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只可叹,陛下这番爱才之意,看在这些庸碌小人眼里,只有恩宠两字了,可叹之余又可笑!”
雾草!众人听到这里齐齐遗憾,又踏马的让秦德威找到狡辩的角度了!
刚才张溶暗搓搓将秦德威类比为受到宠信的太监、勋戚。
但根据秦德威的狡辩,陛下对他是爱才之心,看重的是他的才华,与宠信太监、勋戚不是一回事!
至于宝座上的嘉靖皇帝喜欢听哪种说法,根本不言而喻,肯定喜欢被人吹捧为“爱才”啊。
秦德威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熟悉秦德威的人都能感受到,杀机出现了。
“这些庸碌之人理解不了什么是人才,也理解不了陛下求贤爱才之心。
或许在他们眼里,不认为陛下是能亲近人才、宽待人才的明君。”
果然有杀气!文华殿里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英国公张溶,小丑竟然就是你!
你张溶竟然混淆概念!你居然将陛下爱才之意看成了滥施恩宠!
你把嘉靖皇帝等同于了宠信太监的正德皇帝、纵容勋戚的弘治皇帝!
而张溶瞬时脸色煞白,几乎惨无人色。
他就是不服气秦德威的待遇,就向皇帝撩拨几句而已啊!
只要能引起皇帝对秦德威的猜忌,那就算成功啊!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反而自己要被猜忌了?
难道传承百年的国公家业,要断在自己手里?
张溶惶惶然的望了一圈,但也没人站出来为张溶帮腔,就像刚才没人帮秦德威一样。
实在是天威莫测,两边都是各种诛心之论,别人不敢不小心。
所以在文华殿里,还是只有秦德威在继续哔哔哔:
“英国公张溶只是替仇鸾说话而已,如此口不择言,本质上都是嫉妒臣。
其实此乃人之常情,并非大错。惟请陛下念及张家祖宗功劳,宽谅张溶失言。”
众人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你秦德威倒打一耙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此刻忽然还有勇士冲了出来,当廷奏道:“陛下!秦德威故意避重就轻,妄图糊弄陛下,蒙混过关,陛下不可不察!”
众人看去,原来是成国公朱希忠,和英国公张溶一样年轻,去年才袭的爵,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想想也正常,年轻人冲动不奇怪。
秦德威明显没有把勋贵放在眼里,作为国公这种顶级勋贵,忍无可忍的就忍不住了,而且大概还有点讲义气的成分在内。
说起来如今京城三大国公都挺年轻的,除了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另一个定国公徐延德也才二十四岁。
不然的话,前些年武定侯郭勋也不至于如此顺利的成为第一武臣。
今年咸宁侯仇鸾也不至于想着复制郭勋的成功之道,当“带头大哥”。
却听朱希忠又道:“陛下有爱才之意是事实,但秦德威仗恃恩宠、跋扈横行也是事实!秦德威却对此避而不谈!”
有点道理,难怪敢站出来说话。
秦德威便再次奏答说:“臣方才说过,臣有个缺陷就是恃才傲物。
所以臣立身于世、对人待物,仗恃的是胸中才学,并不是陛下的恩宠。
某些平庸无能之人,理解不了有才之士的习性,所以只能胡乱猜测,宛如夜郎徒增笑而。”
又是一个“理解不了”!殿中有些人想笑,秦德威这真是一种用“才华”欺负人的感觉。
年轻的成国公有点急了,妄图施展谋略,煽动人群。
“抛开才学不谈,你秦德威对朝中诸公多有不敬无礼,难道不是事实?
听说你秦德威从来不以大礼参见诸公,路上遇见也从来不下马避道,言语之间刻薄逼人,跋扈若此!”
秦德威随口对成国公反驳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定下以小制大之策,激扬士气,鼓励卑官不为重臣唯唯诺诺之附庸!
我的行为虽失小礼但心存大节,这种风骨气节,你大概还是理解不了。”
这句话十分傲气——我们顶级清流的事情,你这勋贵闭嘴!
霍韬暗骂了几句,这些年轻国公真都是猪队友,半点用处也没有,虚头八脑的给秦德威扣帽子也扣不上。
既然完全指望不上就不管了,他重新奏道:“关于仇鸾自首与秦德威互殴之事,请陛下圣裁。”
再能哔哔,你秦德威还是当街打群架、扰乱京师治安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军国大事不是儿戏
其实今天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不认为秦德威能遭受重惩了。
没别的原因,秦德威实在太能狡辩了,还总是能找到一种既清奇又让皇帝爱听的角度。
就打群架这种事,而且没有严重后果,能罚俸一年就算神明显灵了。
而且这一年份额里,大概还有半数是因为勾结张家。
至于会不会有降职处分,除非秦德威当场怼皇帝。
所以殿上君臣迅速切换成乐子人模式,就看秦德威怎么为打群架进行技术性狡辩了。
秦德威在公侯班位里找到了仇鸾,开口道:“请咸宁侯出来对质。”
仇鸾很不情愿的站了出来,反正已经自首了,你秦德威还能搞私刑?
秦德威就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咸宁侯你是不是想做主将出征安南?”
仇鸾脸色微变,无论心里怎么想的,立刻否认说:“绝无此意!”
准备看乐子的众人十分惊诧,秦学士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在这里忽然提起安南?
从去年年底开始,因为安南权臣莫登庸篡位事情,朝廷一直在讨论要不要发扬天朝上国风格,征伐安南。
这就是史称的“嘉靖朝议征安南”,也是贯穿嘉靖十六年的热度话题。
但秦学士从来没有就安南问题发表过意见,大家也不知道秦学士是什么观点。
随后听到秦德威对嘉靖皇帝奏道:“自去岁冬末以来,朝廷为安南之事议论不停。
而咸宁侯刚从两广卸任回京,熟悉南疆情况。假如朝廷下定决心用兵,很有可能会推举咸宁侯挂印出征……”
在历史上,仇鸾确实当了主将,秦德威随便倒推一下因果,就能做出“猜测”了。
今天始终没有说话的嘉靖皇帝,此时忽然开了金口:“所以你就想试试仇鸾的斤两?”
这突如其来的捧哏,让秦德威卡顿了一下,然后假装有点慌张结巴的说:
“这,反正,臣觉得,咸宁侯真不行,不适合当主将。
一开始臣也不知道仇鸾行不行,所以就是想试探一下,结果实在不如人意。”
嘉靖皇帝似乎有点生气,呵斥道:“你凭什么试探仇鸾?军国大事岂可如儿戏?”
秦德威答道:“臣并没有视为儿戏的意思,就是看出仇鸾从勇武到谋略、组织能力一无是处,绝非良将而已。”
组织打个群架都打不赢,还说什么用兵?
仇鸾越发的感到,这次输掉群殴实在是大亏特亏,只能卖惨的跪地奏道:“陛下!秦德威所言,皆为污蔑不实!”
秦德威挤兑着说:“咸宁侯你也不用喊冤,别说我污蔑你无能。
如果真有本事,你就立个军令状,若你为主将,能半年之内平定安南。”
众人无语,你秦德威也太不作人了吧?你凭什么要仇鸾立这个军令状?
安南距离万里之遥,而且如今南边卫所军兵也远不如国朝初年能打了。
就算当初太宗皇帝时,两次征安南战争几个月就搞定了,但反叛此起彼伏,一直不能算真正平定,前后折腾了十几年。
所以谁敢说,能半年平定安南?
但仇鸾听到秦德威提出这个条件,反而松了一口气。
越难办的条件越好,越能显得秦德威无理取闹。
于是咸宁侯又赶紧继续装可怜卖惨:“陛下!秦德威实在跋扈霸道,强人所难,叫臣不堪其辱!”
秦德威很不厚道的嘲笑道:“你弱你有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能就是原罪啊!”
咸宁侯忍无可忍,回喷道:“你行你上啊!”
嘉靖皇帝又想打秦德威廷杖了,这几句实在跟小孩子吵架赌气没区别,这是把朝堂当什么了?
秦德威觉察到了危险,赶紧高声道:“陛下!虽然仇鸾不敢有所担当,但臣却敢!
只要用臣出征安南,臣立下军令状,半年之内平定安南,让莫登庸出降献表!”
仇鸾愕然,这是秦德威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你秦德威至于吗?只是为了逃避一个打群架处罚,连这种牛都敢吹出来?
嘉靖皇帝可是最讨厌被别人忽悠的,掉脑袋都是有可能。
文华殿里顿时一片哗然,乐子人们再一次被秦德威震慑到。
秦学士你好好的给大家看乐子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作死?
文臣督军出征,最低也要挂兵部侍郎官衔,你秦德威想升官想疯了吧?
你想一个从五品侍读学士,直接挂上兵部侍郎官衔吗?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难道首先质疑的,不应该是“半年平安南”么?
为什么在开始的时候,居然忘了怀疑秦学士能不能做到?
嘉靖皇帝坐在宝座上,与大臣有点距离,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秦德威又问了一遍:“尔所说何言?”
秦德威冒着欺君之罪抬高了嗓门,掷地有声的说:“臣欲请陛下看看,臣与仇鸾这种人不一样!
臣敢立下军令状,若臣出征安南,半年内让莫登庸献表出降!”
饶是心思敏捷的嘉靖皇帝,这会儿也愣住了。
从法理和宗主国责任来说,天朝大明应该出手讨逆,但一些大臣为何还是要反对征讨安南?
最大的原因就是担心劳师远征损耗巨大,万一迁延日久打上几年,那财政就要崩了。
可如果确定能半年搞定,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