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秦中堂也心知肚明,很多沿海的军民为了赚钱,甚至会给倭寇提供后勤补给。
不然原本历史上,动辄成千上万倭寇集结攻打城池,吃喝从哪里来的?
“所以现有的部署肯定不足,必须想想其他主意!”秦中堂一锤定音的说。
吴承恩看了看其他幕僚,没人说话,便又对秦德威道:“中堂若有吩咐还请说。”
都这么熟了,大家很清楚秦中堂这语气并不是征询意见,而是有了新的想法,要公布出来让大家执行。所以别多嘴,带着耳朵听就是了。
秦德威若有所思的说:“本中堂想开一个悬赏模式,说出来与诸君合计。
第一,在今年,但凡是海上之民,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国籍,只要带倭寇首级到双屿岛,可以获得用成本价购买五匹丝绸的权益!
第二,在今年,但凡是陆地上的大明子民,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奉上倭寇首级,就可以获得贩运五匹丝绸到双屿岛的权益,无须再另外交纳平倭银!
第三,无论陆地还是海上,能交出倭寇首级一百具以上的,优先获得贸易权!”
这个悬赏听起来很重磅,众幕僚都愣了愣,陷入了沉思。
众所周知,在秦中堂的竭力打造下,双屿岛肯定要成为东南丝绸贸易的中心枢纽。
在这个前提下,秦中堂开出的条件诱惑性还是不错的。
每个倭寇人头能换来五匹丝绸的差价,核算下来,能值个三四两银子,关键是这笔钱也不用官府掏现金。
而且更重要的是,能优先获得贸易权,综合起来还是很吸引人的。
有人有点担心的说:“海上鱼龙混杂,被砍了头交过来的,不见得都是倭寇啊,肯定还有海民自相残杀,用人头冒充倭寇的。”
秦中堂反问道:“那倭寇又何尝不是人员混杂?难道倭寇里全都是倭人?
在本中堂眼里,目前海上那些法外之民,反正都不在大明控制下,初期先让彼辈自相残杀一番也无所谓,总能顺带着杀一批真倭。”
众人终于明白了秦中堂的思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政策出台后,一个人头等价三四两,只怕东海要变成修罗场。
就算那些偷偷停靠在海岸港湾的人,也不那么安全了,随时有可能被收割人头。
吴承恩忍不住问道:“如果本来就是倭寇,杀了另一批倭寇,也按这个优惠来?”
秦德威便强调说:“我刚才说了,不分国籍,全部遵照一样的条件!倭寇杀倭寇,一样也承认!”
反正就是一个词,鼓励互杀!东海上互杀的越激烈,沿海陆上越安全。
剿寇不只是打军事仗,还可以打经济仗,羊毛出在羊身上,秦中堂所拿出来的,只是原来走私行业的利润,本来也不算是朝廷官府的钱。
如果能让海上大大小小势力包括倭寇在内,陷入互相残杀的把戏,那陆地海防压力自然也就减轻了。
等众人消化完,秦中堂又说:“当然政策不可能一成不变,等过了一阵子,将会再出台新政,以适应将来的新形势。”
吴承恩好奇的问:“以后又会怎样?”
秦中堂简单了说句:“将会推行许可证制度,所有想用杀倭换取贸易权和优惠的,全部到官府登记,然后才能享受政策。
不在官府登记上的海民和船只,不享受优惠政策,如果被当倭寇处理了,也怪不得谁。”
众人算是彻底明白了,先让海上互相乱杀一通,剩下的都是能打的可用之人。
而且还要求是在陆地上有跟脚的,才可以登记成功,获得合法授权。
反正幕府就是秦中堂的一言堂,秦中堂想做的事情,别人最多也就是帮忙查漏补缺。
本该要散场了,但列席会议的徐老三却又开口道:“福建的卢镗有件事情想求到幕府,托我给秦兄弟说一说。”
徐世安和卢镗是一起攻打双屿岛的“战友”,也算是结下了交情,所以他帮着卢镗传话也不稀奇。
秦德威奇怪的说:“他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是升迁的事情,那着急不来,朝廷自有规矩。”
徐老三答道:“卢镗想在月港外海,弄一个类似于双屿岛的地方,你看如何?”
秦德威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双屿岛这边背靠江南腹地,以丝绸为主,月港那边可以茶叶为主。
东海如此广阔,东洋西洋需求又如此大,完全容纳的下另一个双屿岛。”
第九百一十九章 回归的首辅
嘉靖皇帝虽然苏醒过来了,但感觉却异常焦躁,甚至有时候会想道,还不如不醒!
一开始,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还以为只是刚刚苏醒,浑身乏力麻木再加上血脉不通。
但已经过了几天,还是动不了,而且连最基本的触觉都没有恢复,这就让嘉靖皇帝感到,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了。
嘉靖皇帝本来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以这样一切完全不能自理的窝囊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内心是十分羞愤的。
但他又离不开人伺候,所以最后还是只固定了若干名太监宫女轮班专门近身照顾。
守卫嘉靖皇帝的,还是陆炳、徐妙璟等亲信锦衣卫官校。嘉靖皇帝也不肯再换人,不然又要多一些人看到自己的模样。
除此之外,能见到嘉靖皇帝的也只有方皇后和司礼监诸太监了,想要向外传达诏旨,也不得不依靠这两人。
然后嘉靖皇帝又对能见到自己的人下达了封口令,严禁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外传。
虽然明知这个封口令效果存疑,但能自欺欺人也好,至少杜绝了公开议论。
嘉靖皇帝的奶兄弟陆炳陆指挥下了直,从仁寿宫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他原本以为,若能等到皇帝再次醒过来,自己的春天也就能再次出现,然后凭借与皇帝的关系重新“复兴”。
谁能想到,皇帝醒过来后,不肯再见外人,继续把他陆炳按在了仁寿宫当护卫用。
结果大好的春光仍然在仁寿宫熬着,不能去外面飞扬跋扈争权夺利,与皇帝昏迷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皇帝昏迷时,还有个盼头和希望,可现在似乎连希望都看不到了。
所幸的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徐妙璟那家伙与自己一样倒霉,都像是牲口一样被拴在了仁寿宫。
陆炳走到仁寿宫门外面时,却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但却又很熟悉的身影,不是原首辅夏言又是谁?
“夏阁老向来可好?”陆炳随意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他知道夏言肯定是刚到京师,然后马上就来朝见皇上的,只怕没心情与自己寒暄。
另外陆指挥也不得不感叹,这夏言回京师的速度也真快,他还以为,夏言再要过半个月才能抵达京师。
陆炳估计夏言大概是昼夜兼程的赶路了,六十岁的人了也真不要命。当然也可能大部分路段都是水路,在船上也不用动。
夏言也没太在意陆炳,心事重重的站在宫门外候见,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太监黄锦从里面出来了。
“陛下可曾宣我觐见?”夏言迎上去问道。
黄锦摇了摇头,传达了嘉靖皇帝的口诏:“夏言不必入见了,官复原职,再加少师华盖殿大学士,明日直接去内阁入直。”
大学士名号有五个,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
上次夏言被罢官之前,官居谨身殿大学士,但去年年底内阁经过调整后,严嵩也是谨身殿大学士了。
如今夏言回来,按惯例肯定还是要当首辅,但总不能与严嵩一样待遇。
从另一方面,嘉靖皇帝把夏言官职重新提升到严嵩之上,也是明示夏言重新当首辅的意思。
夏言既然无法觐见,又获得加官,便只能在仁寿宫门外面,朝着北边宫里方向,三跪九叩的谢恩。
在夏言抵达京师之前,原来的府邸又被赐还了,从宫里出来后,就又回到了昔日的老宅。
此时在家中书房,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在这种敏感时候,能直接坐在夏府书房里等,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此人乃是礼部左侍郎费寀,号钟石,也是江西人,与夏言和严嵩算是同代人,还有个重要身份是已故原首辅费宏的弟弟。
有这样的身份,费寀在江西帮里也算地位超然,无论夏言和严嵩都得给几分面子。
费寀见夏言回来,主动问道:“夏兄此次入宫,境遇如何?”
夏言也如实答道:“虽未见到圣君,但我的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了,明日便回文渊阁去。”
费寀便笑道:“那先恭喜夏兄了!”
然后又提醒说:“但朝廷今时不同于往日,与夏兄当初离去时,已经大相径庭了,所以夏兄还是要慢慢重新适应。”
夏言完全没有畏惧的意思,有点豪迈的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很多物是人非之处了,待我重新收拾局面就是!”
不过夏言也不是盲目的人,不然当初也不能只用七八年就从给事中升到了首辅。
所以又对费寀问道:“近两年钟石一直在朝,熟知朝廷状况,可有什么能教我的?”
费寀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对夏兄而言,最大的情况就是内阁制度了。
这一批阁臣搞了个什么集体决议制度,如有不决之事,所有阁臣一人一票,票多者胜。”
夏言立刻就叱道:“简直荒谬!如果这样,岂不是不分对错,不论是非,只要人多势众,便可以黑白颠倒?
首辅调和鼎鼐,协理万方,若无决议之权,朝廷事事扯皮推诿,还能成什么事?
待我向皇上进奏,把这个集体决议的规矩取消了,一切遵循照旧即可!”
费寀又劝道:“皇上苏醒后,肯定已经知道这个规矩,但没有表明过说要改正回去。
夏兄如果坐席未暖,就急忙上奏讨要权力,看在皇上眼里,只怕会起猜疑之心。”
夏言便又想了想,费寀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与嘉靖皇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还能不清楚嘉靖皇帝的猜忌多疑性格?
然后又听到费寀继续说:“依我看来,夏兄稍安勿躁,且先去内阁入直,看看情况再定。
如果能不惊动皇帝,就把事情化解了,那自然最好。如果还是难以化解,等过一阵子再上奏,效果比现在就上奏更妥帖。
而且在内阁里还有严兄在,可以帮着夏兄重新掌控局面……”
夏言冷哼一声,打断了费寀的话:“钟石老弟你说的是哪位严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
费寀苦笑几声,“严兄似是已经有了悔意。”
夏言指着大门方向,高声说:“他如果有悔意,此时就应该在大门外面,为了求见我而从天亮一直站到现在!”
费寀也很苦恼,好端端一个江西帮,却夏、严两个人的问题,弄出了这样内讧。
如果不是江西帮内讧,严嵩又何至于去拉拢浙党?要知道,论起科举,江西不比浙江差,甚至近二十年官场综合势力还要强过浙党。
今天费寀这个身份超然的人来拜访夏言,就是存了说和的心思。如果夏言疯狂报复严嵩以及严党,但最后重创的还是江西帮。
又考虑了一会儿,费寀斟酌着开口说:“夏兄当初被罢官,也不是严介溪导致的,何苦记恨严介溪?”
夏言不可能不记恨严嵩:“虽然上次我被罢官的直接原因不是严嵩,但是在罢官之前,在内阁与我争权最厉害,严重分散了我精力的人,就是严嵩!”
还有些话夏言没有直接说出来,真正记恨不仅仅是因为严嵩入阁后争权。
很大程度还是在于,嘉靖十七年之前,严嵩就是他夏言一首提拔起来的,从一个国子监祭酒几年间就升到了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