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99章

作者:随轻风去

秦德威十分感动,顺手把布包给了随从郝大年,然后一起往县衙去。

虽然秦德威此时是被辞退的身份,但县衙里人都觉得,这只是为了暂时应付上头而已,所以没人拦着秦德威进去。

一直进了后堂,冯知县正在花厅与别人说话,看到秦德威就诧异的问:“你怎得来了?”

秦德威看了看另外那个人,不知是哪路牛鬼蛇神,有些话也不知方便不方便说。

冯知县就示意道:“有话但说,不妨事!”

秦德威又敏感的觉察到,原来与冯知县密谋时,从来都是没有小三的……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秦德威只好开口道:“近日县衙整理钱业之事,为何与先前所议不同?似乎有所宽纵?”

冯知县便答道:“应胡侍郎所请而已,毕竟是上官,总要几分面子。”

菜鸡还是菜鸡,几天不看就要送人头!秦德威真是无奈了,切言道:“县尊就没想过,在此事当中,应该是以我为主!

那胡侍郎的角色说白了,就是个但充其位的工具人,我们只是借他户部左侍郎的官衔一用而已!

毕竟他和钱业牵连很深,自己就不干净,若想撇清自保,就不得不跟从我们!这才是县衙与胡侍郎合作的基础和前提!”

冯知县还是没理解秦德威,又道:“可现在这样也没什么问题,你又想说什么?”

秦德威情急,忍不住就抬高了声调说:“本来是一件以我们为主的事情,现在成了你冯老爷帮着胡侍郎干活擦屁股了!

应该是你去指使理亏心虚的胡侍郎去做事,而不是胡侍郎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请求你只查焦德秋,你就真的只查焦德秋?

整个行业风气败坏,我们的初衷是整顿行业,现在成了只有一个坏人焦德秋,我们就是抓了个坏人?”

冯知县叹口气说:“那胡侍郎一个老前辈,五十多的人了,在本官面前苦苦哀求,险些就下跪了,我又于心何忍!再说既然答应了,那就只能言而有信了。”

卧槽!秦德威也是吃了一惊,这个私密内情他真不知道。

这胡侍郎也真能舍得下脸,一个五十多的正三品老前辈居然能放得下身段,对六品晚辈低声下气哀声讨饶!

另外秦德威也真不知说什么好,一个老头子可怜巴巴的哀求几句,冯老爷就心软了,应该说他是个好人呢还是个好人呢?

唉,冯老爷这样的人,虽然平时是个小暴脾气,靠热血冲动做事,但其实内心有点吃软不吃硬。

胡侍郎也真是个老阴比,居然捏准了这一点。

冯知县没觉得自己做法有太大问题,站位很高的说:“身为朝廷命官,毕竟还是要顾全大局啊。

收拾钱业公所,抓了公所总管,震慑住不法之徒,基本目的也就能达到了。

再怎样,也不可能将整个钱业连根拔起,搅扰县境动荡不宁吧。”

秦德威不以为然的说:“冯老爷你只是知县,需要顾全大局的是部院堂官胡侍郎,顾全大局只会对他有好处!他想让你跟着顾全大局,就应该拿出点东西。”

冯知县又解释道:“他们钱业同行出银四千,购下源丰号两千官股,如此一项,县库便可净赚二千两!

自从县库出了两千两银子入股源丰号,本官其实一直担心亏空掉公款,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另外胡侍郎还许诺,在今后户部各项摊派上,可以减少江宁县的份额,也能节省本县不少民力物力!”

秦德威吃了一惊:“我们怎能拿对方的钱?这不是拿人手短,授人以柄么!要罚他们银子,就堂堂正正的罚,这样不伦不类的交换又算什么!”

被秦德威指责了半天,感觉自己没做错事的冯知县越来越不满,很不忿的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怎么在你嘴里就没一件对的事情?”

秦德威长叹一声:“冯老爷!事情如果做成这样,那当初还不如什么也别做!一件抑制豪右、纾解民困的公义之事,变成了个人恩怨情仇!

而且您就没想过,胡侍郎在您面前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另有所图?”

冯知县还没说什么,旁边那个第三者忽然开口对秦德威说:“你这人真是偏狭激进,又以权术阴诡之术揣测人心,并非君子正途也!”

秦德威疑惑的问:“阁下又是哪位?”

那人拱了拱手说:“在下施文明,乃冯公同乡远亲。”

秦德威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阁下只是个远亲,为何出现在县堂?”

施文明便答道:“在下被华亭县佥充为吏,赴南都做书役,如今三年役满,正求着跟随冯公做事。”

冯知县终究还是念旧之人,怕秦德威多心,又连忙道:“尚未确定,不碍着你。”

秦德威忍不住就皱眉,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若自己暂时不在,现在冯老爷身边就只缺一个管刑名的幕席,然后这人就主动出现,还能图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对冯知县行个礼道:“告辞!”走到门口,又听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此天真之人,做什么官玩什么政治啊!”

冯知县愕然,这小幕席脾气竟然比自己还大,稍有不顺心就甩脸走人?

施文明叹道:“尊卑岂能倒转,冯公不用着急,暂且冷他几天,等他明白了道理自然还会来找冯公的。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间之计

江宁县柳叶街,无名园,水边凉亭,南京户部左侍郎胡老大人与新安会馆总管程怀志相对而坐。

在南京城,徽商会馆不止一处,但最大的主要有两个,一个在城外江边大码头那里,一个就是城里江宁县境内的新安会馆。

钱业公所说是新安会馆的一个分支也不为过。毕竟徽商经营的最大四宗生意分别是盐、茶、木、钱,钱只是其中一类。

程怀志就是城里新安会馆的大总管,被尊称一声程太公,类似于城内徽商盟主之类的角色。

程总管论岁数比胡侍郎还要年长十来岁,但此时却主动为胡侍郎斟茶,同时感激地说:“今次让少司徒受委屈了,竟然要向一区区知县屈膝!”

胡侍郎安然受之:“若非如此,焉能求得缓兵之机,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程总管又叹道:“也幸亏当时少司徒当机立断,将那秦德威剥离了出去,世人皆以为少司徒是负气排斥秦德威,却不知少司徒已然生出后计。”

说的就是当时在楼船夜宴上,胡侍郎摆出了一种受过气后“有我没秦”的赌气姿态。

为了安抚和拉拢老侍郎,冯知县就暂时做个表面文章让秦德威下岗,秦德威自己也是接受的,毕竟当时他们也不敢冒险彻底和一个户部侍郎闹翻脸。

对于自己的临机应变,胡侍郎略有得意:“也是无奈之举,其实那知县还稚嫩的很,就是秦德威殊为奇特难缠,所以当时紧急之下,第一要紧之事就是先将两人分开。

可谓是两全其美,一来若无高人建言献策,冯知县自身迂阔少算,不足为虑。

二来秦德威脱离县衙后,又无功名傍身,也就是一个普通县民身份,使一小卒便可缚其归案,有何惧哉?”

程总管对此也是很服气的,在当时那种事起突然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么深,让人不得不服。

事实上也是收到了效果的,没有秦德威在旁边出谋划策,冯知县果然就好摆弄了许多,渐渐就把事态快平息掉了。

至于承受了所有罪过的焦德秋,只能算是丢车保帅、断尾求生,总比整个钱业一起遭罪好。

不然被有心人掀起舆情,可能就是整个徽商群体名誉受损。或者是有心人拿此做要挟,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这时候,有个仆役站在外围,不敢靠近密谈的两位老爷,只高声禀报道:“外面有个叫施文明的求见!”

胡侍郎抚掌笑道:“后手奇兵来了!”

又对程总管介绍说:“此乃从华亭县佥充来京仓服役的书吏,有贪墨之事撞在老夫手里,论罪要流放苦役。

但我给他指了条路子。事成之后,不但贪墨之事一笔勾销,还会保举他转为官身,在户部所属仓、库、钞关、税局中安置。”

大明官员有三种出身,号称三途并进。第一种最清贵的科举出身,即进士举人授官;第二种是学校出身,即国子监监生授官;

第三种即吏员出身,吏员九年考满,特别卓越者可以转为官身,但一辈子也就是不入流或者九品杂官。

施文明进来,走到凉亭外拜见。

胡侍郎问:“事情办得如何了?你既然敢来见老夫,应当是有喜讯了?”

施文明就答道:“回老大人的话,经小的持续挑拨离间,今日那秦德威与冯知县吵了一架,然后翻了脸,冯知县也没有慰留他。”

胡侍郎又对程总管说:“剪其羽翼,时机已到!再观察两日,若无其他异常,可以准备动手了!”

又次日清晨,秦德威起床后,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徐妙璇连忙叫住道:“你今日在家用餐否?”

秦德威头也不回的说:“非常时期,我今日去兵部,不知何时回来!”

徐妙璇:“……”

小郎君逃课借口越来越不上心了,昨天说去县衙还算靠谱,今天就成兵部了,简直毫无诚意。

南京六部中,兵部地位最高,一般南京兵部尚书都要加参赞机务衔,算是南京文臣之首。

同时兵部尚书也是南京城最高决策三人组之一,另两个是守备大臣魏国公和守备太监。

秦德威住址距离皇城其实也很近,差不多就在江宁县、上元县、皇城三大块区域得交界点,向东走一段就到了皇城和朝廷衙门区域。

上了崇礼大街一直向东,就到了文武官衙密布的地方,青龙街两侧都是文衙门,白虎街两侧都是武衙门,不允许凡人走的洪武门夹在正中。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左青龙、右白虎,洪武在中间的格局。

从崇礼大街向北拐入青龙街,左边第二家就是兵部衙门所在。

兵部门厅书吏神色怀疑的打量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上了这么多年班,第一次看到这样年幼的人进兵部大门。

秦德威掏出盖着县衙大印的介绍信(别问怎么盖的),恭恭敬敬对书吏说:“在下秦德威,奉江宁县正堂差遣面见大司马,有要务禀报。”

他今天跑过来,就是想求见南京兵部尚书王廷相的。

人的名树的影,书吏顿时恍然:“你就是小学生?”

秦德威很懂事的掏出碎银子,偷偷放在茶杯盖下,“烦请阁下通传。”

书吏点了点头道:“自会让差役去通报,但大司马在不在,或者见不见就说不准了。”

没多久,兵部尚书王廷相让人发了话出来,“外面江宁县来人且先候着。”

可以理解,也很正常,大司马这么忙,哪能说见就见的?

如果不是看在冯恩和夏师傅的面子上,大司马等都不会让秦德威等,直接打发走人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秦德威饥肠辘辘,但也无奈。

然后才看到有差役出来喊人,然后门口禁卒就像押着犯人一样,带着秦德威沿着边上甬道往里走。

一直走到深处,才转弯穿过月门。又进了处院落,领着秦德威上了明堂前月台,门子提醒道:“跪见吧!”

上次秦德威见到大司马王廷相,还是在雅集上,都是以文人身份参加,没有那么大规矩。

只要自己脸皮厚,坐在一处喝酒泡妞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所以秦德威只能在门槛外月台上行大礼,又听到里面人说:“进来说话!”

秦德威便起身进了屋,就看到王廷相离开正中间的公案,往东侧房走去。

这边是个会客区,王廷相刚落座,就有仆役上茶,秦德威只能低眉顺眼的站在门边角落等问话。

王廷相喝了几口茶,就抬眼去看秦德威。

说实话,全南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想让他这兵部尚书记住名字。而在这方面,秦德威就是比较成功的一个,让自己居然记住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