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80章

作者:随轻风去

按照计划,明天还要带着冯行可去长安右门外敲登闻鼓,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次日早晨,司旻向厂公毕云禀报情况,只说自己昨日对秦德威百般游说,一直劝到了半夜三更。

只是那秦德威抵死不从,自己也无可奈何。

毕云双眉拧紧,难道此路不通?想从秦德威这里打开缺口,为霍韬麦祥翻案,莫非是不可能的?

毕云下首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武官,司旻的禀报却引起了这位年轻武官的兴趣,便对毕云问道:“此事有这么重要?”

毕云解释了几句。若能救出霍韬,就是替天子分忧,若能救出麦祥,又是帮红人秦太监解难,所以这买卖非常值得做。

年轻武官听得眼前一亮,又霸气的说:“这个姓秦的只是个外地秀才,胆敢不合作,就抓起来啊!”

毕云只得又解释几句,“此子是有跟脚、有奥援的人物,而且身份又敏感。若无天子诏旨,我们厂卫不会擅自抓捕这样的人。”

厂卫虽然权柄大,名声响亮,但在大多数时候,真不是想抓谁就随便抓的。

除非对方是平民百姓,或者碰上特别混乱的年代,比如魏忠贤时代,又比如前朝正德前期那会儿。

年轻武官“哈哈”一笑说:“我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但正所谓兵不厌诈,这外地来的小秀才能见过多少世面?

据我所知,很多文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也不用真抓他,就是摆出样子恐吓一番,也许他被吓住就从了。”

换成别人,毕云早就训斥了。但对这个年轻武官,毕云一直很客气,苦笑道:“你这法子,岂不形同儿戏?”

年轻武官也是很想积极表现的,跃跃欲试的说:“反正今天无它事,就让我来试试看。”

毕云无语,这种胡闹的办法,也就这位小爷有资格来胡闹了。

罢了罢了,他想做就做吧,不试白不试,说不定就真成了。

这位年轻武官姓陆名炳,去年中了武进士,然后直接任职为锦衣卫理刑千户,工作地点在北镇抚司诏狱。

小哥儿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去年刚参加工作就被委以重任,负责审冯恩案。

结果什么也没审出来,“被迫”把冯恩移交给了刑部,这大概是陆炳人生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挫折。

今天陆炳到东厂找毕厂公,没想到撞见这么一桩事情,因为冯恩案受到挫折的积极性又起来了。

很多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就是爱凑热闹又喜欢表现。

但厂公毕云也不想拦着陆炳,谁让陆炳的母亲是嘉靖皇帝的奶妈呢……

所以此人真的有资本胡闹,只要不捅破天就没事。

陆炳带了人手,直奔三吴会馆,却扑了个空。轮值管事的说,秦德威今日去了长安右门外。

然后陆炳就横穿皇城前往长安右门,这路程比起普通人绕皇城近得多。

三吴会馆管事没骗人,秦德威此刻确实站在长安右门外。

这个门大概是皇城最重要的门,或者说是使用最频繁、文武大臣最熟悉的门,小说话本里所谓告御状的登闻鼓也设在门外。

秦德威眺望着不远处的皇城门,指着路边,对身边冯行可说:“我教你的台词,都记住了吗?一会儿你就跪在这里,大声的喊出来。”

冯行可紧张的点点头:“现在记住了,但我怕到时又忘掉。”

秦德威问道:“为什么?”

冯行可低头说:“有些不好意思。”

秦德威叹口气,耐心安抚说:“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容易。

但是当演员呢,啊不,展示自我给别人看,首要就是克服羞耻心啊。”

冯行可还是有点纠结。

秦德威又继续说:“无论如何,勿必尽力而为,将一切多余情绪都置于身外吧!

此时此刻,你想想在天牢里的父亲,他经历了多少痛苦,牢狱生活又是多么凄惨!

你不想早日见到他吗?不想早日父子团聚吗?抱着这种信念,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冯行可的眼神渐渐坚毅起来,秦德威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今天是个朝会日,这时候朝会散了,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官员从长安右门里出来。

秦德威又等了下,见人流多起来,再次拍了拍冯行可的肩膀,“上吧,少年!跪稳了,别倒下!”

冯行可忍不住又问道:“不是说要敲登闻鼓吗?咱们直接击鼓不行吗?”

秦德威算无遗策的说:“直接击鼓就是几下的事,然后你就被值守官军直接送到都察院了!

这么点过程,有几个人能看见?才能造成多大舆论热度?

所以我才决定,守着今日朝会后的高峰期,先让你在这里跪着,让别人看看你这大孝子!

等到临近中午时,大概人就少了,然后再去击鼓!随后就是去都察院走程序,请老大人们为大孝子上书。”

秦小先生的剧本如此完美,主演冯行可竟无话可说,只好一步一步向前走到指定地方。

第三百零四章 以德报怨

长安右门外此时很热闹,不光有散朝出来的官员,还有很多仆役轿夫之类的在等自家老爷。

冯行可按着秦德威指点,找了个距离登闻鼓不太远的路边。

秦德威又想起什么,补充说:“虽然不太可能有人来抓你,但如果真遇到这么弱智的,你就尽管大喊。

也不用那么复杂,喊出对方衙门来历就行了。大概就这样,先跪吧!”

冯行可咬咬牙,“噗通”的就跪在地上了。

其实吧,这个事没有冯行可想象的那么刺眼,在这里下跪得人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毕竟这里是中央政务区枢纽要道,出入官员很多。所以经常有想碰运气来“上告”的民众,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果而终。

冯行可紧紧闭上眼睛,抽尽全身狂野之力大喊道:“钦犯之子,愿替父受死!”

这也是秦德威教导过的,喊出的台词不能平庸,不能太长。既要言简意赅,又要有噱头,这样才能引起注意。

秦德威不太熟练的抖动一张白布,铺在了冯行可身前,白布上已经写满了字。

“我叫冯行可,今年十二岁,松江府人氏,家父讳冯恩,乃天牢罪臣……”

哀伤,凄惨,催人泪下。

当冯行可叫喊声招来人后,想了解具体信息的自然会看白布上的字。

同时冯家仆役迅速在旁边竖起一张幡子,上面写了四句诗:

“灵台无计报亲恩,风雨如磐喑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有平面有立体,有声音有文字,气氛烘托得足足的。

少年冯行可闭着眼睛喊台词,喊过几声后也就没那么羞耻了,人还是很容易适应新状况的。

但是当他克服了羞耻感睁开眼后,看到膝盖前的白布黑字,再看到旁边幡子,又闭上眼了。

瞧着自己一手布置的场景,秦德威也觉得挺那啥的,稍稍站远了点。

其实他也没这方面经验,只能硬着头皮,模仿上辈子时空里,大街上那些跪地乞讨摊位的场景来布置的。

不过引发的效果还可以,真就让许多过往官员注意到了。有摇头叹息的,有对冯行可行礼以示敬意的,有驻足围观的……

但大部分人没做什么,这也在秦德威预料之中。

本来单独个人在这件事上就是无能为力的,只要能引爆舆情也就达到目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德威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上前把冯行可拉起来。

并交待说:“可以收摊了!咱们现在击鼓去,然后去都察院递交陈情书。”

然后就收起了白布和幡子,秦德威正要带着冯行可去登闻鼓那边时,忽然有人按住了自己肩膀。

他转身看去,是个陌生的年轻武官,在武官的身后,还看到了东厂佥书司旻。

年轻武官扬了扬头:“别急着走,在下请你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喝茶。”

秦德威不耐烦的说:“你们东厂有完没完,这次还出动锦衣卫……”

“啊啊啊,锦衣卫又胡乱抓人啦!”被秦德威护在身后的冯行可突然扯着尖利的嗓音,大喊了出来。

刚才秦德威吩咐过的,如果真遇到敢来抓人的弱智,只管大喊出对方衙门来历。

找到秦德威的不是别人,正是理刑千户陆炳,他刚到现场,在司旻的指引下立刻就钉住了秦德威。

听到秦德威旁边更小的少年乱喊,陆炳也没在意,只当对方是被吓住了,他没看到之前的情况。

本来今天的主要手段就是抓人恐吓,对方有人被吓住是好事。

反正是一伙的,谁敢乱喊乱叫,一起抓!当即几位官校冲上来,扣住了秦德威和冯行可。

雾草!还真有这么弱智的?秦德威大喜,完全没有反抗,很顺从的配合了,冯行可跟着秦德威学。

不就是苦肉计吗,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陆炳就没明白,为什么有一堆官员对着自己围了过来?

大明文官从来不缺嘴上的正义感,只见众人七嘴八舌的对陆炳斥道:

“天地之间当以孝为本,小哥儿在此尽孝,何罪之有?”

“牲畜尚知亲恩,尔等厂卫却擅拿孝子,真乃禽兽不如也!”

“公然在皇城门下拿人,可有驾帖否?若无驾帖,何以平人心!”

听到一句禽兽不如,陆炳大怒,掏出腰牌高高举起:“亲军理刑千户在此办事,谁敢多嘴生事!”

本来官员们骂的很理性,很仪式化,属于走程序表态。

结果陆炳这一句,顿时就引得群情愤激了,反而逼近了陆炳,纷纷高声问责。

“厂卫胆敢公然堵塞言路乎!叫毕云出来说话!”

“天下人言天下事,我们就在此多嘴了,有胆量现在就将吾辈全部捉拿到诏狱!”

陆炳一脸懵逼,这些官员全踏马的都吃错药了吗?自己就是来吓唬秦德威这外地人的,关他们这帮路人屁事啊!

秦德威本来正在看戏,但不经意瞥了眼腰牌上的字,忽然脸色变了变。

这人竟然是大明第一奶凶陆炳?以后的锦衣卫大都督特务大头目?

在史书上,这不是挺机灵的一个人吗?左右逢源反复横跳不在话下,怎么自己眼前这位跟个生瓜蛋子似的?

究竟是什么让热血少年变成了与严嵩徐阶谈笑风生的老油条?真是令人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