复存在。
后来,剑宗来了,再后来,中灵域守住了。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留在中灵域,而是离开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来到了天河城。
他修为并不算高,在天河城修士中更是不起眼。
但是,他曾经历虎头城那一战。
后有魔族大军,前有灵海潮的情况下,他亲眼目睹剑宗修士面对人数几千几万倍于他们的魔族大军时,如何挺身而出,为中灵修士殿后,知道他们如何浴血奋战,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这些,对他而言,不是耳闻,不是故事,而是亲身经历。
他受剑宗大恩,以剑宗修士为榜样,所以才来到了天河城。
谁想,不曾在战场上战死,而是先屈服于无形的威压。
为何?为何!
咔擦一声。
他竟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痛感似火烧火燎。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却是惊醒了他。
“我也是剑修啊……”他喃喃道。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在低头,在躲避。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生出,更胜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几欲疯狂。
一股炽热的心念充斥心间。
他昂然抬头,直视深渊一般的罗睺,眸中隐隐透出红芒。
他怒吼道:“干你娘!”
当然,他并不知道,罗睺的老母是否还活着。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恐惧忽然减弱,虽然并没有完全消失。
“没有剑宗,我早他娘死了几十年了!”
他冲天而起,冲向了罗睺。
砰!
甚至没有让罗睺多看一眼,一团血雾就这么在天河城外的天穹上炸开。
血水洒落在海水中。
显然,一个南剑阁修士,并不能阻止罗睺的前进。
这并不能怪他。
其实,一整个南剑阁也阻止不了罗睺半点。
然而,浓艳如火的鲜血,将所有人的心都烧了起来。
先前站在罗通身旁满腮虬髯的方脸汉子,瞪大眼睛望着那血。
他是土生土长的天河修士,与罗通既不来自同一宗门,修为更是有明显高下之分,所以两人之间并不相熟,只不过是刚好站在了一起。
但是,战场之上,皆为同袍。
同袍染血,而他呢?
他早有答案。
他也飞了出去,冲锋向前,要拦住罗睺。
又是一团血雾。
然后,又一个修士飞了起来。
不止一个修士。
是无数的天河修士。
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天地,忽然喧嚣。
前一刻,还低着头躲避的天河修士,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有火焰在燃烧。
他们害怕,他们畏惧,所以带着全部的希冀等待陆青山与罗睺的战斗的结局。
当陆青山失败的时候,他们选择了低头,不敢直视深渊。
但是现在,就在这一刻。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他们想要守护人族,想要守护天河城,也想守护陆青山。
于是,天河修士们,前仆后继,不论修为高低,纷纷冲了出去,挡在了罗睺前进的路径上。
他们害怕,但他们依然选择迎了上去。
因为,他们心中有一股气。
大概,他们自己也很难想明白那股气究竟是什么。
但他们知道,自己如果在这时候不挡在陆青山身前,他们会瞧不起自己,就算苟活了下来,也会羞愧终生。
羞愧,是勇气的来源。
面对死亡,天河修士竟是显得那般急不可耐。
魂飞魄散,又有何惧。
同袍,在等着他们呢!
鲜血姿意横流,不知不觉,染红了一片海。
……
蝼蚁的挣扎,并不会让雄狮有任何触动。
对罗睺而言,踩死这些蝼蚁,不过是一脚和两脚的差别,无趣到了极点。
这在罗睺眼中,就与先前陆青山那不知所谓的坚持一般,是世间最无意义的事情。
真的没有意义吗?
就算是他们对于罗睺而言只是蝼蚁,一脚就能踩死一大片。
可是,只要能够让他多抬起一次脚,不就是意义所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