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莲花寺乃是庇佑一方百姓的大派,方圆千里都是其势力范围,信徒繁多,因此当徐胜亮出代表莲花寺弟子的度牒,外加刀币酬谢,立即得到了热情的招待。
当天晚上,徐胜在庭院中演练武功,在打完三套拳法、两套棍法后,停了下来,张口吐出一股热气,身体不见冒汗。
他练武并非为了提升武艺,毕竟所有修炼过的武功都被他刷到了理论的极限,已经升无可升,或许那些武学奇才可以做到去芜存菁,博取众家之长,从而修改武功招式,变得更契合自身,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一个靠外挂修炼的武者,哪有这样的本领。
外挂提升的武技,更像是填鸭式的肉体记忆,徐胜知道怎么用,但不知道为何这么用效果更好,就像一个人懂得玩电脑,却不知道电脑运行的原理一样。
不过,徐胜不是武痴,武功于他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因此倒也不甚在意,反正靠自己脚踏实地的修炼,也未必有现在的水准,普通人想把罗汉拳练到大成都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更别说讲究天赋的圆满之境。
他练武是为了修炼灵格,提升演绎度,当即集中精神与手中的鎏金棍子沟通,一连串信息反馈回识海。
【九品灵格:武僧】
【属性:人】
【演绎度:96%】
【契合条件:与佛有缘】
【晋升仪式:剃发,挑水砍柴三天】
【能力:拳掌精通、棍法精通】
【拳掌精通:提升对拳掌类武学的天赋,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棍杖精通:你对棍杖类兵器如臂使指,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灵格魂器是南灵蛮洲的修炼体系,分为九等品阶,灵格寄宿在魂器中,人们通过修炼灵格,提升天赋资质,获得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哪怕一个愚钝之人,只要选对了灵格,也可以成为武道天才。
跟武侠或修真不同,修炼灵格并非找一本功法经文,再依照口诀吞吐灵气,而是通过扮演灵格来提升演绎度,当演绎度达到100%后,就可以晋升更高品阶的灵格。
在徐胜看来,灵格很像网游中的职业,不同的职业有不同的天赋技能,而演绎度就是熟练度,熟练度满了就能晋级更高阶的职业。
灵格魂器体系最大的弱点在于,在演绎度达到100%之前,一旦魂器离体,灵修就会失去灵能,因此必须妥善保管,达到100%后倒是无所谓了,灵能会固化在神魂中,不再分离。
“再有4%,就可以回去申请八品灵格了,不知道哪个更适合我……这次必须详细问清楚了,不能再凭直觉来选,如果当初我选的是‘云游僧’,只怕早就晋升八品了。”
当初徐胜晋升灵修的时候,宗门提供两种灵格供他选择,一个是“武僧”,另一个是“云游僧”,他一听名字就选了武僧,毕竟身为百丈肃众的一员,经常要跟人比武厮杀。
但晋升后他才发现,武僧的要旨在于精研武学,把练武作为禅修的方法,因此跟人战斗提升不了半点演绎度,甚至像他刚才那样练武,也只是一种最笨最慢的修行方法,只有真正吃透武功,从而与禅修相结合,才能精进如飞——这简直是在刁难我外挂玩家!
相比之下,“云游僧”的演绎度提升起来就简单得多,满天下跑就行了。
当然,既然灵格出现在了技能栏中,证明它也是能用行善值去刷的,可问题在于,每提升1%的演绎度,需要消耗1000点行善值,这意味着如果全部用行善值刷满,足足要耗掉十万。
要知道,徐胜自穿越以来,获得的行善值全部加一起也才二十万,哪能在灵格上用掉一半,就算地主家有余粮,也不能这么随意挥霍啊!
而且,将行善值用在灵格上性价比极低,因为演绎度1%的灵格和99%的灵格带来的增幅差距不大,它是一种阶梯式的成长,中间是一种积累的过程,厚积完了才能薄发。
“唔?”
蓦地,察觉异样动静,徐胜立即将意识收回,并运功提升五感,探索四周。
然而,除了虫鸣交响曲外,再也感觉不到其它的动静,仿佛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略一沉默,抬头望着头顶的皎皎明月,叹气道:“空真师兄,夜风刺骨,你胸口有伤,还是赶紧下来吧,免得寒气入体,落下病根。”
片刻的等待,无人回应,只有虫鸣依旧。
徐胜又道:“我连你的法号都喊出来了,是不是在诈你重要吗?何况,师弟我向来以诚待人。”
夜风席席,依旧无人回应。
徐胜不以为意,继续望着月亮道:“师兄你实不该出手,本来方清白只是一面之词,并无其余证据佐证,可你一来,不就坐实了他的指控,而道善师叔犯下如此恶行,分明是丧失理性的征兆,你不想着劝他认罪伏法,反倒为虎作伥,企图杀人灭口掩盖罪行,这是衣钵弟子该为之事吗?”
须臾,一道身影乘风落入庭院,正是白日那名偷袭者,他与徐胜四目相对,静谧片刻,开口道:“我没有用本门的武功,又改变了体型,师弟如何猜到是我?”
徐胜摊手道:“又有什么难猜的呢?你要刺杀方清白,却没有使用任何灵能,显然是担心暴露本门灵格,如此便排除了其它仇家的可能,再考虑到方清白的身份,不难推测是道善师叔亲近之人,而你虽然改变了体型,却改不了出招的姿势,虽然用了别派的武功,却改不了战斗的风格,结合以上种种,筛选出你的身份实是水到渠成。”
“同门皆言师弟力大无穷、出招刚猛,本以为是耿直勇夫之流,不料竟是心思缜密之人。”
对方摘下斗笠,揭开面罩,随后身体一阵颤抖,发出骨骼磨动的声响,转眼间四肢缩短,身高矮了三寸,现出了原来的容貌,正是道善的衣钵弟子空真。
“师兄这又是何必呢……”
看到对方露出真容,而不是当场离开,徐胜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长叹一声,继而肃容道:“你可千万不要开口求情,否则我们连师兄弟都做不成!”
第六章 誓不退让
乍闻警告,空真微微一怔,旋即面露苦涩,但还是躬身恳求道:“我知道此事会让师弟为难,但请师弟看在师尊四十载守护百姓,救人无数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什么叫做‘为难’,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一句‘为难’就想将数百条人命都带过?”
徐胜剑眉一扬,沉声道:“道善师叔半生行善积德,我也敬佩得很,但世人对他的尊敬,‘白象菩萨’的美称,还有宗门对他的奖赏栽培,难道都是假的吗?
行善有赏,为恶岂能无罚?总不能因为他曾经救过人,就对他如今残毒无辜的恶行视而不见,否则那些郎中、大夫岂非各个都可以杀人无罪?”
空真继续躬着身,低头道:“我知道师尊的过错无可饶恕,但他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本意,而是推演功法时受灵气污染,导致被灵格同化,为了维持人形才不得不行凶,为恶时,他的意识已经被灵格所控制。”
他仰起头,抬高声音道:“师弟,我辈灵修看似风光,实则如踩悬崖绳索,一个不小心,便要坠入无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谁也不能例外,便是你难道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有失控畸变的那一天?”
“正因如此,眼下才更不能退让,否则如何取信世人?若我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师兄不要留情,务必阻我为恶——不留退路,便是我的觉悟!”
徐胜对上空真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以此证明自己绝非信口开河。
“……师弟,真的、真的就不能放一条生路吗?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徐胜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说道:“过去我行走江湖剿灭山贼劫匪之时,发现许多贼人原本只是老实的农民,因为灾荒、苛税等原因,不得不落草为寇,他们最初只是劫粮果腹,可习惯不劳而获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劫财劫色、杀人越货……
若追溯源头,这些劫匪都是情有可原,所以我们便要选择原谅,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那些死在劫匪刀下,宁肯忍受贫穷饥饿,也没有做贼的无辜百姓,谁给他们生路了?他们的冤屈应该向谁申诉?他们的公道又该向谁讨取?”
徐胜深吸一口气,压下越来越激动的情绪,伸手一指对方道:“我们难道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去原谅凶手吗?”
诛心一问,空真顿时面无人色,无从反驳,亦无力反驳,只是恳求道:“请师弟多宽限一些时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师尊回归正常,日后竭力弥补过错。”
“师兄,别再天真了!你不是刚入门的江湖新人,应该知道的,灵格失控、肉身畸变都有可能救回来了,唯独‘吃人’救不回来,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吃过人的灵修能恢复正常,直面现实吧——你师傅已经无药可救了!”
徐胜不留情面的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空真握紧了双拳,双眼泛红,如同被逼上绝路的猛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噗通”一声,他竟是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师弟,我求你!看在多年的同门情谊上,就当可怜我们师徒……”
徐胜闪到一旁,冷声道:“你求错人了,你要求人原谅,应该找苦主才对。”
这时,一道身影推门而出,大踏步走入庭院,正是在屋内听了半盏,悲愤难耐的方清白。
“大师,你的师傅是好人善人,难道我的家人就是坏人恶人吗?我父亲半辈子都在学堂里教书育人,是个因为惧内不敢娶妾的严厉先生,我兄长是个迂腐儒生,整日之乎者也,却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他们又犯了什么错,要遭此恶劫?我只求一个杀人偿命,难道这不应该吗?你们佛家说因果报应,轮到自己便要法外开恩吗?”
“你说的对,可是……”
空真抬起头,想要哀求对方宽限,结果双方甫一对视,方清白便面露讶异之色。
“是你!”
“施主认得贫僧?”
方清白面现挣扎之色,好似天人交战,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小时候,我曾在田间为毒蛇所咬,命在旦夕,幸亏有一年轻僧人路过,替我逼出了毒液,事后对方没收下任何谢礼,只说了一句‘我佛慈悲’便告辞离去。”
空真双目一亮,正要携恩劝说,哪怕被骂卑鄙小人也不在乎,因为这是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不等他开口,只见方清白从袖中拔出一把贴身匕首,没有一丝犹豫,狠狠斩下自己的左手尾指,咬牙忍痛道:“血亲之仇不共戴天!当日被毒蛇咬的就是这根手指,暂且还你,待大仇得报,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取走。”
空真怔住了,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带血断指,仿佛看见了一根折断的稻草。
他惨笑一声,凄然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本来就做了错事,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加深罪孽吗?”
他情知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于是站起身来,对徐胜拱手道:“师弟,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师尊待我如子,于我兼有养育授业之恩,恩重如山,便是以命相偿都不够,为人子、为人徒,难道真能坐视他自取灭亡,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徐胜正色道:“都说父子如君臣,可什么是忠臣呢?从命而不利君谓之谄,逆命而利君谓之忠,你以为自己是忠臣,其实只是个谄臣,你既然知道道善师叔做错了事,那就该奋力相抗,焉能从恶而顺?你以为自己是在帮他,其实是在损他的功德!”
空真双肩塌垮,神情落寞道:“你说的都对,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真要有朝一日做到了大义灭亲,人们表面固然会奉承你铁面无私,实则内心会觉得你冷血无情,不愿与你为友。”
“我辈行事,只求俯仰无愧!”徐胜抬手指着月亮,昂首道,“何况我深信公道自在人心,世上绝非仅我一人有此志向,即便交友,也应该是志同道合之友,此事宁缺毋滥,岂不闻,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空真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反驳,转身走了几步,似要离开。
忽而顿住,他转身盯着方清白,疑惑道:“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的确救过一名被毒蛇咬过手指的孩子,但我记得那是一名女孩。”
第七章 双兔傍地走
徐胜一个激灵,却是如梦初醒,仿佛脑海中有一层迷雾被驱散,再度看向方清白,只见其眉目清秀,虽有英气,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而非赳赳男儿,胸脯固然不显饱满,但四肢、肤色、声音等各种细节,无不证明对方是十足十的女儿身。
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成了三流古装电视剧里的男主角,电视机前几百万的大叔大妈都看穿了女主角的女扮男装,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没道理啊,如果对方易容术高明也就罢了,分明只是三流偶像剧的水准,还是那种男女主角的工资占总投资八成的电视剧,自己又没瞎,为什么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等他想通关键,就见“方清白”拿出一枚双兔玉佩,解释道:“此物名为雌雄玉,只要带在身上,就会混淆别人对你性别的判断,无论多么离谱的外表,都不会引起怀疑,除非对方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故而只能欺骗陌生人。”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怀疑,世上奇奇怪怪的宝物多得去了,不差这一件,而且此物只能掩饰性别,落在女子手里尚可用以自保,落在男子手里似乎只能拿来做一些猥亵下流的事。
“所以你真正的身份是?”
“我叫方清月,是方清白的妹妹。”
“方清白”解开束冠,散下一头乌黑靓丽的披肩秀发,配合洒在身上的月光,颇有些月下美人的味道,典雅端庄,秀外慧中,却也不易亲近。
“我自小喜欢读书,但在家乡也就罢了,外出求学对女子而言实在太过凶险,父亲便托人求来了这块雌雄玉,我得以假借兄长的身份进入白鹿学宫,加上学宫内有父亲的朋友照拂,一直没有暴露。
父母在,不远游,我和兄长相互约定,一人外出求学的时候,另一人必须待在家中照顾父母,依次轮流。
那一日,留在家中的人本该是我,但一个月前白鹿学宫举行百年校庆,我不愿错过,便设计灌醉了兄长,在父母的默许下,偷偷取了行李外出……死在道善腹中的那个人本该是我!是我偷走了我哥的生机!”
方清月双目泛泪,强忍着悲痛,颤抖着嘴唇道:“从听到家中噩耗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死去的人是‘方清月’,只能是也必须是‘方清月’!活着的才是‘方清白’!”
徐胜和空真默然无言,尤其看到对方正在滴血的断指,更能感受到对方的决心,以及掩藏在这股决心下的强烈悔恨。
一名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空真只觉羞愧难当,几乎不能自恃,长叹一声,闭目道:“我师傅就在前方的必经之路,你们须小心,我……我会尽量拖住他。”
说完便再也无颜待下去,于月下仓惶跳墙而走。
徐胜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后,俯身捡起地上断指,交给方清月道:“明日找个好大夫接上。”
方清月摇头道:“赶路要紧,不值得为此浪费时间。”
“既然道善师叔就在前方守株待兔,我们就得改变策略,不能主动撞进网里。”
徐胜强硬地将断指塞到方清月掌心。
“那我们该怎么做?”
“雇人散播消息,就说道善灵格失控,畸变成妖魔,到处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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