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97章

作者:随轻风去

此时京郊海甸,有很多小湖泊,还是很有点景色。

就像在公园里一样,游人徜徉其间,时不时就能碰到任小意的同行。

然后就要虚伪客套几句,再彼此炫耀一番,男人也要互相比试一下。

这场面,让秦德威想起了那种西方式的冷餐酒会,大家盛装出席,随意走动社交。

恍恍惚惚的又想到,任小意这种似乎就相当于名媛?于是秦德威就找到感觉了。

遇到态度和气点的,就吹嘘道:“我在南京城开着钱庄,本钱十万两,无数大人物有暗股云云……”

遇到态度不怎么样的,比如一个号称东城第一大绸缎商的,秦德威就夸下海口:

“你们卖的绸缎应该都是通过运河从南方运来的,我有个叔父管着河漕衙门,你可以报个字号给我,在河道上能照应就照应!”

还有个小年轻,是一位伯爵世子,看秦德威不顺眼,秦德威就说:

“我有位前辈管着都察院,你留个名字,回头我便将你名字放在都察院!以后你若犯了过错,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影响你袭爵!”

众人齐齐侧目,看看任小意又看看秦德威,这小书生的人设不是江南第一才子吗?

这没边没际的腔调也太踏马的麻利了,难道是个老京城假冒的?

不知不觉,天近午时,秦德威口干舌燥,又腹中饥饿。

任小意善解人意的说:“奴家带了酒食,这便湖边找个地方坐下吃喝。”

秦德威指着湖边不远处:“那边不是有个凉棚吗,里面还有桌椅,地段又好,去那里好了。”

又走得近些,发现凉棚里确实摆了几张桌子,但此时没坐满人,店家苦着一张脸,蹲在外头。

再细看,凉棚里全都是男的,从二十到四十都有,大都是文士模样,一个女子都没有。

秦德威正要继续往前走,很有经验的任小意拉住了秦德威,“还是别过去了。”

“怎么了?”秦德威诧异的问。

“这些人招惹不得。”任小意提醒说:“你没见这么好的地方,还搭着凉棚,别人都没有敢去抢地方的吗?”

秦德威又看了凉棚几眼,里面不都是文人吗,带的仆役又不多,战斗力看着也一般,有什么可怕的?

任小意又解释说:“他们肯定官员聚会,不愿意外人在旁边。

再看这气势,必定还是一伙实权官员,结党成势,等闲人招惹不起。”

秦德威不以为意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都是同道中人,借个地方吃喝有什么不行的。”

又看到刚才遇到过的一帮子京城土著,什么侯爵弟弟啊、伯爵世子啊,都在附近逡巡,望着凉棚里空位敢怒不敢言,不禁哑然失笑。

在古装剧里横行霸道的占地方的必定是各路贵戚豪商,被欺负的必定是文人,可在这里是相反的。

就是近几十年公认最霸道的皇亲张家,老大张鹤龄也被文坛盟主李梦阳当街殴打过,还被打掉了两颗牙。

复古派老前辈文坛盟主都当街打人,秦德威打打李开先也是发扬传统了。

走到凉棚边上,秦德威就看到一个非常眼熟的背影,肥头大耳,身宽体胖,脖子短到几乎没有。

此时这胖子正对同桌之人高谈阔论的说着什么:

“在下去南京时,曾与秦德威大战过三百回合,为了学业才返回京师,可以说在下对秦德威知之甚深!

以在下看来,当时李主事的做法大错特错,他就不该将秦德威送到刑部,一旦将案子政治化,反而是对秦德威有利的!”

不只同桌,邻桌的人全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这胖子说话,有人问道:“那依你之见,当时李大人应该如何作?”

胖子答道:“别把秦德威送刑部、察院,更不要送锦衣卫诏狱,朝廷衙门一个都不要去!

要送就送宛平县县衙,实在不行顺天府府衙也可以,看哪边人情更熟了。”

别人又追问:“然后呢?”

胖子就继续说:“这样的案子在县衙府衙,绝对是不敢轻易审的,再说秦德威还有生员身份。

所以秦德威必定会被暂时拘押在县狱,等待各方沟通,这个时候机会就到了。”

站在凉棚外的秦德威也听得入神,忍不住就催问道:“什么机会?”

“不管通过什么手法,只要买通一个牢头狱霸之类的,就能随意炮制秦德威!

县狱禁卒这些最底层胥役尤其心黑胆大妄为,又不知天数,很容易买通。

就算秦德威在县狱出了什么事,也就是一个县狱小牢子的责任,掀不起大浪!”

秦德威大怒,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凉棚,一巴掌呼向胖子的后脑勺。

口中顺势大喝道:“严世蕃!当初不该在江宁县狱里饶你不死!”

胖子猛然被拍了一巴掌,又突然听到仇敌声音,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又转身看向后面,一眼就见到秦德威,心里大叫一声雾草!这杀千刀的怎么出现在身后了!

第三百三十章 君子之争(上)

外面的任小意目瞪口呆,自己请来伴游的小书生,怎么就冲进去动手了呢?那里面都是官老爷,真的惹不起的啊!

道理很简单,如果惹到土豪恶霸,被欺负了还可以找官老爷告状,没准就遇到青天了。

可如果惹到官老爷了,又能找谁去告状?

附近踏春的游人们看到这边似乎有热闹,也渐渐的围了过来看着。

在凉棚里坐着的文士们,突然看到这么个少年冲进来,也莫名其妙的没反应过来,毕竟秦德威还没到人人都认识的地步。

而严世蕃虽然也称得上伶牙俐齿,但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现行,一时心虚没说话。

而且他只带了一个随从,看着秦德威身后两条大汉,感觉也打不过。

说也说不了,打也打不了,这踏马的就有点尴尬了。

其实秦德威也挺后悔的,刚才实在太冲动!

这凉棚里坐着十多个人呢,如果都是严世蕃的同党,一起动手围殴,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而且身边又没有大佬撑腰,所以这是战略冒进,不该率先动手的!

短暂的冷场后,有个人叫道:“秦德威!你又敢动粗!”

听到这个名字,凉棚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方才话题的正主到了!

那么严世蕃后脑勺这一巴掌,公平的说,挨得不算冤枉。

秦德威望向叫破自己身份的人,似乎有几分面熟,应该似乎可能没有见过?

他便疑惑的问道:“阁下为何认得我?”

只见那人脸色涨红,怒道:“本人吕高!与尔有两面之缘,只是人微言轻,当不得被你记住!”

听到这个名字,秦德威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嘉靖八才子之一的吕高,好像是户部主事?

怼王慎中和打李开先的时候,这个名字都在场听到了,难怪说有两面之缘。

只是此人太没存在感,又被自己忽略了……

此时坐在严世蕃身旁的一位疏眉小眼,约莫三十的文士开了口,对秦德威呵斥道:

“秦德威!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有何话不可说,有何理不可讲?此为君子之争也!

动辄打人又成何体统?我看你简直斯文败类,诸君子羞于与你为伍!”

秦德威立刻鞠躬作揖道:“这位前辈说的对,确实都是在下的错!

吾辈读书人称作君子,就当文质彬彬,不可胡乱动粗,效那市井愚民之举啊!

故而在下已知错,愿在此向严监生道歉!同时也响应前辈教诲,坚决抵制暴力!”

疏眉小眼的文士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其余众人一起看向他,心里齐齐暗骂蠢货!

自己这边十多个人,连仆役二十来个,武力绝对占优,你却踏马的自废武功!

如果有谁想替天行道打秦德威,都不好动手了!

用话挤兑完,秦德威便见好就溜,对着众人点点头道:“前辈们请继续,在下不打扰了,告辞!”

严世蕃极度不甘心,这不是打完就跑么?自己白挨了一巴掌?

而且秦德威一声“严监生”,让严世蕃觉得极其刺耳。在世人眼里,国子监监生往往就代表着没本事考科举的人……

这在座都是进士,只有他严世蕃是个监生,秦德威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慢着!”严世蕃还是憋不住恨意,叫了一声拦住秦德威:“你方才轻慢了吕前辈,就想一走了之么?”

秦德威惊奇的反问道:“敢问在下如何轻慢了吕前辈?”

严世蕃讽刺道:“你在南京素来有神童之名,也听说你一两个月熟记春秋的事迹。

但你却屡屡记不住吕前辈,只怕是故意假装的吧?这不是轻慢,又是什么?”

秦德威脸色为难的看了眼吕高,开口道:“在下虽不才,但正如严监生所言,确实也有过几分神童之名。”

严世蕃握紧了拳头,他现在确定以及肯定,秦德威用“严监生”称呼自己绝对是故意的。

然后又听到秦德威貌似苦口婆心的对吕高劝道:“可在下这样博闻强记的神童,见了阁下两次,都记不住阁下这个人。

所以……阁下还是别琢磨入翰林的事情了吧?听在下一句劝,你真的不行啊。”

砰!吕高愤怒的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秦德威吓了一跳,指着严世蕃身旁的疏眉小眼文士说:“刚才这位前辈说了,大家要做君子之争啊!”

吕高狠狠瞪了严世蕃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往外走。

严世蕃也非常不爽,吕高瞪自己干什么,有本事直接怼秦德威去啊!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凉棚里有一个位置最正中,又最年长的四十来岁黑瘦文士,立刻也站了起来,追着吕高说:“江峰贤弟莫走!”

江峰应该就是吕高的号了,这并不奇怪,但事情仍有让秦德威感到奇怪的地方。

从座位位置和年纪看,这位四十来岁的黑瘦文士应当是这场聚会的主持角色,应该也是地位最高的人。

吕高不打招呼的负气就走,然后主持人亲自追着去拦人,看起来就很怪异了。

想象一下,如果是南京文坛雅集,某个人被气跑了,顾老盟主也不至于自降身份,追着去恳求人回来吧?

秦德威所不知道的是,这位四十来岁的黑脸文士乃刑科给事中王希文,广东广州府东莞县人,与霍韬算是一个府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