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08章

作者:随轻风去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把诗词出完的秦德威只能跳着打了府尹公子几巴掌,然后就甩手走人了。

众人看了看墙上丧到极点的《葬花吟》、催人泪下的《金缕曲》,又想到那句悲怆穿心的“浮生所欠止一死”,再看了看被暴打不敢还手的府尹公子,怎一个魔幻了得?

在南京兵部内院正堂,大司马王廷相也是一脸懵的,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会接到这么一件差事。

他一个兵部尚书,确实也发过牢骚说南京风气不好,但怎么就真让他这兵部尚书负责整顿风气了?

仿佛有一段贯脑魔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大司马你想不想再振官声,早日回京啊。

当然王廷相也不是怕事,他王廷相就是以实干闻名,所到之处皆有建树,连哲学信仰都是唯物气学,文学信仰都是复古派,从不浮夸虚华!

天子敕命自己整顿风气那是看重自己,为报君恩奋力去做就是了!就是这件差事怎么着手去做,暂时也没个头绪,便想起了某个奇葩少年……

“见过大司马!恭喜恭喜!”秦德威行礼道。

王廷相摇了摇头,沉声道:“无论什么差事,都是为君分忧,乃是臣僚的本分,喜从何来?”

秦德威便随口应道:“是是,大司马教训的对。”

王廷相不禁又恍惚了一下,当初给此子一个会同馆书手员额时,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还给自己一个敕命。

作为起因和导火索,两个京县联名上奏哭诉被凌虐,绝对是眼前这个少年幕后推动的!江宁县那位冯知县绝对没有这个想象力!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视两京为棋盘……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了,活久见吧。

王廷相又很大不敬的想到,不知道和另一个曾经拿庙堂当棋盘的少年相比,谁更技高一筹?出现这样的后浪,也许是大明之福?

秦德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这大司马传言中是令行禁止、严谨细致的实干派,今天怎么看着温温吞吞恍恍惚惚的名不副实?

好不容易王大司马才从震撼中平复了心情,恢复到正常状态,对秦德威开口道:“敕命突如其来,本官还在构思章法,秦小朋友应当有所建议?”

秦德威毫不犹豫的说:“开局肯定先查一批……就叫典型吧,作为示例震慑人心,也能对朝廷有个交待!后面无论轻重都好做了!”

王廷相又询问道:“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不用你说!但怎么去找这个所谓的典型?”

秦德威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不用去找!我看户部左侍郎胡某人、都察院佥都御史唐某人、御史张某人、府衙通判华某人就是一批典型,而且还是个同伙窝案!另外我怀疑府尹也涉及其中!”

王廷相:“……”

平生从未见过,能把打击报复、公报私仇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为什么不可以?”秦德威诧异得说:“这些都是有现成线索的人,还能得到两个县衙大力支持,放着现成省事的路子不走,非要另起炉灶么?

而且古人举贤不避亲仇,那反过来,罚恶也更不用避仇!总不能因为他们与在下有仇,怕被人说挟私报复,就不闻不问了?”

这小学生说得好有道理,王大司马竟然无言以对。

但王廷相依然还有自己骄傲,高瞻远瞩做规划谁都会,朝廷从来不缺纸上谈兵之人,更不缺讲大道理的人,能做实事的才是真正人才。

他王廷相这种技术性官僚,就是靠做实事为立身之本,位列名臣!

这小学生诚然像是个美玉良才,但不免也染上了江南人好大言、轻实务的习气,需要雕琢打磨啊。

于是王大司马又敲打小学生道:“你就夸夸其谈列了个名单,说这些是典型,但具体怎么办案?怎么定案?事情怎么布置?

策略两字确实组成了一个词,但两个字内涵大有不同!但本官要的是策,而不是略,要的是办法,而不是方略!”

秦德威恍然大悟:“大司马你早说,如此简单的事情,我还以为不用刻意讲了!全都请过来不就完事了!”

王廷相怒道:“如此轻佻无状如何办事!将朝廷大事视为儿戏乎?”

或许是对小学生期望值太高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

这差事主要难处在于,他这个钦差定位模糊,也没有先例,权限有多大不确定。而且中高级官员自带特权,自有体面,不可能随便囚禁。

但如果不能囚禁官员,只是喊过来问话,那实际效果只怕无限接近于零。

等问完了话,只怕出门就销毁证据去了,而且问了一个人话,场外其他人肯定就开始有针对性的串联,不会让你查到什么实证的。

秦德威轻松的说:“此有何难哉,大司马你找个舒适并方便住宿的地方,请他们这些有线索的人过来喝茶啊。

当然并不设公堂审问,只是给他们笔墨纸张,让他们自己写问题,写不出来的就继续留宿做客。

吃的喝的都按着高标准供给,所有的体面都给他!当然隔绝内外交通,不要让他与外界联络!

所以咱不承认这是囚禁,只是请他们配合朝廷钦差整顿工作。在配合结束之前,不让这些人离开而已。”

王廷相一开始听到“喝茶”这些话时,还不以为意,只当小学生信口胡扯。但越听越觉得很妙,很能解决一些差事困境。

第一是顾及朝廷官员体面,名义上不方便审问、囚禁的问题,第二是防止互相勾连串通的问题,都可以这样解决。

秦德威总结道:“这不叫审问,也不叫囚禁,这叫两限!在限定的时间、限定的地点,配合朝廷钦差工作交待问题!被掌握线索了还不肯交待的,就是对抗朝廷!”

王廷相终于给予了肯定性的回答:“可行!本官看会同馆这个地方,作为两限地点就很合适!”

秦德威有点不妙的预感:“老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廷相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指示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作为会同馆书手,现被征调为钦差属员!

本官签出谕令,发给你牌票,会同馆两限地点交由你去布置,赶紧行动起来,三天之内要完成!”

卧槽!秦德威立刻麻了,自己悠哉游哉的读书生活要乱了。

王大司马也没想到,这才十三岁的小学生书手居然很有点技术性老官僚的反差萌架势,那还雕琢个什么,直接拿来用吧。

不用白不用,大明没有童工法。每月工银一两银子一石米而已,性价比实在太高了。

就是撰写西番述略只给两个月期限,似乎有点短了,回头再延期一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非你不可啊

一开始秦德威没有多想,但从兵部回到会同馆后,就发现会同馆确实是个非常合适的地点。王廷相在第一时间能想到会同馆,确实也是做事有两把刷子的人。

前文介绍过,会同馆性质就是大明国营涉外招待宾馆,所以在设计上有两个特点。一是住宿舒适性是有保障的,硬件基础设施还可以,二是很注重内外隔离。

这两个特点恰恰完美契合了“两限”的需求,既要给被请来的官员一定体面待遇,又要防止内外勾连。

王廷相的谕令也传到会同馆,宣布秦德威负责一项任务,其他人暂时听从安排调度,当然不会说明目的。

秦德威本身就已经是知情者了,让秦德威负责两限地点布置,能减少前期泄密风险,这也是王廷相考虑的因素之一。

秦德威折腾了两三天,看着布局划出了五个院落作为预备地点,然后又是让杂役打扫清理,又是向王廷相申请调动官军,布置看守。

此后秦德威又加班加点搞出一个“两限章程”,对各种细节进行了明确,王廷相看过后大加赞叹,全部采纳。

然后王廷相便正式公布,这次钦差整饬官吏事务行辕就设在会同馆。

登时在南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哪个官员把会同馆当差遣驻地,不知道王大司马这次抽了什么风。

当然大部分官员虽然很关注,但仍然不会觉得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南京城这么大,倒霉事情哪能这么凑巧的就落到自己头上?

看着场地已经布置差不多,王廷相就把秦德威召来,告知说:“本官已经决定,第一批两限名单就按照你说的来。

根据江宁县衙提供的线索,先请户部胡侍郎、都察院唐佥宪和御史、府衙华别驾这四人,到会同馆来接受两限调查!”

秦德威大喜,赞美道:“老大人英明!如此可事半功倍矣!”

王廷相没管秦德威说什么,又道:“这是本次钦差事务的第一次实质性动作,务必要做成了!”

秦德威对此完全同意:“确实如此!第一次极其重要,必须要将威信树立起来,让后来者产生敬畏!若第一次开张就不叫响,以后再想响亮起来就更难了。”

王廷相点头道:“看来你也很明白第一次的重要性啊,那本官就放心了!所以就辛苦秦小朋友,烦你将这些人都请到会同馆来。”

秦德威:“……”

为什么又是我?大司马你手底下就没有别人了?

王廷相语重心长的说:“这是本官对你的信任,如此重任非你不可,你务必不要辜负重托!”

秦德威急忙说:“等等!在下和这些人素来有仇隙,如何好会面请人?”

王廷相早有定计:“正因为如此,故而本官思前想后,非你不可啊。

本官现在是什么差事,别人都知道,若本官贸然去请人,会不会让人疑惧?会不会让别人先有了提防之心?”

秦德威推脱道:“那也不用让在下去,只怕他们见了在下,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反而误事!”

王廷相如此安排,当然也有自己的道理,稍稍解释说:“让你去就是反其道而行!看到了你,就会让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而且会让他们产生误判!”

秦德威完全没心理准备,之前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误判?”

王廷相胸有成竹的说:“他们看到本官派你去请人,也许会以为,这是本官在暗示想保下你,所以请他们过来说和,他们又怎么会不给本官这个面子?”

秦德威无语,这大司马也很会算计人心啊,不愧是在几个省都当过布政、巡抚,一路靠业绩升到尚书的人物。

王廷相又道:“如今钦差行辕威信尚未建立,无法做到一纸公文传唤,就能让人束手听命。如果动用强制措施,只怕名不正言不顺的惹出纠纷,阻碍差事推进。

所以第一次总要想点取巧的办法,如果你不肯出这个力,那第一批名单就换换人,本官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取巧的办法。”

秦德威咬牙道:“我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答应吗?

不知为何,秦德威开始怀念在冯知县身边当幕僚的日子了。如果全天下官员都像冯知县这样淳朴,那该有多好?

自从跟着王大司马办事,自己好像就没那么自在了。此事了结之后,还是辞掉书手员额,回归县衙去吧。

王廷相望着秦德威的背影笑而不语,良材还是需要雕琢啊,有机会就该让他接受锤炼。自恃才华天赋又总是一帆风顺,容易养成骄矜散漫习性。

秦德威哪知道王大司马的良苦用心,领了任务就只能办事去,为防挨打带了几个军士出门。

从会同馆向南走,又拐了个两弯就来到青龙街上的户部。

秦德威拍着户部门厅书吏的桌案,问道:“奉大司马钦差之命来请人,胡侍郎在不在?”

书吏向左堂户部侍郎公房那边通报过后,便传了话出来:“少司徒并不在衙门里。”

“那少司徒在哪里?”秦德威又问道。身上带着任务,怎么也得找到人啊。

这会儿户部书吏们就不肯透漏去处了,全都推脱说不知道,上官的行踪去向哪能随便对外人说?

秦德威感觉自己被糊弄对待了,大怒道:“现在是公事时间,胡侍郎这样堂官竟然不在衙门坐堂,人又不知去向,你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我看着是你们整个户部风气涣散,从上到下全都应该整顿!若找不到人,我也只能如此回禀大司马了!”

书吏担不起秦德威扣来的大帽子,没奈何,只能又去请示了。然后户部尚书发了话,让书吏们把知道的情况告诉秦德威。

原来胡侍郎今日给衙门书吏打过招呼,说今日有个弘治朝进士聚会,便不到衙门了,有事可以去会场找。

只是书吏不会轻易把这个信息往外泄露,谁知道碰上一言不合就扣帽子掀桌子的秦德威。

第一百七十九章 老干部茶话会

秦德威按着户部书吏告知的地址,来到位于武定桥西边一点的秦淮河畔罗家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