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但自从王头领打通了倭国,我们便壮大自立。论起团伙人数,与许栋、李光头已经相差不多。”
问清楚了情况后,严世蕃就对徐惟学提议说:“如果你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去双屿岛!”
徐惟学今天被秦中堂“看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的,闻言便道:
“莫非你的意思是,我去双屿岛与许栋、李光头等头领汇合,然后与巡海官军对抗,打出声威来,逼着那秦德威重新重视我!”
严世蕃:“……”
徐惟学问道:“怎么?这个想法不对?”
严世蕃开始担心,是不是又又又遇上了猪队友,冷声道:“你如果想速死就这样去做。”
“那严大爷你的意思是?”徐惟学请教说。
严世蕃说:“不要妄想通过逼迫秦德威,来达到什么目的!你要顺着秦德威的心思去做事,然后从中捞取好处,这才是上策!”
说得有点心累,严世蕃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这个徐头领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深意。
徐惟学确实理解不了,在他的认知里,严阁老与秦德威不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政敌!
那严世蕃为什么会说出,“顺着秦德威心思做事”这样的话?
旁边一直听着的徐郑氏忽然开口道:“圣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既然看清楚了大势,就要顺着大势去做事。
在当下,秦德威开海就是大势,无论如何算计,都不要违逆这个大势。”
严世蕃赞赏道:“是极!就是这个道理!秦德威要开海,看看他有什么新政,就顺着他的思路去做,那秦德威本人也没道理阻止你!
在这个前提下,功劳利益好处这些东西,能捞就捞,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徐惟学这才恍然大悟,“懂了!那就是你们官员的做派,口口声声皇上效忠,同时也给自己谋私利。”
这海寇的理解能力也很可以啊,严世蕃愣了愣,然后才回应说:
“姑且可以这样认为!等时机成熟时,我直接向父亲禀报,或许给你们更好的出路!”
反正徐惟学徐头领感到有事可做了,便决议说:“那便出发去双屿岛,然后待机而动。”
严世蕃又提醒说:“我要先向官府报个信,就说奉秦中堂之命执行任务。免得地方官府因为担心不好交待,再闹出问题来。”
如此计议已定,宾主皆大欢喜,大家被秦中堂羞辱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日子又有了盼头。
虽然秦中堂作为一个政坛顶级大佬,名气上又是最耀眼的巨星,经常成为别人的焦点话题。
但秦中堂心里却记挂不了那么多人和事,比如徐惟学这种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行程和心情。
大概在秦中堂的蓝图里,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无论愿意不愿意归附大势,都不拦着。
在京口驿换了适合运河的船后,王命在身的秦中堂就一直不下船了,换役不换船,沿着运河昼夜前行。
往南马上就到了苏州府,除了几个带有政治属性的府之外,苏州肯定就是大明第一府。
工农业最发达的地方,税收最多的地方,人文方面也是极盛的地方。
如果身上没有特殊使命,秦德威路过苏州,肯定要停留下来游历一番,顺便拉拢一下苏州士人。
但秦中堂没有耽误时间,仍然没下船,只是在临近苏州城南石湖的地方,让座船在岸边停靠了一会儿。
据说年过古稀的名士文征明近期“隐居”在石湖,其实秦德威很好奇,这个“隐居”到底隐了个什么。
作为上一个世代硕果仅存的名士,文征明虽然不像已故的唐伯虎、祝枝山那么狂狷,但也是有清高架子的。
比如高官显宦座船路过苏州停靠时,哪怕是宰辅级别人物,文老先生也不会上船去参拜。
可能唯独秦中堂是个例外,听说秦中堂的座船停靠在附近,文征明就生无可恋的上了船。
没法子,文征明在不知道主考官是谁的前提下,报名参加了嘉靖十六年南直隶乡试,然后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那一科,十九岁的主考官秦中堂录取了六十八岁的文征明,结束了文征明九次乡试不中的黑历史。
从那以后,可能出于感恩心理,文老先生就再也不肯见秦中堂了。
按照士林规矩,秦中堂就是文征明的座师,如今座师都路过家门口了,学生怎能不上船参拜?
师生阔别多年,叙过话后,就依依不舍的分别。学生继续去隐居,老师继续南下。
如此一路再无话,在嘉靖二十年七月初,秦中堂抵达大运河的终点杭州城。
按照秦中堂最本心的想法,是直接去宁波,驻地也设在宁波。更便于直接指挥,同时也可以摆脱杭州各官僚衙门的掣肘。
但是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先来杭州城,至少要在杭州城进驻一段时间。
第一,杭州毕竟是浙江省会,很是事情也绕不开杭州,作为总揽全局的督抚,不可能不在杭州露露脸。
第二,秦中堂作为大明第一个浙江巡抚、第一个东南总督,本身就万众瞩目。
在还没有详细计划的时候,上来直扑宁波府,未免太鲁莽了,甚至会有打草惊蛇的嫌疑。
第三,从各方面安全性考虑,还是等标营亲兵全部到齐,尤其是辽东精锐亲信抵达后,再去宁波比较稳妥。
杭州城北门是大名鼎鼎的武林门,今日在武林门外的运河码头上,汇集了杭州城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员。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不管是民政的还是法司的,统统站在码头上等着。
在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盐运使、知府、分守道、分巡道、指挥使等等后面,钱塘、仁和两个附郭知县算是其中最小的了。
这阵仗之大,不知道是不是后无来者,但肯定前无古人。
官场是个极其讲究礼制的地方,迎来送往都不是随便安排的,这多人同时迎接,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首先,秦中堂是东阁大学士身份,无论品级如何,本身就比部、院、省这一等级的要高级,但凡是下级身份的都该来迎接。
其次,秦中堂差遣跨度很大,巡抚兼总督,基本囊括所有了。所以涉及到的系统,无论民政、法司还是军事的,该来都得来。
一大堆官员站在这里,稍微有点政治敏感性的都知道,秦中堂代表朝廷过来坐镇闽浙,绝对是非同小可。
大家最关心的其实就是,政策风向究竟如何,秦中堂对海上事情到底是什么态度?
大座船缓缓靠岸,身穿正一品仙鹤补子大红袍的秦中堂从船舱里出来,站在甲板上环顾一圈。
众官员上前参拜,秦中堂微微还了个礼,然后很严厉的对众官员高声道:
“本中堂来东南,只办三件事!禁海,禁海,还是禁海!”
底下众官员纷纷消化这句话,秦中堂以大学士出任督抚,封疆大吏里的封疆大吏,公开表态绝对不是玩笑!
第八百六十七章 新官上任
全浙江、福建沿海地区的官员都知道,秦中堂南下绝非只是平定倭乱这么简单,也是朝廷针对近年来东南沿海失控乱象的一种反应。
朝廷又不是瞎子,对已经普遍泛滥的走私情况怎么可能看不见。
以秦中堂的地位,再加上得到的授权极大,所以官场中人基本都能判断的出来,秦中堂与其他督抚不同。
其他督抚出镇地方,基本都是带着朝廷决议来的,按照朝廷的方针办事。而秦中堂则不然,他本身就是决议。
所以大家之前都在猜测,秦中堂的态度到底是朝哪边的。
大概秦中堂也明白大家的迫切心里,所以还没下船,就先来了个公开表态。
无论合不合乎众人心意,这好歹是开诚布公了,让官员们知道风向要往那边吹。
禁海也罢,开海也罢,反正都是上面大佬的决定,对大多数官员而言,所能做的就是根据上面决策调整自己体位而已。
另外众人还有预感,这一两年浙闽两省要多事了。
看秦中堂年轻气盛,禁海手段肯定酷厉,然后两省沿海府县就免不了风波四起,弄不好还会发生民乱。
来迎接秦中堂的官员里,地位最高的人就是浙江左布政使任忠。
等秦中堂弃舟登岸,任大人连忙走几步上前,然后就代表其他官员问候秦中堂,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同时也少不了“设下公宴,为秦中堂解封洗尘”这种话,都是迎来送往的规定套路。
但秦中堂却拒绝了今日接风洗尘,摆手道:“肩负王命,不敢疏忽,初来乍到,应当先熟悉辖境风土。
今日就不必酒宴了,等十日之后,本中堂略有所得后,再宴请诸君!”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里秦中堂最大,怎么安排当然就是秦中堂说了算。
众官员心里都想道,这位中堂大人果然如同传闻一样,真是有个性。
正常套路应该是,先通过接风洗尘认识人,进行初步接触,并做出判断,谁是敌人谁是友人,谁好欺负谁不好惹,然后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搞点事。
但这位中堂大人却要先“静默”十天,然后才开始接触人,确实挺与众不同的。
正当众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秦中堂下令说:“尔等各衙署在这十天,将目前正在做的事项、下半年打算做的事项,以及计划完成时间、目前完成进度全部开列条文,报送到我这里。”
这不就是考成法吗?左布政使任大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大部分官员都有所耳闻,秦中堂在京师时,强力推行考成法,搞得六部官员苦不堪言。
但因为秦中堂刻意收敛,所以考成法今年并没有在地方实行。
没想到秦中堂亲自出镇浙闽,居然把考成法也带了过来。
这里实在没有人能与秦中堂正面抗衡,所以秦中堂无论怎么吩咐,所收到的回应都是“好的”。
有些人就开始琢磨,也许这就是秦中堂到任后的第一把火?
此后秦中堂钻进了轿子,在亲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从武林门进了城,众官员再后面尾随护送。
秦中堂本性是很想低调入城,不必扰民也不用惊动地面,但奈何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决定了入城实在低调不起来。
头顶上的青罗伞盖就不用说了,这是在地方做官的标配,而且前面仪仗还打出了高脚牌。
如果是在京师,官员想摆出这样排场根本不可能。在排场威风上,京官是公认远远不如地方官的。
按照惯例,高脚牌上都会写上主人的最得意历史和现在的地位。
最前面的“肃静”和“回避”这对牌面是大路货,丝毫不新鲜,但其他的牌面就有点夸张了。
“文魁”和“状元”是一对,“特进光禄大夫”和“东阁大学士”是一对,“右都御史”和“兵部尚书”是一对,“巡抚两浙”和“提督军务”是一对。
一共五对十面高脚牌,赫赫扬扬的在前面举着。大概这是全天下最豪华的牌面了,没有之一。
这都是打前站的属官陈凤安排的,如果不是陈凤知道秦德威做人喜欢低调,这种高脚牌还能再加五对,“特赐出入东华门”、“丰州伯”、“经魁”之类的都额可以加上。
整个杭州城大致上南北长东西窄,东北属仁和县,西南属钱塘县,西边城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
陈凤安排的幕府驻地在通江桥边上,交通是否便利的、距离其他衙署是否远近都无所谓,反正秦中堂不会不方便。
督抚衙署有多种称呼,官方比较标准的名称是察院,毕竟督抚名义上都挂着都察院官职。然后私下里的称谓有叫行台的,有叫行辕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但秦中堂这个督抚太特殊,衙署用传统称呼都不恰当,所以别人想来想去,口头上干脆还是称作幕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