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71章

作者:随轻风去

“我给你写首词!”秦德威突然福至心灵,果断顿悟了。

王美人轻轻抹泪,但并不耽误事,口中指使着说:“写在外面临街墙上,上次那个东风惯是吹红去就挺合适的。”

秦德威:“……”

敢情上次无意中念了一句,还一直被惦记着全篇了?这王美人还挺有鉴赏能力,知道这首可能应景?

别又哪天找着机会,非缠着自己索要“人生若只如初见”啊。自己可是发过誓,永久封存不用的这首。

“不行吗?”美人垂泪询问。

行!行!反正自己也有点理亏。秦德威又来到院门外,提笔在旁边灯笼下白墙上刷刷写道:

“点绛唇,哀美人横遭风雨。

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染胭脂雨!”

秦德威写完看看,哀伤,凄艳,绝美!

又想了想,再买一送一好了,就当作是自己违约的赔偿金,便又挥毫写了一首词。

反正这首词本来也是发过誓永久封存不用的,随便扔出来真香一下也不可惜。

“采桑子,美人愁。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再看看,凄婉,愁苦。完美收工!

主要是秦德威担心自己字迹一般,被人挑剔,又不合适让王怜卿代书。所以必须将内容做足了,让人不得不忽略文笔。

一个是第三人称,一个是第一人称,一个是哀,一个是愁,对读者口味的覆盖面也更广一些。

检查完了没有错别字,秦德威转身就走,出了巷口步入街道向北,在走几步就来到内秦淮河南岸。

虽然秦德威对附近道路不熟悉,但这一带作为人文胜地,地标实在太明显了。只要沿着河边朝东北方向走,找到板桥过河,在沿着青溪走就能找到家了。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艘高大醒目、还很眼熟得楼船,缓缓停靠在岸边。

秦德威很纳闷,这又什么情况?怎么又靠岸了?难道不是应该畅游秦淮吗?

岸边有无数家奴仆役,聚作几处谈笑风生,老爷们在船上快活,他们就只能在岸边候着了。

秦德威随便找了个老家奴询问,那老家奴笑道:“你是谁家新来的小厮?这样巨大的楼船,怎么可能在城中河道开得起来?那别人家得船还走不走了?

每每也就是象征性得走上一段,便停在岸边充当临水酒楼而已!还有的楼船,根本就无法开动,只能水边固定,徒有船只样式!”

原来如此,秦德威又长知识了,有钱人真是为所欲为!在内秦淮河岸边没地方修酒楼,就搞个楼船当酒楼!

只是没想到,才回身又遇到了这徐氏楼船,于是秦德威就纠结起来,到底还上不上去?那文征明肯定是恶趣味发作骗自己的,这笔帐还算不算?

楼船上层,东园公子徐锦衣扫视了一圈甲板,非常不满意。这雅集办的,话题性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没有气氛啊!

本该主持文会的某盟主在那边愁眉苦脸喝闷酒,全然不管调节气氛了。

连旁边侍候的美人都看不下去了,劝道:“老爷别喝酒了,摸一摸吧!”

某盟主长叹一声,仿佛看到了“大厦崩塌丧师辱国”的画面,徒生黍离之悲,空余梁父之恨。心中凄苦实在无人可知!

熟读史书的老盟主已经感知出,天下没有万年不灭之王权,四十年基业已经开始倾颓。

长叹一声,吟哦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徐锦衣瞥了一眼老盟主,踏马的连作诗词都不原创了?再这样下去,以后都不想赞助顾老头了,是不是应该寻找新人了?

交情归交情,生意还是生意,自己这新造楼船难道不要钱吗?不打出名气,谁来租啊?

不知名的著名隐士许隆拎着酒壶,坐在了顾老盟主身边,劝道:“东桥你要振作啊!”

金陵南都,天下二中枢之一,无数人来,无数人走。文坛大大小小雅集盛会,三日一宴五日一会,看似繁花似锦,但背后都是海量的金钱流动。

通俗易懂的讲,他们这伙人很多都是靠这吃饭的,顾盟主就是带他们吃饭的领头人。徐锦衣这样的豪家富户,就是大金主大赞助方。

不然一群文人住在城市里,又不事生产,哪来的钱财维持消费?

许隆很理解顾东桥对秦德威那种又想拉拢又想摧毁的忌惮,因为秦德威展示出的装逼气质和手腕才华,威胁实在太大了。

考功名或许需要运气,但文人装逼只看实力,有实力就是能装。

如果秦德威不肯加入己方,那发展起来后注定是青溪社基业的掘墓人,再不济也是强大的市场竞争者。

一切都是生意,但又不能对外人明言,文人逼格不能没有。而且最好是装装逼,站着就把钱挣了。

念及此处,许隐士也叹口气,顾东桥身为老盟主,压力很大啊,难免面对秦德威时会失态。尤其近些年赚钱能力不如从前了,还把开始动工的息园赔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黑内幕

秦德威最终还是决定回到楼船上,他感觉文征明就是骗他,要找回场子,而且还有些事情没办完。另外他还挺好奇,纵酒狂欢的场面到底是个什么样。

然后他就看到,南京城地位最高的文官、地位最高的教官、地位最高的学官这三个,还在讨论哲学,已经从知行问题,扯到“理”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了,把一场花酒搞成三教辩经了。

秦德威很同情的望了几眼这处席位的三个美人,她们完全搭不上腔,只能干坐着假笑。

她们也许学过琴棋书画、也许学过诗词歌舞,但绝对没学过哲学,没听说谁家培养美人会教哲学的。

更可恨的是,这三个人都是官员,还是非常有实权的那种,别人嫌弃他们坏了气氛,也敢怒不敢言。

然后秦德威又看到,文征明已经坐到了顾老盟主旁边,和几个本地名士说着什么。

这边气氛相对正常点,但依旧很寡淡,看着位居核心的顾老盟主那张司马脸,氛围能欢快就见鬼了。

就这?秦德威诧异,说好的纵酒狂欢场面呢?怎么整得跟春季茶话会似的?看来徐锦衣理念不太行,不懂雇佣气氛组的重要意义。

感慨完毕后,略微失望的秦德威悄悄靠近了文征明背后。

因为穿梭来去传菜的杂役很多,文征明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了自己,但也没在意,只当是添酒上菜的杂役。

他仍然继续对众人说道:“诸君应当振作起来,不能辜负如此春光,也不能辜负主人家款待宴游之美意。”

文征明毕竟是受东园公子邀请而来,并暂住在东园里的,必须要照顾主人家面子,而且他也不忍心看到这边老友们如此颓废丧气。

这又有什么,还能比九次乡试不中更打击人吗?

见众人士气不振,又道:“如今那小学生被老夫使计弄走,人不在此,诸君还有什么顾虑?分韵赋诗唱酬,然后品评下酒,兴头做起来!

诸君为何一言不发?都看我身后作甚?有什么想法尽可提出,或者有什么好题目,也可列出。”

秦德威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下衡山先生,免得说出更尴尬的话,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文征明转头看到,大吃一惊:“你怎得又回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学生如此心大!那么恶心他,他都还敢回来!

布衣少年笑道:“在下如此机智的人,怎么会被衡山先生骗走?”

“那你方才为何急急离去?”文征明反问道。

秦德威淡定的回答说:“因为在下一时灵感迸发,文思如泉涌,偶得两词。故而急急暂离,去那王怜卿家门口,提笔书于墙上,写完了便又回转。

衡山先生如果得了闲暇,不妨去品评一二,我让王怜卿请你喝杯茶。”

文征明迷惑了,刚才真的是这样吗?

众人只觉得这小学生举手投足之间,逼气浑然天成,行事风格又充满旷放色彩,若再有大作加成,确实有新王潜力啊。

大晚上灵感突然来了,就立刻甩下文征明这样的名士,跑到美人家门口月下题词,然后居然也不留宿又折返回来。

这种调调很有魏晋名士风格,如果是名篇佳作,那更是不得了。

文征明站起身,强拉着小学生,来到僻静地方。“小子!做事不可太过啊。”

秦德威诧异的询问道:“衡山先生有何指教?”

文征明直接说:“老夫要你今晚不要在抢风头了!一会儿出了题目,你也不要参加分韵赋诗了!”

秦德威叹口气说:“在下实在想不到,文衡山先生居然是如此操心的性子,阁下这样名士就不要矜持的吗?”

文征明有点感伤的回应说:“当你到了老夫这个岁数,故交渐渐零落,你就会了解的。”

又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你若答应老夫,老夫就将这方印章赠送给你。”

秦德威好奇的接了过来,翻过来看依稀辨认出几个字,惊讶出声道:“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众所周知,唐伯虎有一款印章,刻字就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文征明点点头说:“正是唐子畏的印章,若你答应老夫,就将此印章赠送给你。”

“可以!”秦德威果断将印章收了起来,麻利的揣进怀中,又说:“在下还有个小小要求,衡山先生得了空时,去王怜卿家门口转一转,看看在下的词,也帮着王美人涨涨名声。”

“成交!”文征明也答应了。

大家都是读书君子,没必要斤斤计较太多,只要秦德威今晚消停都好说。

秦德威对着文征明拱了拱手:“为免诸公多有疑心,在下这就告辞走人,衡山先生总该放心了吧?”

然后秦德威为表示诚意,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朝岸上走去。

下船之前,隐隐约约听到文征明开始发题目说:“时值暮春,目睹落花,让我想起了当年与石田先生、唐子畏唱和落花之事。今日再以落花为题……”

对秦德威来说,今天已经结束了。

在徐氏楼船雅集夜间场,没有小学生这个心魔捣乱后,王逢元终于成功发挥出全部实力。

他以一首“两日闲心梦里宽,一春花事雨中残”勇夺今晚三十岁以下组别的诗魁,拿下了出道后的第一个桂冠。

想到这来之不易的成就,王逢元欣喜欲狂,留下了激动的泪水。感谢了已经在天国的父亲,感谢了抚养自己的母亲,感谢了授予学问的恩师,感谢了出题并点评的衡山老先生。

别无他言,唯有饮酒狂欢庆贺,当晚便宿在美人家中,春风得意名士风流!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王逢元才起身,带着宿醉头痛,摇摇晃晃的扶墙而出。又在仆役的扶持下,辨着方向。

路过一处门口时,却看到有数人站在门前,指指点点议论什么。

本来王逢元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喝点汤水,没兴趣看热闹,但是耳中听到有人说:“文衡山午前来看过这两首词,不知为何无能狂怒,说要与小学生搏命去!”

于是王逢元就停住了脚步,站在人群后面抬眼看去,只见墙上写着:“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

他非常敏感的意识到,这首词虽然题目是说美人,但内容也是明写落花,居然与昨晚自己夺魁之作一个主题!

而且客观公正的说,水准比自己那首应酬性质作品,没有争议的、肉眼可见的高出好几筹!

再看落款,王逢元虎躯狂颤,踏马的竟然是天杀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