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我猜你爹大概有很多女人,还会生出其他儿子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换成是我,一定受不了被亲爹抛弃的感觉!”
辛爱黄台吉瞪大了眼睛,情绪十分激动,嘴里喊叫着什么。
秦德威没管他喊什么,单方面劝道:“别激动,本督师即将送你去大明京城。
等你朝见过了我大明皇帝后,如果你愿意,朝廷会封你一个爵位。
然后才会放你回草原,或许还会比照兀良哈三卫,赐予你通贡之权,这是你爹都没有的好东西,足以让你成为草原上最靓的仔。”
通事一脸为难的看着秦督师,您这是故意刁难人!您说的这些话到底应该怎么翻译?
旁边众人看到这一幕,齐齐恍然大悟,秦督师所说的七分政治原来指的是这里,这是要慢慢离间酋首父子了!
对辛爱黄台吉洗脑完毕后,秦德威又对白总兵问道:“那毛伯温来了没有?从阳和城出来没有?”
白总兵答道:“没有。”
显而易见,北虏数万大军还在边墙内活动,谁敢随便出城?
秦德威冷哼道:“本督师要弹劾毛伯温畏敌如虎,不敢前来大同交接,致使夹击北虏的良机丧失。”
白总兵:“……”
刚才从秦督师嘴里听到那句“七分政治,三分军事”,原本理解的很不透彻,但现在忽然彻底明白意思了!
原来秦督师其实一直在搞政治啊,连退敌都是用搞政治的手法!
秦德威滔滔不绝的纸上谈兵说:“阳和城尚有八千精兵,那毛伯温若敢率领数千人马前来大同交接,半路遇敌时,便可就地死守,死死拖住敌军。
而我们大同这边便能出动数千精骑,一是增援二是夹击,找到固定的敌军后,便非常有机会再次大捷!
但很可惜,毛伯温居然不敢出城,致使本督师策划落空!眼看北虏要退出边墙,机会已经丧失!”
白总兵无话可说,秦督师你高兴就好,反正就是嘴上说说了。
陆炳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毛大人出城,是行险冒进也!智者所不取,秦中堂你还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秦德威讽刺道:“陆指挥你是为谁说话?是亲临一线、立下大功的人,还是临阵抢权、扰乱边事的人?
那么到底又是谁急着想接任总督?难不成让本督师离开最关键之地大同城,去迁就他?
又想接任总督,又畏敌不出,又束手无策无计可施,那这宣大总督也太好当了,随便派个锦衣卫指挥来也能滥竽充数!”
陆炳大怒,质问道:“锦衣卫指挥又怎么了?本官何曾得罪过你?至于你嘴里如此作践?”
秦德威冷冷的说:“本督师并没有说你,说的是我那妻弟徐妙璟,人蠢的很!
本督师的意思是,徐妙璟这种锦衣卫指挥来当宣大总督,也没比毛伯温差到哪里去!所以陆大人你有什么误会?”
陆炳实在吵不过秦德威,但他发现,秦德威的情绪很不对劲,突然有点愤世嫉俗的感觉了。
便强行诛心的指责道:“秦中堂你如此刻意针对毛伯温,这份私心只怕说不过去。”
秦德威驳斥道:“呸!大敌当前,朝廷还有人想争权夺势,到底是谁有私心?
有人想让毛伯温来刷边绩,甚至白捡一个驱逐俺答的所谓功劳,然后回去当兵部尚书!
为此居然不惜临阵换帅,犯兵家之大忌,完全不把大明边事死活放在心上了!”
陆炳无言以对,秦德威生气好像也有道理,换谁当总督也会生气。
只有一直低调站在人群里的刘知府暗暗感慨,这个小陆指挥还是太年轻了。
也不想想现任兵部尚书是谁的人,就明白秦督师生气的源头了。
毛伯温当总督是小事,他回去后想转成实职兵部尚书才是大事。
秦督师表面上针对的是毛伯温,其实针对的是毛伯温后面那个人。
秦德威骂完了后,便对白总兵说:“累了!既然朝廷要换人,那就由他们去吧。
既然敌军已退,本督师从现在起就不理事务了!等待朝廷新总督来交接,在此之前就劳烦白将军负责守城了。
虽然你出城野战实在不行,但龟缩不出的守城还是可以的,本督师也能放心。”
白总兵:“……”
如果你不加最后一句话,还是好上级!
不知道白总兵怎么想的,反正其他人都很疑惑,以秦督师的性格,真的会摆烂吗?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七分政治(下)
望着秦督师的背影,白总兵、陆指挥、刘知府三人面面相觑,感觉秦督师今天有点暴躁。
也许是目睹虏骑大军又无能为力而自我愤怒?
自从大同城里的镇、巡等大佬被隔离审查后,主持事务的就这几个人了,军事、民政、司法各司其责。
最终还是刘知府总结道:“督师自有深意啊,其实也是为我等开脱。”
白总兵点点头,“督师待下属还是挺道义的。”
对边镇事务不太熟悉的陆指挥诧异的问道:“此话怎讲?我等又没有过错,又何须开脱。”
刘知府无语,这是哪家出来的公子哥,怎的如此天真?人家白总兵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你姓陆的就不想想,为什么刚才秦督师从军事上抨击毛伯温的时候,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充满了纸上谈兵的想象,但白总兵为什么不质疑吗?
只见刘知府指着城外,对陆指挥反问道:“目睹北虏大军撤退而无所作为,是不是过错?”
陆指挥驳斥道:“我方根本无法力敌,出战不就是找死吗!万一优势敌军设伏,情况只会更糟糕。”
刘知府再问道:“但换句话说,就是怯懦畏战,避敌不出!若有人借此弹劾,又如何解释的清?”
陆炳下意识的就喝道:“谁敢这样弹劾我?”
刘知府换了一种角度说:“难道你能对皇上自辩说,因为打不过,所以不打?那皇上肯听你这样的辩解?”
于是陆指挥傲然道:“皇上当然信我的!”
刘知府:“……”
一样米养百样人,真是开了眼了,连号称“嘉靖男儿”的秦督师都不敢说这话!你以为皇帝是什么人?
算了算了,跟这种纨绔二傻子说不通,刘知府便直截了当的说:
“就明说了吧,那毛伯温很有可能弹劾秦督师避敌不战、放纵北虏,这就是政争!
而秦督师给毛伯温扣上畏敌如虎、坐失良机的罪名,实乃先下手为强,也算是帮同在大同城的我们开脱!”
陆炳恍然大悟,顿感这趟大同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混到功劳是小事,学到的各种官场做人之道才是重要收获,这里面门道实在太多了。
却说秦督师一封信让俺答退兵,当北虏越过边墙,回到塞外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大同镇就放松了下来,接下来的重要事务就是赶紧修补边墙了。
如果总结今年这波对战,总体来看算是打了个五五开。
一开始俺答纠集众多部落,出其不意的侵入山西腹地时,大明一方算是吃了个大亏,嘉靖皇帝脸面无光。
但秦德威督师宣大后,集合数千精骑瞒天过海,抄了俺答的老巢,算是扳回一局,挽回了嘉靖皇帝的脸面。
本来酋首俺答还有意趁着入寇的胜势,居高临下逼迫大明通贡的念头(历史上被好面子的嘉靖皇帝拒绝了)。
但被秦督师毁了老巢后,俺答也不好意思有以兵势逼迫的想法了。
今年的交锋也就这样,来日方长,大明与北虏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解决的,尤其还有嘉靖皇帝这样偏执的皇帝。
当大同城里都知道俺答退兵后,被明军俘获的俺答长子辛爱黄台吉便主动求见秦督师。
对此秦督师欣然应邀,为表示对“王子”的尊重,秦督师没有把辛爱黄台吉像犯人一样提过来,而是亲自前去软禁处见面。
通事翻译黄台吉的话说:“这些日子住在这里,听说了很多关于秦太师的……”
“慢着!”秦德威赶紧打断了,对通事斥责说:“你是怎么翻译的?太师你也敢乱用?”
这通事也是从老四夷馆出来的,好歹也是秦督师的老“嫡系班底”,被训斥了也没害怕。
只是陪着笑解释道:“黄台吉原话就是这意思,他们北虏也就知道用个太师或者丞相来尊称大人物,没别的词了。”
秦督师暗叹口气,身边逢迎拍马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简直花样百出、防不胜防,烦死了。
然后指示说:“你翻译成中堂就可以!别乱用其他称呼!让别人听了以为我谮越!”
那通事就从善如流的改正了,继续翻译黄台吉的话:“听说了很多关于秦中堂的事情,知道秦中堂与在下一样,都是被父亲抛弃的人。”
听到这里,秦督师很配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才十八岁就被父亲“抛弃”的黄台吉点了点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时无声胜有声。
通事等秦督师做完了表情,才继续翻译说:“如今心里很迷茫,请秦中堂指点迷津。”
秦德威早有准备,和蔼的对黄台吉说:“辛爱黄台吉啊,本督师也甚为同情你。”
通事翻译说:“如果不嫌弃,秦中堂请直呼在下本名僧格都古楞特穆尔孛儿只斤。”
秦德威:“……”
什么什么跟什么?
通事赶紧很有眼色的补了一句:“僧格也行!”
于是秦督师总算能继续安慰少年王子了,“僧格啊,本太……本督师可以保证你的性命,甚至能劝说大明皇帝将你放归草原。
但你回到草原后,如何面对你的父亲,那本督师就爱莫能助了,一切要看你自己。”
通事翻译说:“所以才恳求秦中堂指点迷津,给在下找一条活路,闻说秦中堂智如孔明,必能点醒在下。”
辛爱黄台吉在历史上也是有名有号的首领级人物,虽然此时尚还稚嫩,但人肯定不蠢。
他知道,自己即使能回到惯于弱肉强食的草原,和父亲俺答之间的信任只怕也荡然无存,最是无情帝王家,亲情非常脆弱。
父亲俺答不敢信任自己,而自己也不敢信任父亲,长此以往,在草原那个适者生存的环境下,多半还是自己要完蛋。
但如果回不到草原,那就会一辈子在大明当俘虏奴隶,或者直接被砍了。
所以辛爱黄台吉此时的心境,真是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在看守人员潜移默化的不停诱导下,便对秦德威病急乱投医了。
秦督师再次叹口气,和蔼的拍了拍胡人少年王子的肩膀:“办法不是没有,草原之大也有你的容身之处,就看你如何抉择。”
辛爱黄台吉赶紧说了几句,通事翻译过来说:“愿闻其详。”
秦督师便打开一张简单的地图,指着宣府北方说:“据我所知,你们宗主大汗小王子部众即将离开大沙窝,向东迁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