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秦德威气定神闲的:“闲得无聊,拍几只苍蝇也好!”
沈知府无话可说,在所有地方官眼里,如同马蜂群的“破靴阵”,在你秦中堂眼里就跟拍苍蝇一样?
这是你秦中堂太自大,还是自大呢?
在亲兵的牢牢护卫下,秦中堂站在大门台阶上,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片读书人,因为视野角度问题,一时也数不清。
“谁是陆孟观?”秦德威不耐烦的问道。
当即陆秀才站了出来,对秦中堂见礼,刚想按照计划说几句开场白时,却被秦中堂抢在了前面。
只听得秦中堂怒斥道:“久闻月湖陆家的大名,原以为是世代名士,没想到到了你这代,也能出挟私报复的小人啊!
为了些许私人恩怨,你竟然能煽动欺骗如此多读书人,平白得罪官府,简直狼心狗肺!”
陆孟观:“???”
什么私人恩怨?自己先前从来没与秦中堂接触过,哪来的私人恩怨?
而且说难听点,他也不配与秦中堂有私人恩怨啊!
想了想后,陆秀才反驳说:“学生我先前与中堂素昧平生,中堂何故做惊人不实之语?”
秦德威沉声问道:“怎么,不敢让本中堂说出来?你们应该知道,嘉靖十八年开春后,皇上南巡钟祥!
在路过赵州行宫时,遇到了饥民事件,直接惊动了圣驾!皇上下旨由我负责追查,最后查出是府县官中饱私囊!”
大部分听到这里,还是莫名其妙,皇上南巡跟今天有什么关系?
秦德威又继续说:“当时令尊陆钶官居保定巡抚,负责顺天府以南的北直隶地面事务!然后令尊就是因为这件事,被迫辞官!”
陆孟观:“……”
怎么样想不到,秦中堂居然拿这件陈年旧事出来说了。
“我就好奇了,令尊为什么被迫辞官?”秦德威似乎很疑惑的问道。
无数人都在脑补,尤其是喜欢键政的人更喜欢脑补和推断。
赈粮被贪腐了,然后巡抚被迫辞职了,那巡抚肯定与贪腐有关系啊!
至于被迫辞官,肯定又是碍于朝廷体面,才让这样的封疆大吏主动辞官!
当初案子可是秦中堂办的,想到这里众读书人看向陆秀才的眼神都变了。
秦中堂敢公开说的话,肯定都是事实!
你陆秀才难不成真存了私心,忽悠大家当傻子?
涉及到父亲名誉,陆孟观想辩解,但又说不出什么。
还是那句话,秦钟堂所说的事情也许都是真的,也没有直接攻击他父亲陆钶,可别人都在脑补!
而且关键在于,陆秀才也能不确定,父亲到底有没有参与这次贪腐。
万一辩解几句后,秦总堂又扒出了实据怎么办?
只有沈知府脸色惨白,难道自己今天这番“屈辱”,都白费心了?秦中堂根本不需要自己卖苦肉计,就能轻松搞定?
陈凤同情地拍了拍沈知府的肩膀,安慰说:“没想到,连沈太守也与我一样,啥也不是啊。”
等了一会儿,秦德威不耐烦的对陆孟观叱道:“说也不说,退也不退,啥也不是!”
陆秀才确实很为难,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没看成什么热闹的陈凤很失望,秦德威骂别人这种场面见的多了,但从来没见过秦德威被别人堵上嘴。
而后陈凤下意识的嘀咕说:“只是运气不错,碰上个恰好有黑历史的而已!”
秦德威算是明白了,这些年陈凤一直在外面做官,与自己接触的少,看来很欠缺教育啊。
想到这里,秦中堂指着人群,对陈凤说:“你若不服,随便点一个人出来,看我现场把他收拾了给你看看!
这两三百人里,谁都可以!不过最好是带头的人物,如果是普通人,收拾了也没意思。”
离得近的人听到这几句,很是无语。你秦中堂为了让友人服气,就刻意去收拾别人?这是哪门子道理?
第八百九十章 运气的背后
陈凤又对秦德威问道:“你这个提议毫无意义!以你秦中堂的权势,想要收拾个把人岂不容易?”
秦德威风轻云淡的笑道:“只是个游戏而已,你还挺较真!那我再加一条,不靠权势就能收拾他们,这样称得上公平了吧?”
台阶下的本地读书人听到这里,都有点羞恼,秦中堂到底他们当成什么了?取乐子的对象?
他们这是在很认真的抗议,大家都是读书人,请秦中堂你严肃一点对待!
陈凤与秦德威说完,目光就向人群逡巡起来。他就不信了,随便拎个人出来,就能被秦德威收拾到“心服口服”。
如果只是依仗权势强行打击,那可不算“心服口服”,正所谓杀人容易诛心难。
至少也要像陆孟观那样,放开让他说话,他都不敢说了,才能算诛心。
就是扫视了一圈后,陈凤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毕竟他对本地士子又不熟悉,看不出哪个是核心人物。
于是陈凤就大吼了一声:“秦中堂要与你们对话,出来几个代表上前!”
话说读书人虽然在大明具备一定政治特权,但如何聚众闹事也是一门学问。
有的就能成事,逼得官府无计可施,有的就不行,反而被官府收拾了。
任何闹事的群体都有一个核心团体,能不能成事,主要就看这个核心团体的实力和能力。
陈凤喊的,就是让这个核心团体自己出来。
如果其他人都不敢站出来,只让陆孟观一个人挨打,那就啥也别说了。
然后就有几个人上前,陈凤随机指了一个人,“报上名来!不然秦中堂怎么知道是跟谁说话!”
那人就声音响亮的报出了自己姓名:“在下屠履道!”
别的也不用多说了,只听这个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宁波城杨、陆、张、屠四大家族,此人必定出身屠家。
陈凤就看向秦德威,秦中堂请开始你的表演?
秦德威对那屠履道招了招手,“过来,我与说几句话!看你这姓氏,是不是与左都御史屠侨沾亲带故?”
听到秦中堂直呼屠侨的姓名,屠履道很是不适应,又有点不舒服。
以屠侨的地位,外人大都是敬称一声“屠总宪”,或者亲近一点的也尊称为屠公。
所以屠履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屠侨”这两个字了,一般来说,直接喊名字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尤其是以卑对尊的时候。
但屠履道此时也没脾气,秦中堂虽然年少,但论起政治地位,其实比屠侨还高,确实有直接喊名字的资格,算不上尊卑不分。
秦德威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又对屠履道继续说:“在看你这年纪,应该是屠侨的同族晚辈吧?”
虽然不知道秦中堂为什么总是提起屠侨,但多半是没好事,屠履道连忙撇开说:“那又如何?在下与同道来此处,凭的是心中正道,与族中长辈无关。”
秦德威突然笑得很猥琐,“想不想知道点屠侨家的风流韵事?尤其是带点床上细节的,又比如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本中堂都可以告诉你。”
屠履道:“……”
这个话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万万想不到,秦中堂居然一转眼就直奔下三路去。
秦德威轻佻的笑道:“你到底有没有兴趣,过来聊几句?”
屠履道是绝对不可能再往前走的,秦中堂可以凭借身份肆无忌惮,但他不行啊!他怎么可能当众议论自家长辈在床上有什么癖好?甚至连话题都不能引!
台阶下众人齐齐惊呆了,秦中堂你一个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大佬,怎么能这样不顾身段的卑鄙,竟然用这种方式让别人闭嘴!
同时又有人在庆幸,幸亏刚才没点自己……
别人不敢多嘴多问,但陈凤却敢问,惊愕道:“秦板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阴私之事的?”
此时的秦中堂仿佛已经不是中堂,而是个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傲然道:“京中教坊司诸胡同,每家每户无不以能让我留宿为荣!
但凡我想问点什么,各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我想打听些男欢女爱的隐私,实在太容易不过了,于是就比别人多知道点东西。”
卧槽!无论台阶上还是台阶下,在内心涌起浓浓的羡慕同时,又深刻的领会到了,为何一直有“天生欠打五行缺揍”的传闻。
说到这里,秦德威忽然又转向屠履道,脸色变得冷冰冰,“怎么?你今天到这里来,莫非也是想找我打听打听?”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如果当众曝光了什么带颜色的特殊细节花边,全都是因为你!
而你身为晚辈,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回到家里,会不会先被视为侮辱长辈,再被族规给埋了?
陈凤久久无语,这也太不要脸了!堂堂一个中堂大学士,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小秀才!
屠履道顿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而且是他绝对承受不住的压力。
于是就和陆孟观一样,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呆若木鸡了。
秦德威却得势不饶人,厉声叱道:“既然不想听,还不滚回去,留在这里做甚!”
陈凤对炮灰的遭遇并不在意,只是好奇的低声对秦德威问道:“屠总宪真的有什么特殊韵闻?他都花甲岁数了,没想到人老心不老啊。”
秦德威很诧异的回答说:“我刚才说的是屠家,本意是指屠总宪的几个公子,你们好像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凤:“……”
屠总宪公子和屠总宪本人,能是一回事吗!都不是一个量级!
原来你秦德威一直在故意误导!就算事后别人想借此生事,也没有真正的把柄!
不知为何恍恍惚惚的,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南京城里的那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少年。
秦德威却像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冷酷的对陈凤说:“你发愣干什么?继续点人啊!”
陈凤有点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了,但最后倔强还在支撑着他,他就不信了,你秦德威还真能一个一个全都收拾了?
于是陈凤便又在几个前排代表里,随手指了一个人:“你报上名来!”
那人似乎有点畏惧了,很小声的说:“在下张时德。”
又是一个只听名字就知道来头的人,在宁波城里判断一个读书人出身似乎就这么简单,一看此人就是四大家族之一张家的,还是时字辈的!
张家目前有两个官员,除了詹事兼辅政大臣的张邦奇,就是官至从三品的张时彻,这个张时德估计与张时彻同辈。
秦德威笑道:“听说时字辈都是张邦奇的子侄辈?看来张邦奇也是你的长辈了?”
又要拿长辈说事?张时德很想说,他没有长辈,但他不敢。
感觉陈凤情绪不太到位,秦德威便又对另一边的沈知府说:“我发现,你们宁波府这些顶尖的士子,几乎都有好长辈啊!”
沈知府答话说:“全因为本地人杰地灵,近几十年来名臣辈出,科举三鼎甲里,也屡有宁波人身影!故而这些士子大都受益于长辈的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