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殆火
窦荣很清楚如今是个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时间段,什么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以往还好,大家正儿八经的你来我往,可现在连鸟人都有了,精兵强将还能顶得住仙人法术吗?
他能做的,只有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对面都派出鸟人叫战了,万一下一步神兵天降,该怎么办?
“将军,周军要攻打佳梦关,为什么不去支援啊?”
“到时候佳梦关陷落,我们却固守汜水关无动于衷,必然要被问罪啊!”
探子以一个情报人员的专业性,费劲口舌来为窦荣解释当前的局面,可还是没有用。
任由他怎么说,窦荣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不去。”
窦荣承认这个探子对情报的分析很准确到位,敌军确实是在虚张声势,但他依旧不会派兵出关支援。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亲自巡关,进一步固守戒严。
探子见此,也是无奈,他只是一个探子,已经把探子的任务都做到位了,出不出兵是主将的事,主将不听,那也没办法。
他也不敢多劝,万一把窦荣劝得不耐烦了,一句酒尚温,给他强行灌几口,就只能去家里躺着了。
……
周军大营。
南宫适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汜水关兵马有所动静。
那汜水关守将就跟个死人一样,对佳梦关的危机不闻不问。
“难道没中计?”
南宫适想不明白,这一手甚至都算不上计策,只是利用了对方的性格弱点,让对方看到自己布下的事实。
对方压根就不可能识破,因为周军人少,虚张声势本就是事实,尤其是这种经过推导的事实,更容易取信于人。
只要脑子正常的将领,都会派兵去支援佳梦关吧?
可窦荣就是没有派兵支援,汜水关就跟死城一样寂静,喊着要带兵支援的将领,全被蒙汗药麻翻了。
雷震子也等的有些不耐烦,入中军大帐提议道:“再等下去兄长那边怕是会暴露,只怕到时候将军的计策就不管用了,要不先强行攻关,由末将来打头阵。”
“再等等……”南宫适摇头:“我知道你勇武过人,又修仙学道,但终究有所顾忌,我军人少,若是强攻,得不偿失。”
雷震子摊手,没什么好办法:“那该怎么办?”
南宫适道:“不慌,当年西岐受羌人劫掠,不少百姓流亡朝歌,纣王虽然以此赚了些许名声,却也留下了祸患。”
雷震子眼前一亮,道:“将军是说的淇水河畔百工暴动?莫非将军想要引得汜水关内的百姓闹上一场,引起暴动,趁乱破关?”
“不错。”南宫适抚须长笑:“那些流民,可不是单纯的流民,早就混入了不少我军探子,当年的淇水百工暴动,也有他们从旁鼓动,现在时机已到,正是再度启用之时。”
“没想到将军早有安排,汜水关焉有不破之理?”雷震子不禁大喜。
历朝历代都会在险要之地修建关隘,关隘在政治上可以约束人们的活动,经济上可以收税,军事上则可以守险。
而关隘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在地势险要的地方修建,依山榜水,还有就是在交通要道修建的,可以控制道路,但无论如何,都不仅仅只是收费站一样的两堵墙,而是城。
毕竟是军事设施,必须有后勤补给设施和军队休息、日常操练的场所,像汜水关、陈塘关这种大型关卡,还有许多百姓居住,实际上和正儿八经的城池差不了多少。
不过和城池有一点不太相同,部分关隘地处交通要道,即使是战时,也不可能完全封闭。
尤其是在纣王肆无忌惮的收取商人们的关税之后,关隘的经济作用扩大了无数倍,类似汜水关这样的交通要道,若是完全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每天亏损的关税都是个天文数字。
而无法完全封闭的汜水关,以及关中的百姓,就是南宫适的计较所在。
汜水关前边的关门可以因为战时有人攻关,一直关着,不放人出境,可后面的关门,却不能一直关着,停战的时候,还得打开关门,以供出入。
当然,这其中必有盘查,但南宫适也有信心,相信那些潜伏多年的探子,定能突破层层盘查,助他夺取汜水关。
……
姬高已经在大商潜伏了多年。
从最早的收买玄鸟卫,到姒家家主暗中密议三龟食纣,再到娄云衢联合贵族叛乱,其中都有他的身影。
他很有才能,也懂得隐藏自己保护自己,无论外人跳的再怎么欢,始终都不出现在第一线,只在背后谋划,甚至连自家老父亲被纣王放走,他也没有露面接应,一直潜伏至今。
而现在,姬高不用继续潜伏了。
商周正式开战,他要带着礼物,带着这么些年搜集到的情报回归西岐。
汜水关,就是他带给西岐的礼物,是对他潜伏多年的认可,是一份独属于他的荣耀。
他要让世人都知道,姬昌不仅仅有长子伯邑考,此子姬发,还有他这个苦心孤诣隐忍多年,坚韧不拔毅力过人的第十五子,姬高!
不过多时,姬高便来到了汜水关。
关前有一队士兵,窦荣正亲自守关,盘查着来往人员。
姬高不禁有些诧异,一关主将竟然亲自检查,足以见得守备之严,对方也想到了汜水关的防御漏洞,对此早有准备,想随意糊弄过去,根本不可能。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其他将军都被药倒了,窦荣也只能亲自来此。
不过姬高只是内心惊讶,并没有多少担心,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绝不会被识破身份。
他为了拿下汜水关,付出了一切。
在朝歌潜伏的这些年,他剪了短发,割了包皮,还服了兵役,修了新城,甚至还与那些低俗之人同流合污,看起了小刘备……
通过四五年的时间,他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姬高现在身上穿的,是某个流民穿了数年的麻衣,上面沾满了汗水污垢。
脸上还抹着又腥又脏的泥土,就在刚才,他甚至咬着牙狠下心,将自己的腿给打折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很疼,但这会让他人心生同情,更容易过关。
潜伏的这四五年里,姬高失去了贵族应有的一切,没有美味的钟鸣鼎食,也没有华丽的宽袍大袖,还瘸了条腿,但他心中,有信念。
今天他断一条腿,明天汜水关陷落,大商也要断一条腿!
一切都是为了西岐!
第515章 天下何人不通周
“怎么办啊,听说西岐已经派兵来攻了……”
“怕什么,我们只是过个路,关税交足,还能拦着不成?”
“可……我听说盘查很严……”
“那又怎么样?盘查再严还能有个什么事?关税已经交了,还有通关文牒,不会有事的,只有西岐的间人才会被抓起来,你莫不是心里有鬼?”
在姬高义正言辞的质问下,那正准备接受盘查过关的老妇人,竟是被问的哑口无言,甚至升起了几分莫非我是西岐间人的想法。
姬高高昂着头颅,这是他的计策,他将交谈的声音控制的刚刚好,几个外围的小兵能勉强听到,一个如此振振有词的人,任谁都想不到会是西岐的公子。
他继续对着那个老妇人道:“我看你也不太像,看你这模样,应当是寻访商路的商人?”
这也是计策,只要他这么说,那盘查的守卫就会下意识的根据模样来判断身份,如此一来,就更容易通过。
老妇人捂着手里的包裹,眉开眼笑道:“是啊,这些年在朝歌摆摊挣了些钱,见着商队挣钱更多,便想着组个商队,开辟一条商路,别人也就算了,身为女子,却绝不能说陛下半点不是,若不是陛下,我怕是早就饿死了,陛下大有先王武丁之风,一代明君啊!”
姬高也拍手道:“当今陛下,功德无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这还是计策,纣王昏庸无道的名声就是西岐散布出去的,西岐的间人又怎么可能反过来称颂纣王呢?
虽说心里有些膈应,不对,好像也没什么膈应的,似乎这都是实话,纣王做了一堆恶心事,留下十条不可饶恕的罪名,但若是说起功德,确实有那么一丁点。
这时,前一个人已经通过了盘查,一个小兵喊道:“朝歌的鄂高,过来!”
姬高应了声,便往关口走去。
这个名字,以及身份背景,依旧是他的计策。
鄂高,南伯侯鄂崇禹府中的仆人,这也是他最初在收买玄鸟卫时,使用的身份。
南伯侯早就被灭了,只留下一个不知所踪的鄂顺,死无对证。
本来停留在朝歌收集情报的南伯侯家仆,无家可归,只能洗心革面,顺理成章成为大商的普通老百姓。
这个身份,可以说是完美,这摆明了就是告诉守将,我确实是探子,是间人,可南伯侯已经没了,我连主家都没有了,现在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以这层身份作为掩饰,还有谁会将他往西岐的探子、姬昌第十五子身上想?
万无一失!
盘查的士兵显得极为不耐烦,掏了掏耳朵,指着姬高道:“你,姓嘛,叫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说说说说!”
这是北地的口音,看来这士兵来自北地,姬高略微一想,对答如流必然会引人怀疑,畏惧胆寒才符合小民心性,所以他躬低了身子,磕磕巴巴的,花了好久才回答完这些问题,用的,自然也是他学习了很久的南方口音。
窦荣正趁着这时候验证通关文牒的真假,姬高也不留痕迹的近距离打量了窦荣几眼。
四四方方的,很普通嘛。
这时候的人,喜欢以貌取人,有能力的人,要么得长得特别帅,要么得长得特别丑,最起码也得有点不同常人的特点,水泊梁山的几个当家就是典范。
长相平平无奇的人,铁定是个菜逼。
姬高顿时就放下心来。
“朝歌方面发行的通关文牒,我已经看过了,有穿云关和界牌关的盖印……”窦荣微微眯眼,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不过这份文牒,是假的吧?”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甲士冲出,将姬高团团围住。
“伪造的非常像,但上面还缺了个东西,要是真的,会在右上角留下一个折痕,很细微的折痕……”
“抓起来!”
姬高瘸了条腿,跑也跑不掉,无奈被俘。
……
姬发虽然被商青君退婚了,但他其实是有子女的,未成婚就与家中婢女有了孩子,在这时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何况姬发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却不小了,传宗接代是大事,总不可能等着商青君过门才生孩子。
太姬正是姬发的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幼就有才名。
当年西羌南下劫掠时,她就想做点什么,最后听闻南宫适要派遣探子随着西岐流民潜入到朝歌,以便日后战时引起大商内乱,便自告奋勇。
一开始自然是困难重重,西岐的女子虽然地位很低,但太姬再怎么也是姬发的女儿,是要延续太姜、太姒、太妊三太贤名的女人。
可太姬一再坚持,便也就随她去了。
而且潜入的探子是个女子,必然更容易让商人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