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王廷相觉得自己有点词穷:“我只是听说了源丰号,想看看你们的银票是什么样子!”
秦德威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冯知县才是源丰号暗地里大东家,老大人说个数目,在下亲自取来银票,让老大人看个够。”
王大司马被小学生气得不想说话,一声令下,门外亲兵闪进。
几条大汉又将小学生按住并搜身,刮出了随身携带的零花钱,也就是五两面值源丰号银票一张,呈给了王大司马。
这让秦德威感觉很不好,让他想起了上辈子上小学时,放学后被劫道的悲伤回忆。
王廷相捏着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秦德威愕然,看王大司马这意思,真的就是看银票?
“这银票怎么防伪的?”王大司马问道。
秦德威便解释说:“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银票纸张是特别制作的,我们钱庄下属就有专门制纸场,纸上有暗印,有编号。
第二,开票的签字、印章全部采用特殊花体字,别人想都模仿也不容易。
第三,票上写字用密押暗语,每月一换,外人看不懂。”
王廷相杠回来一句:“那还是有一丁点的可能被伪造吧?”
秦德威又解释说:“真正完全防止伪造,近乎不可能啊,但可以用最大努力进行防范。增加伪造成本,并能及时被发现也就达到目的了。”
王廷相暗暗点头,有些道理。银子还有假的呢,银票偶尔出现伪造也不奇怪,只要数量不影响大局就行。
秦德威好奇的问:“大司马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
王廷相没想着隐瞒,答道:“本官正考虑,是不是用银票发官军差饷。”
秦德威差点就跪了,连声道:“当不起,当不起啊!源丰号现在还弱得很!”
南京城四十多卫,正军员额十万余人,源丰号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吃得下这门生意!
王廷相无语,小学生靠谱的时候那是真靠谱,但不靠谱的时候,也不知道脑回路怎么长的。
忍不住又喝道:“你那都是做梦,各卫军自然有卫仓,哪里用老夫操心!
老夫今次所指,是在校场备操的营差!兵部多多少少总要发一笔补贴!”
这个似乎可以有,秦德威默算了下大流水数目,做出了判断。
王廷相继续说:“老夫是这样想的,每次你们钱庄先开出银票来,兵部发银票与营差官军,然后将总数现银一起送到钱庄。”
秦德威立刻就说:“王大司马啊,在下虽然读书少,但有些事情还是很明白的。
我们如果把银票都先开了出去,但兵部却拖延不给送现银到源丰号,源丰号岂不有可能会突然遭遇资金断裂险境?”
“你信不过兵部官衙?”王廷相质问道。
秦德威缓缓摇了摇头:“真信不过,不止兵部,都信不过。除非,兵部预存一笔押金到源丰号。”
王廷相挥了挥手;“你且下去,本官再想想!”
秦德威恋恋不舍地望了几眼大司马手里的五两银票,大司马也不说把钱还给自己,就说让自己退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机智的李洞主
八月底,秋风瑟瑟,这日应该是嘉靖十年南直隶辛卯科乡试放榜日。
按照惯例,新出的乡试榜将会放置于彩亭中,然后从贡院抬到应天府府衙,张贴于府衙大门的照壁上。
在全的南京城的核心地带,三山街与大中街的交汇处,附近的茶铺和酒楼都已经坐满了人。
这里距离府衙很近,有点钱的读书人不至于亲自去挤人群看榜单,干脆都坐在这里等消息。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到放置着乡试榜单的彩亭从这里路过,然后向着府衙去了。
数不清的人追随着彩亭,像是赶庙会一样朝着府衙涌过去,将府衙大门前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三山街太白楼内(与武定桥太白楼同一个东家),气氛很安静。虽然好几十号人在楼上坐着,但大家心情都很忐忑,没什么心思聊天。
这也可以理解,在整个科举体系中,乡试几乎是决定读书人阶层最最最重要的考试,也是最难的考试。
只要乡试中举,就是立地飞升,瞬间位列仙班,变为人上人。至于后面的进士,视为强化版举人也未为不可。
若乡试不中,除非你混到文征明那种才华和名气,想要与权贵阶层平等交游,那是非常难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总是会判断,某小学生未来的下限就是文征明。
至于大家为什么会突然从乡试想到小学生……
“接天鼓吹声喧。六街尘涌如烟。人人翘首与摩肩。
心汲汲。意悬悬。忧落第。欲争先。”
有个稚嫩嗓音似吟似唱,伴随着不知名的新创小调,人就从楼梯晃晃悠悠的走了上来,不是小学生又是谁?
而秦德威看到座无虚席的爆满景象,似乎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念叨了句:“这满坑满谷的……”
“不可如此轻佻!”坐在人群里的曾先生喝道!
秦德威顺着声音终于找到目标了,连忙走到曾先生这桌,行个礼道:“花了一个月把春秋背完了,不免喜洋洋矣,先生莫怪!”
普通人终究是大多数,周围众人听到一个月背完春秋,只能感慨一声这真踏马的……
秦德威左右看了一圈,曾先生这桌明显是淮北帮,扬州的李春芳李洞主,淮安的沈坤和吴承恩也在这桌。
旁边这桌居然也是老熟人,金陵四大家的儿子王逢元、不出名隐士许隆的儿子许谷、金陵四大家的儿子朱曰藩,金陵某老一代才子的儿子谢少南。
总而言之,都是本地文二代,顾老盟主那一波的弟子晚辈。
秦德威对王逢元打了个招呼:“真是巧了!”
王逢元黑着脸,抬头见小学生,今日必然不吉利。
而且一点都不巧!朱应登是扬州人,和李春芳认识,然后聊了几句,两边就挨着坐了。
曾先生阻止了小学生无处不在的逼气侧漏,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德威恭恭敬敬的回答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所以帮着看了榜,然后来告知先生结果啊!”
乡试结果?全楼的目光瞬间全部凝聚过来,注视向小学生!
曾先生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再镇静的人,此时也很难淡定。
但曾先生还没失去理智,质疑说:“彩亭刚刚从这里过去,还没有来得及在府衙张贴吧?你怎么知道的结果?”
秦德威非常有门路的答道:“我这种会办事的,都是直接在贡院门口等的,贡院大门打开时,就有书吏出来告知我几个结果。”
有的人这才想到,江宁的冯知县是本科提调官,而小学生是冯知县的上家。
乡试最后揭名写榜时,所有考官、提调官、监试官都要在场,所以冯知县必定也在。
等贡院大门打开后,一切消息都可以公开了,派人先出来传个话也正常,并不是舞弊。
于是曾先生的呼吸更粗重了,这人生命运,也许就在小学生下面的一句话里了!
李春芳突然轻笑了几声,对着曾铣拱拱手说:“恭喜曾兄折桂!”
秦德威顿时对李洞主怒目而视,竟然抢自己的台词!
面对旁边疑惑的目光,李春芳指着小学生说:“看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曾兄必然是高中了,不然他为何如此卑微!”
明白内情的人恍然大悟,齐齐看着小学生露出了迷之微笑。
亲近朋友们大致都知道曾铣和秦德威母亲的纠葛,如果曾铣鱼跃龙门,那秦德威母亲肯定就从了。
到了那时候,曾铣就是小学生他爹了,小学生敢不毕恭毕敬吗?
想到这里,突然大家都挺期待的,就差恭喜小学生“喜得爹”。
这小学生之所以无法无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长辈能管,别人也不好打他。
但要是小学生多了个爹,那岂不是有人可以合法动手了?
才二十岁的李春芳李洞主还很不成熟,他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能成功预判并抢小学生台词的人,能有几个?
忍不住对左右戏言道:“本人向来铁口直断,若是说的不准,今后就以师礼待小学生!”
众人哈哈大笑,冲淡了不少紧张气氛。
很多年后,每当李洞主想起了这句话时,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眼下此刻秦德威顾不上李洞主了,趁着别人还没来道喜,抢先对曾先生吟道:“笑看神剑合龙津,钓得丰鳌不异纶。紫云一气冲南斗,玉阙千官列北辰!”
曾先生:“……”
他一时分不清,秦德威到底是想来通知结果的,还是想来趁机作诗的?
但别人听到这首诗,基本意思确定无误了!肯定是中了!这是今天听到的一个中举消息!
就是这首诗太拉垮了,感觉就是堆砌词句的敷衍之作,配不上小学生的名气。
秦德威看着曾先生,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一旦中了举,身份立刻不一样了,现在的曾先生可不再是苦逼穷书生了。
至于曾先生和自己母亲的事情,不知道会产生怎样变化?但今天是曾先生高兴的日子,只管庆祝就行了,其他事情过了今天再说。
机智的李洞主又对秦德威问道:“你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几个结果,还有谁?”
第二百章 闭上眼睛享受吧
小学生望着李春芳,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敢抢主角台词的人怎么就中了呢?
不过就这么一声叹息,让李洞主心里瞬间产生了九九八十一种变化。
也不能怪李洞主敏感,实在是乡试太折磨读书人了。
然后在李春芳快绷不住的时候,秦德威才悠悠吟了首诗道:“秋风羽翰识南图,独化沧溟道未孤。一代文能凌白雪,六郡人羡得骊珠。”
大家都是文化人,听这意思,应该也是中了?
而且也实锤了,小学生今天主要目的真是来作诗的,就是作品也太垃圾了点。
中了就好,李春芳有点激动,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然后这桌就剩下两人了,淮安的沈坤和吴承恩,也是住了秦德威的房子,关系比较密切的。
秦德威又转过头,对同样是未来状元的沈坤吟了一首诗:“桂枝折得应培树,云路将锄好照心。从此金门一献赋,喜看声誉动词林。”
妥了!沈坤顿时面有喜色,对着秦德威还礼。连折桂两个字都出现了,绝对是中了!
诗虽然还是很垃圾,但无所谓了,沈坤不在意!
这时酒楼里众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