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每人还都带着银钱绸缎之类的当礼物,秦德威今天起码能收个几百银子绸缎。
按照江湖规矩,今天行过礼后,秦德威和这科举人就是正式的座师和门生关系了。
在大明,座师和门生是很重要的政治关系,可以互相影响也可以互相成就。
老师更喜欢有前途的学生,学生也会期望老师发达。今科这些新人,对座师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秦老师年轻的很不可思议,但除了跪起来有点尬之外,就没毛病了!
如此年轻的座师,就能说明前途远大啊!
而且听小道消息,秦老师是天子宠臣,现在就有操纵朝廷事务的实力。
当门生的人,谁不想遇到一个有前途的老师?谁不想让自己抱上更粗的大腿?
但对秦德威而言,今天就是个很考验记忆力的时候。
毕竟今天来拜师的一百三十五人,不对,是一百三十四人里,大部分都是之前不认识的,以后也很难都记住。
秦老师见了几批陌生人后,终于看到邢一凤、王逢元、何良俊、吴承恩等这帮熟人,组成了一个批次进来了。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从前的同辈,忽然之间就变成“直系长辈”了,今天还踏马的要跪拜!
这感觉就像是五百年后,对着一位昔日女同学叫妈妈!
堪称催人泪下的伦理惨剧,心理障碍不是一般的大。
而这几个人又没有文征明那么大的面子,今天没法不来,注定要直面秦德威。
还是来自松江府的何良俊首先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也打破了心中桎梏。
他“噗通”的跪在秦德威面前,撑地叫道:“老师!我想做官!”
秦德威也很意外,说实话,本时空的这几个人里,他对何良俊了解最少。
只知道此人在历史上,是个混迹于江南的地方性小名士,也是一辈子没考中举人的那种。
而且历史上何良俊一生当中最出名的事迹,就是三十年后的“妓鞋行酒”事件。
这种听起来挺变态的破事,是晚明士风癫狂、怪诞到极点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而且还是何良俊带着王世贞一块干的,没错,就是刚写过诗吹捧秦德威的那位神童小朋友王世贞。
王世贞学会后,又把这个段子写进了千古名著《金平莓》。
想想历史上老年何良俊的癫狂事迹,再看看眼前这位想做官的青年何良俊,秦老师不禁深感人性之复杂。
是不是大部分狂生的背后,其实都有一颗功名之心?
如果自己几十年科举不中,会不会变得比他们更癫狂?
无论如何,有了何良俊带头跪拜,就把气氛搞起来了,于是邢一凤、王逢元、吴承恩再也逃无可逃。
只能咬咬牙,狠狠心,闭闭眼,蹬蹬腿,生无可恋的行大礼。
等众人起身后,脸色都一般般,毫无师生相认的喜气。
秦老师指着何良俊,笑嘻嘻的说:“依我看来,若他年尔等步入官场,还是何元朗最有前途!你们另外三个,不给我扯后腿就不错了!”
吴承恩招呼着其他人说:“走了走了!”
邢一凤却又对秦德威作了个揖,开口道:“过了这几日,你去看看高长江吧!”
秦德威无奈的叹口气,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什么叫遍插茱萸少一人?
任何事情都是有成功率的,高长江就是运气差、点儿背,试卷就是被漏掉了,还能怎么办?
第五百七十八章 浮生半日闲
秦德威知道,今年全国这波乡试,最大的鱼并不在南直隶,而是在湖广。
有个叫张居正的少年因为太年轻,在湖广乡试中被落榜了。
知道归知道,但湖广乡试与秦德威没有关系,他的任务是做好南直隶乡试阅卷工作。
南京城两县总共被录取了九个人,是上次的三倍,主考官秦德威没有辜负全城乡亲父老的期望。
等拜师之后,就是官方庆典鹿鸣宴,再等鹿鸣宴结束,秦德威这主考就没什么工作事务了。
后期编纂《乡试录》这样的杂事,也不用秦德威去办理。
在鹿鸣宴上,主考官秦学士是喝酒最多的人,即便每人一小口,最后还是喝大了。
应酬完毕后的秦学士虽然头脑醉醺醺的,但浑身轻松,终于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乡试第二名邢一凤追着秦德威,有点着急的说:“听说高长江这两日抑郁成病,秦板桥你去开导开导他。”
醉眼朦胧秦德威瞥了瞥邢一凤:“我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老师!”
邢一凤无语,只好又作个揖:“烦请老师拨冗去看看高长江!听说高长江这几日不吃不喝,浑浑噩噩,状况堪忧!”
秦德威扶着马车,揉了揉额头,让自己尽可能清醒点。“你也知道的,我只擅长让人抑郁,不太擅长开导啊。”
邢一凤请求说:“无论如何,老师你试试看,解开心结只能靠你了。”
秦德威长叹一声,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这样具备强大心理素质。
罢罢罢,先不回家了,去探视一下陷入人生低谷的高朋友。
于是秦德威就和邢一凤来到高长江家里,地点就在状元楼(原武定桥太白楼)附近。
高长江父亲亲自迎接,将秦德威和邢一凤带到了内院。
没有彻底醒酒的秦德威踉踉跄跄的进屋,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有两个高家仆役赶紧扶住了秦德威,并且一直扶到高长江床边。
秦德威对着高长江的耳朵叫道:“恭喜高兄!”
本来高长江陷入了自闭,躺在床上根本不想理人的。
但听到秦德威这句,他气得眼皮子睁开了,有气无力的说:“你这是人话吗?”
秦德威指着邢一凤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看看这是谁!”
高长江真没多少力气,费劲的说:“一凤老弟。”
秦德威拍着床板说:“你再想想,邢一凤现在变成我的门生,而你还是我的平辈至交好友,那么邢一凤应该怎么称呼你?”
嗯?高长江扭头看向邢一凤,陷入了深思。
秦德威又接着说:“不知邢一凤,还有王逢元啊,周儒啊,路伯镗啊,现在全都是你晚辈了!
所以我说,你增加了这么多晚辈,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随即秦德威对邢一凤招了招手:“你过来,见过你高世伯!”
卧槽!邢一凤脸色又黑了,秦板桥你这伦理梗没完了吗!果然是更擅长让别人抑郁吗!
秦德威催促道:“高兄到底有什么不对,你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世伯?”
邢一凤差点吐血,真踏马的自作孽!当年考秀才时,自己为何那么贱指点旁边的秦德威答题。
但念及高长江病情,邢一凤只好上前一步,对高长江行个礼称呼道:“高世伯。”
高长江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几下又笑不动了,只能身子一抖一抖的。
秦德威很满意,开导高长江的任务搞定!
从离京开始,一连辛苦了两个月,此时终于可以回归家庭了!
久别胜新婚,顾娘子越发的有轻熟风情了,嘿嘿嘿嘿。
回到秦府,秦德威刚进大门,就有门子禀报说:“徐家三爷来了!”
秦德威酒劲上头,只想回屋去滚床单,但奶兄弟来了又不能不接待。
徐世安正坐在穿堂偏厅,很不见外的调戏着秦府小婢女。
秦德威纳闷的问道:“不是说好过了这两日再聚么?为何如此着急?”
“有正事!”徐老三认真的说:“我是代表国公爷来的!”
徐世安口中的国公爷,当然是魏国公徐鹏举了。
秦德威歪在椅子上,“徐魏公竟然找你传话,也太没谱了。”
徐老三忽略了醉酒之人的毒舌,低声说:“国公爷闲极无聊,想复任南京守备大臣,问问你看法。”
秦德威装糊涂说:“那就上奏,或者找别人上奏,我能有什么看法?”
徐世安有点急了:“明人不说暗话!你跟我装什么!当初国公爷丢了守备大臣,是被王廷相弹劾掉的。
如今王廷相还在京中当权,国公爷想复任,就要先过王廷相这关!
你与王廷相的关系世人皆知,所以国公爷就是托我问你,能不能帮忙向王廷相说情?”
秦德威答道:“我不想把所有事情都用人情来衡量,我就问你,徐魏公当过十多年守备大臣,当得怎么样?”
徐世安想了想答道:“挺正常的,总体无功无过吧,也很难得了。”
秦德威嗤笑道:“正常?无功无过?我看如今这南京城武备,都是老爷兵少爷兵!”
徐老三解释说:“南京承平日久,又在东南腹地,没什么大敌外患,所以这也够用了。”
秦德威拍案道:“世人无知者甚众!你去对徐魏公说,若能在南大营北大营神机营之外成立新营,我就帮他复任!”
徐世安听到这个条件,不是很理解。
秦德威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是我说的,十年之后,或许有用!
还有,新营不要用京卫这些老爷少爷,去江北招募流民,或者去海边盐场招募灶户!”
秦德威暗叹,十年之后,初期倭寇差不多就出现了,先提前做点布置,希望能用得上。
徐世安负责传话沟通的,得了秦德威的回话,就又匆匆忙忙离去了。
秦德威送走奶兄弟,继续往内院走,一会儿抱着顾娘子补觉美滋滋。
却有仆役在后面追着叫道:“老爷留步!南都大司马派人过来拜访老爷!似乎要讨教事情!”
秦德威十分无奈,刚转过身来,又看到个仆役疾步走过来,禀报道:“京兆尹遣了幕席韩先生,前来拜见老爷,说是有事相商!”
秦德威痛苦的抱着头蹲下,人生还能不能有清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