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自己今日写下诗词只是为了进去拜访大宗师,又不是为了扬名或者与别人比拼。
秦德威将诗稿递给仆役时,那唐巾士子突然凑了过去,抬眼就看。
结果只看到两句:高园好客常倒屣,宗师声名动寰宇……
雾草!唐巾士子感觉自己受了巨大欺骗,这少年朋友说了半天创作理论,最后写出来的竟然是个拍马的诗!
忍不住对秦德威质问道:“刚才你口口声声所说的水之灵性呢?”
秦德威被质疑的挺不爽,突然就夺过对方仍放在桌上的诗稿,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盛世高园拜何公……
雾草!这不也是拍马的诗吗!秦德威质问道:“那你刚才口口声声所说的山林逸趣呢?”
唐巾士子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哈哈一笑说:“彼此彼此,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的。”
秦德威摇摇头:“谁跟你彼此彼此了?我跟你不一样,你比不了的。”
“切!”唐巾士子不屑的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谁!”
两篇诗稿送了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仆役过来,恭恭敬敬的对秦德威说:“大宗师有请!”
唐巾士子大吃一惊,他们两人呈上的都是拍马诗,凭什么只放了这个少年人进去?
他拉住秦德威叫道:“我胡宗宪不服!为什么你就能获得青睐?”
胡宗宪?听到是个历史名人,秦德威就好心解释了一句:“我说过了,我跟你不一样。
你呈上的只有诗词,而我仅仅是借个由头署名,真正呈给大宗师看的,只是我的姓名而已啊。”
二十二岁的胡宗宪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来自社会的毒打。
第三百七十六章 顺利过关
秦德威入楼,又拾阶而上,却见二楼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人。
此时秦德威眼里也没别人,只认准了提学官何鳌,上前行个礼道:“学生秦德威见过老宗师!”
正所谓,老师偏爱好学生,古今皆然。而秦德威就是那种“好”学生,或者说优质学生更为恰当一些。
对这样的学生,一般提学官都不会刻意为难的,现在多照顾一分,将来就多三分人情。
再说秦德威与何大宗师还有源自徐妙璇他爹那边,以及前年对付潘太监的香火情。
何鳌捏着秦德威的诗稿,貌似不满意的说:“文衡山鼓吹你是当今江左第一,你就学了这些逢迎笔法糊弄我?”
有促狭的人叫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大宗师面前,焉敢不低头!”
秦德威很不好意思的对何鳌说:“这一年去了京师,大部分时间都潜心跟着翰林张学士学习,没多少机会练习吟诗作词。
只是又多次被夏桂洲公叫去,帮忙捉刀写应制诗,便习惯成自然了。”
何鳌呵呵笑道:“不愧是去京师深造过的,说这些充门面的话也大有长进。”
两边其他人听到这里,就一起陪着笑了。心里半信半疑的,秦德威真的有这么厉害?
任何时候,都不乏有红眼病的。在座人里有个叫马骏的,乃是高园主人的亲戚,所以才能列坐其中。
此人曾经在嘉靖十年时与秦德威一同考过府试,还结了点怨气。但一直到去年,他才考中秀才。
见何大宗师对自己爱搭不理,但却与秦德威说说笑笑,马骏肚子里就冒酸水。
忍不住就说了几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乡试而来。你秦德威在外旷学一年,肯定没有乡试资格吧?除非大宗师特别开恩,赏你一个乡试资格。”
对秦德威的来意,大家都心知肚明,还能是什么目的,肯定与外面那好几百人一样。
但没有忍口头说来,一般懂事的人不会去坏别人的事。
可这个马骏就这样把潜规则大剌剌的说了出来,直接点出了秦德威的意图,这就很恶毒了。
这就相当于一种挤兑,会让爱惜羽毛的何大宗师的表面功夫很难做。
对这种小角色,秦德威懒得直接理睬,多看一眼都是输!
他只对何鳌说:“我在京师文会上,因为理念不同驳了王慎中,吏部主事李开先为替王慎中出气,出言辱及我父母。
我便又冲动动手殴打了李开先,最终朝廷判决,令大宗师对在下予以训诫。
然后我替冯恩在廷鞫答辩时,指斥首辅张孚敬、次辅方献夫、前吏部尚书汪鋐。
又导致朝廷追责,再次有御批判决,发大宗师予以训诫!”
这几句说出来,整个楼上鸦雀无声。
秦德威随口提出的这些名字,对于地方普通士绅而言,大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所以大家既震惊又难以理解。震惊的是,秦德威在权贵满街走的京城,为何还能如此嚣张?
难以理解的是,秦德威对待那些官员的态度,又是打又是骂,最后就只是个“训诫”?
皇帝也好,朝廷也好,现在竟然是这么宽容的吗?
等众人消化并脑补完毕,秦德威又道:“所以学生此次前来拜访大宗师,专为领受训诫而来,以完复朝廷诏旨!”
何鳌无语,你在京师搞的这么大,自己还能训诫什么?训诫你以后不要装逼了?训诫你以后要闭嘴不许再参与朝堂之事?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何大宗师,不知何大宗师会怎么处置。
沉吟半晌后,何鳌就说:“其一,扣掉你秦德威今年廪粮,以儆效尤!”
按照制度,官府每个月发给廪膳生员六斗米,以为资助鼓励。这就是生员自嘲的“为六斗米折腰”。
可秦德威在意的不是扣除今年廪粮,而是表达出来的其他含义。
只说扣除廪粮,没说别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还是保住了廪膳生员的位置?不然哪里来的廪粮?
何鳌的话还没有完,“第二,乡试之前,你每个月到我这里一次,接受本官教训!顺便禀报你的动态,本官要监督你的改进情况!”
每个月找一次大宗师?众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这是惩戒,还是回护了。
秦德威还能说什么,再次行礼道:“学生知道了!”
在这公开开场,又这么多人看着,何鳌也不想与秦德威表现出太多关联,挥手道:“你且下去吧!记得下个月来受教!”
秦德威浑身轻松,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就搞定了。
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得出大宗师对自己的刻意袒护,那么重新确认了廪生身份,乡试名额就不是问题了。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扫了一遍席间人物,然后略感奇怪。刚才在街上时,就听说柳月要现身,怎么没看到人?
就在这时,有个仆役上楼来,对高园主人家禀报道:“老爷!南京城里的东桥公似乎有急事,又把柳月姑娘请回南京去了!”
然后又见仆役掏出份书信,对主人家说:“那位东桥公特意写了书信,说是赔罪致歉!”
东桥公就是南京文坛老盟主顾璘,他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冒犯人了。
但顾老盟主在南京及周边文坛地位高,有资格任性一下,何况还亲笔写了书信赔罪。
主人家苦笑连连,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事遗忘了。
而秦德威听到仆役的话后,感觉一头雾水,顾老头这个举动真的怪异。
自己近一年不在,顾老头这又是想整什么幺蛾子?不惜得罪这边的人,也要把柳月请回去助兴,正说明顾老头想搞点大事?
秦德威下了楼出去,结果发现胡宗宪还在守着,对秦德威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秦德威叹道:“每当有人问我是谁,我都想吟一首诗,你听好了……”
胡宗宪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醒悟过来:“不用听了!我知道你是谁了!除了金陵小霸王,谁会动不动吟诗!”
秦德威无语,拱拱手道:“后会有期!”
又走出园子,秦德威就琢磨着,今天太顺利了,现在还不晚,似乎不一定要在句容过夜啊。
如果找到马车,快马加鞭的赶路,说不定今晚就能夜袭王怜卿了!
这时高长江赶了过来,“房子给你找到了,在……”
“不必了!”秦德威是个决断力的人,又问道:“你这种大少爷,是不是坐自家马车来的?先借给我,我马上出发赶回南京去!”
白辛苦找房子了?高长江大怒:“你这呼来喝去的,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你的仆役!”
秦德威说:“你不是来参加录遗之试的吗!我留封信给你,你回头拿信去拜访大宗师,包你过考!”
高长江立刻又笑道:“好的!秦大爷你尽管吩咐在下!”
第三百七十七章 拦路
秦德威此时身边有四个随从,马二和段庆两个从南京带出来的。另外两个是冯家留下的,本来要一直护送他到南京城。
为了马匹的速度耐力着想,秦德威就果断把两个冯家人打发回松江去了。
反正都已经距离南京城不足百里,怎么也没京城那么危险。
至于马二和段庆两人,当然乐意早点回南京去,都离家这么近了,谁还有耐心在外面呆着。
然后三人就借了高长江的马车,由经验丰富的段庆驾车,一路朝西而去。
南京城里外两道城墙的城门,每天夜晚都要关闭落锁。
秦德威一行人归心似箭,想老婆的想老婆,想情人的想情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抢在外城落锁之前进来了。
但赶到里城东边通济门外时,就迟了一会儿,城门已经关闭了。
城门关防森严,秦德威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本事叫开城门。
三人便只能苦恼的望城而叹,秦德威想了想,便绕城而走,从从东面绕到了南边。
业师王以旌家就在南边聚宝门外,秦德威打算先去老师家里借宿一晚,顺便把河漕王师叔的家信给老师送过去。
到了王家,秦德威一边吃晚饭一边陪老师说了会儿话。此后困顿不已,就直接去睡了。
一夜无话,天色蒙蒙亮,秦德威就起来了,从聚宝门进了城,然后直奔秦淮旧院。
眼瞅着王怜卿家就在前方,秦德威跳下马车,对段庆和马二挥挥手说:“已经无事,各自散了吧,马车交给太白楼就行。”
又脚步匆匆的走到王怜卿家门口附近时,忽然有人叫道:“前面莫不是秦先生?”
秦德威回头望去,后面有一辆悬挂着纱帐的马车跟了上来,帘幕从里面揭开,露出一张娇俏的脸庞。
再细看,原来也是个老相识,当初秦德威跟她学过官话的,就是那位于雪容于美人。
于美人笑道:“刚才远远看着像,只是个头比印象里高,近看还真是你!”
秦德威点点头,礼节性的打个招呼说:“许久不见!”然后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