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傧相两人,都是秦德威的同年。一个是同乡会元许谷,这是秦德威请来的。
另一个傧相是赵贞吉,这是张老师的四川内江同乡。
俩人都三十来岁,身体健康,已婚有子,事业上登科后馆选庶吉士。按照传统标准看,都是有福之人,非常够资格当傧相。
至于分量很重的媒人,则由两尚书兼京营总督王廷相来充当。这套豪华阵容足以配得上状元的身份了!
这天秦德威忙里偷闲,来到已经大变样的徐家,此时的家主已经是徐妙璟了。
人模狗样的徐小弟在正堂接见了秦德威,让婢女上过茶后,便问起来意。
秦德威和蔼的问道:“姐夫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正和小娇妻新婚燕尔的徐妙璟十分满意,点头道:“自然是极好。”
“那今天请你帮一个忙,你不要推脱。”秦德威顺着就往下说:“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将你姐姐从隔壁请过来,至少盘桓半时辰以上。”
徐小弟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姐姐房里还另有别人,还是个与姐夫不清不楚的美人!
姐夫调虎离山之后,想干什么?
秦德威又道:“你放心!在张老师家里我还能做什么?不会对不住你姐姐!”
反复权衡过后,在秦德威的虎视眈眈里,徐小弟答应了下来。
此后秦德威就偷偷在外面守着,看着璇姐儿出了张家门,又进了徐家。
于是秦德威又赶紧去张家敲门,闪了进去,直奔绣房而去。
李小娘子正在屋里,突然见秦德威闯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便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毕竟两人很久没有单独共处一室了。
秦德威很关心的问道:“你这几天过得如何?还能习惯么?”
李小娘子答道:“很好的,京城比辽东热闹多了。”
看着她,秦德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小娘子却主动说起:“我听徐姐姐说了许多你们过去的事情,你们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真不容易。”
“唉。”秦德威轻轻叹了口气。
李小娘子又小声说:“我很羡慕她,我比她差远了。”
秦德威回应说:“不用羡慕别人,你我也是真正患难与共过的,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与别人不同。”
李小娘子絮絮叨叨的说:“徐家姐姐还说,你将来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在你身边,一定可以看到很多精彩的东西,但也可能一起去死……”
秦德威忽然问道:“是会有很多精彩的东西,你想看吗?”
“想看!”李小娘子不扭捏的说,她真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别扭矫情。
秦德威斩钉截铁的安排说:“让你哥哥先留在京师!我再想想法子,给他找个差事熬资历镀金!
再将你大哥的家人都接过来,让你侄儿也在京师找个老师学习,对他将来有好处。
过上几年,你大哥再从京城调回辽东,这样起码能升好几级,分镇一路的参将也不是没可能,称得上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了。”
虽然秦德威一个字也没提到李小娘子,但李小娘子却明白,这其实都是为了她。或者说,减少一些阻碍。
说着说着,李小娘子突然又惭愧的低下了头。
秦德威凭借直觉猛然转身,果然见徐妙璇正倚着门框,手里绞着手帕,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不存在。秦德威哈哈一笑,迎上去说:“你回来了?我正与李家妹子说他大哥的前程。”
徐妙璇叹口气:“唉,这世道做女人就是可怜,我是管不了你,只能认命罢了。”
秦德威讪讪,闪出去溜走了,随即他又跑到隔壁徐家去砸门,说好的半个时辰呢?
但徐小弟这次说什么也不开门,秦德威只能无奈走人。
过得两日,喜讯下来了,皇恩浩荡,曾后爹从正七品御史擢升为正五品大理寺丞。
大理寺虽然不如六部,但大理寺与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并列为九卿衙门,算得上第一序列的衙门。
同时大理寺又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为三法司,地位也还可以。
所以正五品大理寺丞的政治地位和六部郎中近似,不算差,比鸿胪寺、光禄寺之类的衙门强多了。
而且秦德威也明白,这个位置多半也是熬资历的过度位置。有夏师傅帮忙的话,熬三年就可以迁为四品的巡抚了。
如今夏师傅手里缺少知兵的人,他现在看重两个“军事”人才,一个是现任太仆寺卿兼右副都御史张经,另一个就是曾后爹了,将来都打算放出去当督抚。
父亲高升的气氛下,临近过年越发喜气洋洋,腊八日秦德威进行迎亲之礼,堪称双喜临门。
从白日到晚间,喧嚣渐渐平息,秦德威醉醺醺的进了屋。火炕地暖都烧着,室内温暖如春。
“咦?大喜的日子,怎的还哭上了?”新郎官挑起了盖头后诧异的问。
多少年的老熟人了,顺理成章的把婚结了,咋还这么激动?
端坐在炕沿的新娘子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新郎官就找出手帕递过去。
新娘子又哭了一会儿,手帕都湿完了,忽而又破涕为笑,对新郎官说:
“多少年了,我这心里面,始终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今天终于能放下了。”
新郎官宽衣解带,大喜的日子什么也别说了,先脱为敬吧。
躺平的新娘子很温柔的说:“多谢夫君体谅,一直将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留至今日,使我今日不留遗憾。”
新郎官翻身上马,大喜的日子什么也别说了,先出手为敬吧。
新娘子听到粗粗的喘气声,娇声道:“先不要急,你这文魁诗霸还没作个诗词呢,不然今夜总像是少了些什么。”
新郎官急不可待,随便吟了首:“……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教朱颜悔?从今时日梦承恩,把手簪花,坐赏镜中人。”
随即又叮嘱说:“单独为你而作的,不要轻示于人。”
“嗯。”新娘子也听得情动不已,主动抱住了新郎官。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终于见到了
距离过年越来越近,各衙门大都开始渐渐放羊,京城也进入了年终岁尾公宴的高峰期。
在西城的街道上,每天都能看到许多醉醺醺的官员。
此时秦德威刚成亲没几天,对于家庭生活正处于新鲜感十足的阶段。
所以他对外面这些公宴兴趣不是很大,感觉都没有家里热炕头有吸引力。
此外李成梁他爹李泾终于赶在年前办完了袭位的手续,把铁岭卫指挥佥事这个世官领了回来。
托大佬王廷相打了招呼,又有曾铣开出的立功征明,还在都督府花了点钱,三管齐下才能如此顺利。
然后他们兄妹就打算留在京城过年了,明年开春后,看看秦德威能否安排好镀金职务,再做下一步打算。
李小娘子也跟着徐妙璇搬到了秦德威这边借住,与她大哥李泾一样住在了东跨院的外院。
每天都能看但不能吃,这让秦德威感觉很微妙。
这日,秦德威和徐妙璇一起去张学士家里吃饭的时候,张学士说后天翰林院公宴,让秦德威也过去。
这种一个衙门里全体官僚年终聚会的场合,如果不去就太不合群了,再想低调的人也得礼节性出席。
所以到了后日午后,秦德威便去了“久违”的翰林院,门子还认得他,没拦人。
秦德威看了看,个人感觉这翰林院格局并不适合宴饮。今天这场公宴,只能把几间正堂暂时腾了出来,摆上了十来桌。
他忍不住对张学士吐槽说:“何不包个大酒楼,场地既暖和,酒菜又热乎。莫非是翰林院太过于清水,没钱去外面吃喝?”
张学士斥了一句:“你懂什么!翰苑能与别人一样么?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德威随便找个地方坐了,反正他又不可能去正中间,其他地方就无所谓了。
目前主持翰林院工作的温仁和走过来说:“秦板桥!趁着辞旧迎新的时候,你把状元厅的门联换一换!”
然后又说:“你原来那个门联,实在太招摇了。”
春节少不了写对联,纸笔都是现成的,秦德威从善如流,挥毫写了新门联: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众人只能叹服,也就全院唯一的状元敢说“山登绝顶我为峰”了,然后秦德威让杂役贴到状元厅门口去。
宴会开场后,居然还有教坊司的女子献舞,可惜三间堂屋的场地都不大,所以舞蹈也只是单人独舞。
这算是宴会的第一个小高潮了,众翰林便分韵赋诗。
秦德威随便写了几句:“静婉夸丽色,小蛮说轻身。好将灯作月,况以玉为人。舞出前溪艳,歌传白雪新。”
大家互相传看诗词,看到妙处喝彩几声。
有个叫王教侍读学士,酒量不怎么样,他拿到了秦德威的诗稿后,醉醺醺的评价说:
“听闻秦状元诗词乃是江左第一,号为诗霸,为何如此平平无奇、名不副实?莫非言过其实?”
附近的人点点头,这首确实很平常,乏善可陈,在今天的诗词里都不算出色,但王教你别这样说话啊。
嗯?秦德威扭过头来,皱着眉头正要说什么。
忽然一左一右冒出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许谷,另一个是嘉靖八才子之一、张学士的四川老乡熊过。
两人齐齐拖着王教就往外走,一边叫道:“王学士你喝多了!我们带你出去醒醒酒!”
秦德威:“……”
他谨慎怀疑,有人专门了安排这两位在自己附近监控。
但王教挣扎着嚷嚷说:“放开!我没喝多!秦板桥作的诗就是不怎么样!难道还不许说了?”
王学士也是有好友的,打抱不平的说:“有一个诗霸称号,难道真就是霸王了?写成什么样也不准批评?”
来自金陵的许谷是见过大场面的,发自内心的诚恳说:“前辈们勿必相信我,您最好不要批评秦德威。”
正在这时,大太监秦福过来了,并带来了御赐的酒食。
秦德威这才明白,为什么翰林院公宴一定要在衙署这里举行,原来还有与皇帝的互动游戏,只能说不愧是翰林院。
但让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一般都是司礼监太监与翰林院对接,这次怎么来了个不挂司礼监衔的东厂太监?
难道说,这位秦太监有望进入司礼监?
无论是谁来,众翰林也要一起出屋迎接浩荡皇恩。
大礼完毕后,秦太监又宣诏,让词臣以“新年”二字为题应制诗词,限定一刻钟内成稿。
这个时间很紧张,众人没想到嘉靖皇帝这个时候会索要诗词,顿时各自安静,凝眉苦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